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安營刺史孫華英那兒定是瞞不住了,為了不牽連顧參將,樓景初當機立斷,清早便轉(zhuǎn)去驛館下榻,且差人去孫華英處稟報一聲。
月吟傷勢未愈,顏寧兒拜托了顧參將著人在宅子中好生照顧著,待她方便行動時,再將她接回驛館中。
出發(fā)前,顧參將從屋中拿出一卷密詔,交與樓景初,讓他在孫華英為難他時,或是掌握孫華英切實犯罪的證據(jù)之時再自行打開。
樓景初雖有些好奇,可畢竟圣喻在先,只好先收了密詔,隨身帶著,顧參將倒是是個對陛下極其忠厚之人,他知曉詔書內(nèi)容,卻不愿透露半字。
孫華英與安營知府好大陣仗,齊齊在驛館門口恭候。
“呵,花了這老頭不少銀子!”樓景初下車時,取笑道。
事實上,皇帝給樓景初封的官職在孫華英之下,本該是他一到安營,便向安營刺史孫華英報道且對于賑災一事,聽從他的調(diào)遣。
孫華英鋪張這么個排場,是顧忌著樓景初王爺,皇二子的身份。
圣心難猜,這位畢竟從前做了幾十年的太子,指不定猴年馬月陛下又厭煩了大皇子,重新立侯明王為太子呢。
他兩邊不愿意得罪,舔著諂媚的老臉一面與梁將軍通風報信樓景初在安營的一切,一面又敲鑼打鼓,山珍海味地鋪滿一桌接待侯明王夫婦。
聽說侯明王素來風流,宴會上哪能少了美女作陪。
孫華英投其所好,真夠下作的,顏寧兒抬眸,送去一個頗有警告意味的眼神。
樓景初拉住顏寧兒的手,從嗓子中擠出四個字:“攻其不備!”一手拿起酒杯笑著向?qū)O華英致謝。
“王爺,安營窮鄉(xiāng)僻壤,比不上金陽,這些是安營城中最好的舞伎,有能入王爺眼的,王爺盡管要了去,讓她們伺候著?!睂O華英臉圓,笑起來看似極為憨厚純樸。
長相總是會騙人的。
知府還算識相,瞥了一眼不樂意的顏寧兒,捂嘴咳了幾聲,彎腰作揖道:“王爺,昨日凌辱王妃的賊人今日午時處斬,王爺是否要過去監(jiān)刑?”
這人頗懂些人情世故,看起來要比自詡聰明的孫華英更要圓滑些。
以他的官職,既不可直接逆了孫華英的安排,直言不諱“王妃還在場”,亦不可規(guī)勸王爺收斂些,便適時地提了一嘴這事,側(cè)面提醒了孫華英注意言辭,剛好也是需要回稟樓景初之事。
“不必了,場面太過血腥,本王便不去了,知府大人做事穩(wěn)妥,交與你本王是放心的?!睒蔷俺跗鹕砘囟Y道。
孫華英笑呵呵地奉承:“是啊,一早安知府來知會臣時,臣當真大吃一驚奇,不想這王員外竟吃了熊心豹子膽,虧他表面上裝著一副樂善好施的樣子,人面獸心啊,殺了好,這種人該殺!”
樓景初微微頷首:“本王本不該插手此事,但涉及到王妃,這事便不想忍了,孫刺史若無意見便好?!?p> “王員外原就是個好色之徒,殺了不可惜!”孫華英看菜下碟的本事倒是溜得很,指不定有多心疼失了這么個左膀右臂。
安知府又寒暄了幾句,正準備告退去刑場,被樓景初叫住。
“安大人,煩請你行刑之時,將安營城中那些個有錢的員外全部叫去刑場觀刑,也好起些震懾的作用?!彼D(zhuǎn)過頭,死死盯著孫華英,微帶笑意:“這人啊,都是這個德性,有些個錢了權了,便起了為非作歹的賊膽,昨日幸好是王妃,本王還能做回主,若改日凌辱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們,可就毀了人一輩子了?!?p> “是,王爺想得周全,很是仁厚,臣這就著手去辦。”安知府例行公事般說了幾句,見離午時還剩下沒多會的時間,便急急告退趕赴刑場。
顏寧兒看著心寬體胖的孫華英,腹誹:蠢得無可救藥!笑得樂呵樂呵,竟沒聽出樓景初適才的安排是為了警告在寒災期間坐地起價的黑心商販們,不知南平的皇帝究竟為何要任命如此窩囊的一個刺史來禍禍百姓。
此時,舞畢,樂停。
孫華英擊掌三下,這些艷俗,穿得極其不雅的舞女們扭捏著腰肢,飛蛾撲火般往樓景初的四周撲了上去。
片刻前安知府話中有話的提點,他竟毫不在意,是當她顏寧兒是根草嗎?
“孫刺史,您這是為王爺操心納妾嗎?”顏寧兒與樓景初在一瞬間便被這些舞4女們拆散開來,兩人的距離好似隔了一條銀河那般觸不可及。
“豈敢豈敢,王妃言重了,不過是這些舞女們都是鄉(xiāng)野之人,不曾有什么見識,偶爾來一位都城貴客,自是好奇的,還望王妃海涵!”孫華英油尖嘴滑,見樓景初一副頗為享受的樣子,便無意順了顏寧兒的意,叫停這些不知檢點的舞女。
果然,孫華英許是聽了關于她的一些傳聞,如金陽城中之人一樣,把她只當成了根任人踐踏的草。
何況,在梁家一黨面前,樓景初對她與他們兩私下在一起時,簡直判若兩人,非要裝出對這位王妃無所謂的樣子,致使連個侍衛(wèi)對她都氣焰指使。
顏寧兒無奈,氣鼓鼓地坐下,倒了幾杯酒,猛灌下。
借著酒勁,裝著膽子,扒拉開圍得水泄不通的舞女群,呵,里面的場面讓顏寧兒恨自己此時為何不是一位眼盲之人。
適才跳舞最耀眼,亦是長得最為好看的那位正坐在樓景初的腿上,一手半勾著樓景初的脖頸,另一手慢慢地將剝好的一只翠綠葡萄,送進樓景初的嘴中。
“啪?!?p> 顏寧兒對準目標,一個耳光甩了下去。
她向來不懂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道,適才那一巴掌,借著半個身子的力量揮了下去。
舞女細皮嫩肉,白皙的臉上除了腫起的手掌紅印外,嘴角滲出幾滴血滴,嬌嗔而委屈地叫了聲“王爺!”眼睛眨巴眨巴,眼淚不負眾望地在須臾間淌了幾滴下來。
“孫大人,看來本王今日無福享受了?!睒蔷俺趼柤?,嬉笑道。
孫華英“哎”地嘆了口氣,他只知道侯明王妃不受待見,卻遠遠未料到竟是個脾氣火爆的瘋婆娘,連連感嘆王爺娶了一只母老虎回家。
樓景初借著這記耳光,及時擺脫了這群香得他快要吐了的舞女,待身側(cè)恢復安靜時,俯身在顏寧兒的耳畔稱贊:“打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