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老怒聽說昨日,相府家的大娘子去了侯明王府好一生鬧騰,搞得王府烏煙瘴氣的?!?p> 未央宮內(nèi),皇帝總算是處理完了寒災之事,方得片刻的休憩,徐公公邊添了一杯熱茶,見縫插針地提醒陛下趕緊看一眼樓景初呈上來的的奏折。
皇帝意味深長地望了眼笑盈盈的徐公公,這么多年了,徐公公每回什么時候想要幫襯著樓景初說上幾句話,皇帝是心知肚明,主仆二人心照不宣而已。
“王妃落水,怎么又和宰相的夫人扯上了關(guān)系?”皇帝癱在龍榻上,單手托腮,想是這事徐公公也了解個大概,便懶得再讀奏章了。
“王爺說,是相府家的大夫人將王妃打入了河中,碰巧被王爺逮個正著,人證物證現(xiàn)今都在王府看著,因著也不是別人,王爺這才上了折子想尋了陛下的意思。”徐公公從一堆奏折中麻利地抽出樓景初的那本,放到了案幾上。
皇帝草草地翻閱幾下,和徐公公說的意思所差無幾,越看下去五官是擰得越緊。
“呵,從前是背地里暗斗,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想傷了兄弟間的和氣,如今,自年前李姑姑一案開始,兄弟倆是明目張膽起來了,好一個“兄友弟恭”,連演都懶得演了!”皇帝發(fā)出苦澀的冷笑,心中五味雜陳。
“陛下,王爺是您從小捧在手心里長大的,斷不會用些不入流的手段無端冤枉了大夫人,定是又冤屈的?!毙旃囍鴰蜆蔷俺跽f了幾句。
皇帝長吁短嘆,歇斯底里道:“這孩子什么品性,朕哪會不知,朕也想父慈子孝,和樂融融,可在父親之上,朕是一國之君吶,這個節(jié)骨眼上,梁將軍不可回金陽,梁家人便是動不得,一個也動不得?!?p> 顯然,適才皇帝的最后一句話已將這個案子最后的判定結(jié)果挑明了,徐公公雖心疼樓景初又是無緣無故吃了個啞巴虧,可這么多侍奉皇帝,也懂得大局為重,咽下要說的話,默默地整理著案幾邊成堆的奏折。
邊境不穩(wěn),梁家頂梁柱梁顯章將軍正領(lǐng)著十萬大軍坐鎮(zhèn)邊城,敵寇但凡聽聞他的名字,便是聞風喪膽,不敢在邊境作威作福,擾民數(shù)載。
此事,動一發(fā)而牽全身。
在皇帝尋找到能替代梁將軍之人前,梁家確是動不得,不僅動不得,朝廷還須得好好保護者,讓梁將軍無后顧之憂,安心在邊境為南平誅殺敵寇。
“徐亦,宣初兒與王妃進宮,今晚設宴,再怎么說,過年一家人還是要吃頓團圓飯的。其他人就不必了叫了。”皇帝下旨。
徐公公即刻明白,陛下是賣了一個天大的人情給王爺,所以,他必須親自前去王府宣旨,同時趁著路上的時間,好好勸慰樓景初。
無需點破,這也是陛下的意思。
“是,老奴親自去王府接侯明王夫婦。”
“順便,你去把人證帶回宮中好生羈押,細細審理了,朕要的是實情。”皇帝又繼續(xù)吩咐道。
因宣旨宣得晚了些,樓景初與顏寧兒又費了些功夫洗漱更衣,待一行人入未央宮時,天色已很是昏暗。
皇帝今日頗是用心,一桌的佳肴,皆是樓景初從小到大最愛吃的菜。
見二人一進來,便呵呵地笑著迎了過去:“初兒與王妃都來了啊,今日家宴,就我們?nèi)耍馊ヒ磺卸Y節(jié)了,朕也不知王妃愛吃些什么,今日只好先依著初兒的口味準備了些家常小菜,要是不合胃口,朕再讓他們燒去?!?p> “謝陛下,妾身原不挑食的?!鳖亴巸何⑿χ卮稹?p> “吃吧吃吧,想必都餓了,別拘著這些俗禮了?!被实壅辛苏惺?,坐下吩咐道。
徐公公適才在馬車上明里暗里已經(jīng)提醒過他們今次晚宴的目的,見到陛下不同于平日里的肅穆與嚴厲,如此和藹可親,像極了一位年邁慈祥的父親,倒也不覺得奇怪。
反倒是樓景初,一路悶悶不樂到此時,悶頭喝酒吃菜,連個好臉色都不肯給陛下。
顏寧兒在桌底下用上吃奶的勁兒,狠狠踩了他一腳,提醒他注意管理自己的情緒,他吃痛,臉色由白轉(zhuǎn)青,又由青轉(zhuǎn)紅,將痛憋了回去,表情依舊是那副他爹到欠了他幾十萬兩黃金的難看樣子。
這頓飯吃的,幾個大寫的尷尬轉(zhuǎn)著圈圍繞在顏寧兒的頭頂上。
為了化解著惱人的不適與尷尬,她夾了塊百花糕,吃得兩頰鼓鼓囊囊地,口齒不清地笑著向皇帝說道:“陛下,百花糕做得真是一絕呢?!?p> 天真無邪的單純樣子,哄得皇帝眉笑眼開,很是開心。
“前幾日受苦了,愛吃一會兒讓徐公公多包些回去,宮里新進的廚子,原是廣陵人,偶爾會做些廣陵那邊的糕點,在外頭啊,可是吃不著的?!?p> 顏寧兒眼中閃過淡淡的哀傷,一只小手放在膝蓋上緊捏著衣裳。
樓景初瞬間明了,溫暖的手掌在桌下伸了過去,握住了她揉搓著衣角,變得冰涼的手。
頓了片刻,她吞回自己的傷心,繼續(xù)嚼著塞在嘴中的百花糕,臉上繼續(xù)綻開著比五月百花齊放還要好看的笑靨,時不時地用余光瞥看陛下幾眼。
驀地,皇帝猛然發(fā)現(xiàn)顏寧兒臉上的傷疤,他從未聽宰相提起過這事,一來是好奇,二來也是出自長輩的關(guān)心,問道:“王妃臉上的傷是怎么來的?”
呵,能怎么來的?你的大兒子一把火燒的??!顏寧兒鄙夷道,話道嘴邊,卻是云淡風輕,恭敬得很:“小時候貪玩,在廚房灶火中不小心被燒著了?!?p> 皇帝白了一眼依舊自顧自吃飯的樓景初,數(shù)落道:“瞧瞧你,初兒,這是你的媳婦兒,可得好生疼著,都嫁到王府了,便是重金懸賞天下名醫(yī)替王妃看看也不為過的,此事啊,等開了春你就趕緊辦去?!闭f著還嘖嘖地搖著頭,責備自己的兒子不懂照顧人。
樓景初不理不睬,不過,皇帝對他這幅油鹽不進的大不敬的樣子也是習慣了。
他心有怨憤,作為他的父皇,皇帝是明白的,于是便常常安慰自己也就是孩子見了最親的人,才會無所顧忌地將自己的憤恨全部表達出來。
一整晚的家宴,都在絮絮叨叨地閑聊,大部分都是顏寧兒與皇帝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些有的沒的街市趣聞。撒嬌,賣乖對顏寧兒來說,并非難事,就如從前在父皇面前那樣,不會出錯。
皇帝沒有任何要提起王妃落水之事的意思,既然他不提,樓景初也不好在家宴上冒冒然地提出,頂撞了自己的父皇,忍氣吞聲,憋著不說一句話,怕自己的脾氣一上來,有理也變得無理了。
待用完善,聊完天,已不知不覺到了深夜。
回去的路上,樓景初揶揄道:“公主確不是白做的,你居然能與我家老頭子也能聊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