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藝考之后,仍然每天過著千篇一律的生活,她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學(xué)習(xí)上,可是她從也不覺得無聊,因為她知道。
她所向往的遠方,有她最愛的人在那里。
四月,一個周三的下午,江南照?;丶?,她買了菜提在手里,外婆病了,這些事自然都是她做。
她提著兩袋子的菜,肩上的帆布包掉了下來,也沒有手去提,只得停下,放下手中的袋子,抬了抬掉至手腕上的包,掛在肩上,提起放在地上的袋子,繼續(xù)上前走。
走了沒過一段路,江南便停下了,她窒了窒呼吸,慢慢轉(zhuǎn)過身,清著嗓子,探了探頭,
“你是誰???你跟著我作什么?”
從她提包的那時,她余光就看見了這個四十多歲樣子的男人,跟在她的身后。
她害怕的不得了,于是加快了步子,男人仍然跟在她的身后,她快他便快,她慢她便慢。
他只跟著她,卻隔著一段很遠的距離,卻又在有些顯眼的地方,好像在躲著她,卻又希望她看見。
見江南回頭,那人顯然是沒想到的,他局促不安,漸漸低下頭,看上去不是什么壞人。
江南見他沒說話,索性又問了一邊,
“你是誰???跟著我干什么?”
江南的聲音,糯糯的,卻有著獨到的清脆,分外好聽,和她媽媽,一摸一樣。
那人緩緩抬頭,江南眨了眨眼,想看清他,到底是誰,只是,她不可思議,難以置信。她在那張滿是褶皺,蒼老荒涼的臉上,發(fā)現(xiàn)了兩行順流而下的清淚。
江南整個人都呆了,她在原地足足愣了十幾秒后,轉(zhuǎn)身就朝著家里的方向跑,跑了一陣,身后的人沒跟上來,她才停下。
回家之后,她和往常一樣,燒了飯,打掃了衛(wèi)生,洗了澡,然后回了房間,她沒和外婆提起奇怪的人,當(dāng)然,她也沒和賀歸說。
江南回了房間就開始做題,有什么不會的,她就拍給賀歸。
“賀歸,還不睡?”同室友的人準備上床,路過賀歸桌子邊的時候,看見他在算高三的題,“你這是要回去重造???怎么還做起了高三的題?”
宿舍其他幾個人聽了都圍過來,看著他手里的草稿紙,過程,步驟,原因,每一部,都清清楚楚的寫在草稿紙上,
“寫的這么細?”
賀歸笑了笑,“我女朋友的?!?p> “呦呦呦,得得得,看來這以后,得是我們學(xué)妹了吧”
“嗯?!?p> 賀歸仍然點頭,說起江南,他眉眼間不自覺溫柔了不少。
*
從那天之后,江南也沒在碰見那個中年男子,高考在即,最近外婆的身體也越來越不好,她實在是沒有時間去想那些,直到,四月的最后一天,江南從學(xué)?;丶业穆飞?,又遇見了他。
他還是站在原地,還是穿著和上次一樣的破舊的不行的藍色外套,只是這次,他帶上了一頂鴨舌帽,壓得很低,好像不想讓別人看見他。
“你到底是誰?在不說我就報警了?!?p> 江南抱著手里得書包,皺著眉頭看著他,江南看見他,就有種說不出得煩悶。
那人沒說話,轉(zhuǎn)身就跑了,只是沒走多遠,他還是回了頭,他直勾勾看著她,讓江南片刻得恍惚,總有一種錯覺,
她竟然從它得眼里,看見了深深得懺悔。
他到底是誰?
疑惑始終在她心里,讓她沒有心情干任何事,于是,她還是問了外婆。
晚上吃飯的時候,她吞吞吐吐開口,
“外婆,我還有什么遠方親戚么?”
問的太突然,以至于外婆沒反應(yīng)過來。
”什么?什么親戚?”
“遠房親戚,就像,就像,叔叔之類的?”
“江兒?什么叔叔不叔叔的?你在說什么?你遇見誰了?”
外婆突然嚴肅起來,好像很怕她遇見誰。
“沒,沒有,就是隨便問問,隨便問問?!?p> “江兒,你要是遇見誰,一定要給外婆說知道么?”
“嗯,知道?!苯宵c了頭。
都沒在說話了。
江南以為,他不會再遇見那個奇怪的人了,可是沒過幾天,江南又見到他了,這一次,是在家里。
她放學(xué)回來,走進外婆房間的時候,聽見奶奶說話的聲音,趕緊跑過去,靠近的時候,才聽見里面的交談。
“求求你了,你走吧,你別回來了,你回來干什么!你害死我女兒還不夠么?現(xiàn)在還要來害死江南么!陸志明,你還是人么?”
外婆的神情很激動,揪著他的衣袖,狠狠地推他。
他站在那里,也不走,任憑外婆對他的怒罵。
害死我女兒?
那是江南第一次,從外婆嘴里,聽到她提起她的媽媽。
外婆一直告訴她爸爸媽媽都在一場意外里死了,看來,遠沒有那么簡單。
他到底是誰呢?
江南猶豫不決,最后纖細的手撫上門把手,準備轉(zhuǎn)動,推門進去,問問外婆,他到底是誰,
“媽,對不起媽,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我不該來,可是江南她始終是我女兒,是年年留給我唯一的東西了!媽!”
一瞬間,江南的腦袋嗡嗡作響。她的手從把手上滑輪下來,不可置信地搖頭。
女兒,她是那個男人的女兒,她的爸爸沒有死,她是有爸爸的,外婆為什么要騙她呢?
可是害死她媽媽,又是什么意思?
江南一下子接受了太多的信息,她不知道怎么面對里面的人,此刻,她只想逃離。
她跑出去了,去了籃球場,坐在幽暗的燈光下,不知道該怎么辦。
突然就好想他,于是打了他的電話。
嘟嘟嘟~
嘟嘟嘟~
沒人接。
一瞬間她心里的委屈悠然而上,眼淚也一滴一滴啪嗒啪嗒流出來。
如果他在,該多好呢。
江南抹了抹臉上的淚水,想,這輩子,大概都離不開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