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合作
李旦終于回到了自己的家里,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他的骨頭斷了兩根,渾身是傷,以他的歲數(shù),能活下來堪稱奇跡。
聶塵坐在他的病榻邊,身邊放著一籃子水果。
屋里藥味彌漫,屋外春光明媚。
李旦瞇縫著眼,瞧了瞧那個裝水果的籃子,陽光從窗外照進來,水果上水滴亮晶晶的極為好看。
“難得有心了?!崩畹┏粤Φ膿纹鹧?,把腦袋擱到枕頭上,聶塵伸手幫他調整了一下枕頭的位置,讓他靠得舒服些,李旦把腦袋放好后,看著水果籃子說道:“來就來,買這些做什么?!?p> “沒什么,剛才來的路上見到有賣水果的,就買了一些?!甭檳m答道,搓了搓手:“水是我讓賣家灑的,這樣看起來好看些,畢竟香蕉有些焉了?!?p> “.…..”李旦無語的看著他:“你還真誠實啊?!?p> “誠實是我的優(yōu)點?!甭檳m端起桌上的藥碗,吹了吹,遞到李旦嘴邊:“不然李佬也不會幫我了?!?p> “你害我這么慘,一籃子水果就行了?”李旦沒好氣的接過碗:“要不是我替你受著,那晚上你就完了?!?p> “那也不一定,如果不是李老爺那么大的目標,松浦健也不容易找到我?!?p> “你……!”李旦差點一口氣堵住沒順過來,好一陣子后才氣喘吁吁的道:“好好好,你厲害,我不跟你爭,我只問你,你把松浦誠之助推上去,能有什么好處?他難道會成為你的人?”
“他是肥前代國守,自然不可能聽我的,但得聽它的?!甭檳m把十鬼刀舉了舉:“幕府提攜他有恩,當然會對幕府死心塌地?!?p> “那又如何,雖然你是德川家的家臣,也不會落到多少好處?!崩畹┎灰詾槿?。
“好處要看你怎么想了,松浦誠之助雖然得了國守的位置,但力量很單薄,光是一個松浦健就夠他受的,還有那么多家老,并不是個個都跟他一條心,外面鄰近的大名也會趁機想剮一點油水,他現(xiàn)在很難受?!?p> “然后呢?”
“然后他會尋找依靠,李老爺,你就是一個很強大的依靠?!?p> “我?”李旦啞然失笑,指指自己被打斷的腿:“我都被倭人打成這模樣了,還會讓他依靠?”
“此一時彼一時,松浦健打的你,日后打回來就行了,機會多的是?!甭檳m開始剝香蕉:“但是松浦誠之助現(xiàn)在很虛弱,你現(xiàn)在幫他,將來就是資本,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卻難?!?p> “倭人的話,信不得的。”
“正因為信不得,才更要幫他?!甭檳m把剝了皮的香蕉遞到李旦嘴邊。
“什么意思?”李旦皺眉,下意識的接過去。
“李佬想啊,為什么松浦健敢害你打你……”
“他是想害你,我是代人受過?!崩畹┘m正道。
“無論如何,他打了你是事實,他怎么敢打你?你是平戶明人首領,他依然敢打你,憑什么?”聶塵誘導他:“憑的是你勢力不夠強大?!?p> “依你所言,什么才是強大?”李旦舉著香蕉,問。
“獨霸海疆,除了李家,別的船片帆不得下海!”聶塵把手朝下?lián)]了一揮:“現(xiàn)在除了你,還有荷蘭人,還有眾多其他海商,你充其量不過是里面較大的一股,沒了你,他們完全可以再扶起來另一個人,我相信明國人當中很多人都想取代你的位置?!?p> “哈哈哈?!崩畹┩蝗恍α似饋?,笑得突兀,連香蕉掉到床上都沒有注意。
聶塵靜靜的看著他,也帶著笑。
“哈哈哈,片帆不得下海?哈哈哈!”
笑了半天,李旦猛然把臉一沉:“你知道你說什么了嗎?你的口氣比洪武皇帝還大,大明朝也說過片帆不得下海,如今怎樣?海岸到處都是篩子,走私船比螞蟻還多,大明皇帝都做不到的事,你憑什么做得到?!”
“我們當然做得到,李老爺,大明朝做不到,是因為它不做生意,也不讓別人做生意,當然堵不住。我們不同,我們要做生意,還拉著大家一塊做?!?p> “呵呵,說說看?!?p> 李旦撿起床上的香蕉,又氣又急之下一口吞了。
“李老爺,如今海上群寇并起,有只船的就敢稱爺,這段時間我也了解了一些海上規(guī)矩,就是沒有規(guī)矩,誰的拳頭大誰就占便宜,李佬你的船雖多,但落單的時候被其他人搶劫的事也時有發(fā)生,所以在海上,沒有最大,只有更大?!?p> 李旦嘴里嚼著香蕉,嚼著嚼著,突然想起自己為什么要吃香蕉,于是又呸呸的吐掉,抹著嘴對聶塵道:“你想干啥?要我做得更大一點?”
“不止是更大一點,要做最大的那一個。”聶塵用充滿蠱惑的語氣說道:“要讓其他海商梟雄聽到李老爺?shù)拿志蜏喩戆l(fā)抖,每一只船都必須懸掛你的旗幟才能出海,否則就會消失在海上,人船俱滅!這就是海上新規(guī)矩,我們來立的規(guī)矩!”
“這……何其艱難!”李旦冷冷的回應道:“大明水師都不敢這么說,你怎么能做得到?”
“要做到這一點其實也很容易,不外乎船多人多,李老爺你已經(jīng)是倭國最大的船東,有雄厚的財力支撐,再多一倍的船也不在話下,今后我的煙館連鎖運作起來,財源滾滾,可以提供更多的錢財?!?p> “至于人,平戶港若說什么最多,那就是水手了?!甭檳m盯著李旦,充滿希冀的道:“李老爺,你信我一次,絕不會吃虧的?!?p> 李旦幽幽的看著他,半響沒有做聲。
良久之后,他才輕輕的吁了一口氣,接過藥碗,慢慢的喝藥。
中藥味兒正濃,滿室都是藥味。
跪在庭院里的李國助焦頭爛額的朝這邊窺探著,一腦門子的汗。
他在這里已經(jīng)跪了大半天了,膝蓋都快青了。
“吱呀”
房門應聲而開,聶塵走了出來,然后轉身恭敬的沖里面道:“李老爺,我走了,你請將息,我過兩天再來看你?!?p> 說罷,關上門,走過來,沖跪在地上瞪眼看他的李國助點點頭:“大少爺,我走了?!?p> 李國助忙問:“我爹怎樣了?有沒有喚我進去?”
“哦,我忘了問?!甭檳m摸摸頭,抱歉的道:“他好像睡了,臨走囑咐我讓你繼續(xù)跪在這里,沒他的話不準起來?!?p> “啊?我爹這么說的?有沒有搞錯?”李國助傻眼了,兩腿跪得生痛,實在難受。
聶塵篤定的點點頭,走了兩步,又轉回來,把手里拿的一根香蕉遞給李國助:“大少爺還沒吃早飯吧?來,用這個充充饑?!?p> 李國助茫然的接過香蕉,還沒反應過來,聶塵已經(jīng)出門揚長而去。
跪在地上愣了半天,他才惱怒的把香蕉扔得遠遠的,抬頭朝李旦的房門怨恨的瞄了瞄,繼續(xù)跪了下去。
另一邊,聶塵從李家出來,直奔統(tǒng)一面館。
面館正在營業(yè),門庭若市,門頭經(jīng)過重新裝修,高大了不少,坐在里面吃面的人不止倭人,還有不少漢人,排隊等座位的隊伍有一長溜。
聶塵沒有走正門,從側面?zhèn)}庫的小門鉆了進去。
后堂里,有數(shù)人圍坐,一看到聶塵來了,紛紛激動的站了起來,七嘴八舌的喊:“大哥!”
聶塵跟他們一個個的擁抱,捶肩,彼此叫名字,久別重逢的喜悅能融化空氣。
“大哥,你在京都的事我們都聽鄭大哥說了,太兇險了,這種事以后叫我們?nèi)ゾ托?,打打殺殺不該由讀書人去做,我們在行,我們上!”
“是啊,倭人比我們漢人要狡猾得多,萬一大哥有個閃失,我們可如何是好?!?p> 聶塵還沒落座,眾人就說起京都的事來,屋里除了鄭芝龍、鄭芝豹兄弟之外,還有洪旭、楊天生等人,他們都沒有跟著聶塵東去,一切都是聽鄭芝龍口述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想做大事冒點險是值得的?!甭檳m在桌子邊坐下,招招手:“你們也坐,這段時間這邊情況如何?我看了賬本,似乎很不錯。”
“都按聶大哥的交代做的?!庇型膽{的洪升當仁不讓的首先答道,他管銀錢收割,賬目最清楚:“船每半個月隨李旦的船隊去澎湖、澳門一次,或兩只結伴,或三五成隊,每一次的賺頭都很可觀,刨去李家的抽成,我們剩下的也很不錯,賬冊上寫得很清楚,大哥請驗看?!?p> “下一季的烏香也種下了,有十個人在田莊那邊看著,種植面積擴大了三成,如果明年能再擴大一些,收獲能達到今年年初的一倍以上。另外,福壽膏的熬制也很順利,耗費不大,基本上兩斤烏香能出一斤福壽膏,掌握熬制方法的幾個工人都圈養(yǎng)在倉房里,簽了賣身契,不得出去?!?p> “最后,就是這個面館,生意一天火似一天,來吃面的人能一直排到大街上去,烏香粉都快供不應求了,不過生意雖然好,但利潤跟跑船比起來差得太多。”
他一邊說著,一邊在賬冊上指指點點,聶塵草草看過,選幾處要緊的地方仔細驗看,心中默算,分毫不差。
洪升果然是個當經(jīng)理的料。
聶塵贊許的笑著,等他說完,自己也看完了。
“做得不錯,我在與不在,各位都很努力,這些收益,等到年底,大家每個人都有分紅?!甭檳m對眾人道:“面館雖然跟跑船比起來利潤差得很遠,但我另有計較,所以還得開下去,不止要開,我還要把它開到倭國其他地方,形成分店,到處開花?!?p> 洪升困惑的眨眨眼,顯然不明白為什么要在這種小生意上耗費精力,但聶塵這么說了,他自然不會反對。
“烏香和福壽膏的種植制作,要擴大規(guī)模,京都的煙館已經(jīng)開業(yè),要不了多久就需要大批量的運貨過去經(jīng)營,平戶和長崎也要開張,貨源不能短缺,每一兩藥膏都等同于等重的銀子?!?p> 眾人眼睛頓時發(fā)出光來,彼此嘻嘻哈哈的交換眼色。
“發(fā)財了!”
有人笑道,聶塵接口道:“還有更大的財?shù)戎覀內(nèi)グl(fā)呢~!”
“什么橫財?”幾個人眼睛里的光越發(fā)的明亮起來。
“出海!”聶塵把手一揮:“李旦已經(jīng)答應我了,除了我們自己的那只船之外,他會再撥兩只船給我,三船為伍,交給我來運作?!?p> “再給兩只?”洪旭等人滿心歡喜,拍肩打背的樂呵起來,不過聶塵下一句話就兜頭潑了他們一盆冷水。
“不是給我,是撥,船還是李旦的,船老大和水手都是他的人,只不過給我用而已?!?p> “?。俊北娙说男θ菽淘谀樕?,獨眼龍陳天生心直口快,忍不住道:“這是什么意思?這跟以前沒區(qū)別嘛?!?p> “當然有區(qū)別?!甭檳m笑瞇瞇的道:“我可以調遣,和跟著他們跑船完全不一樣?!?p> 話音未落,門外有人高喊:“聶大哥在這里嗎?我是施大喧,李老爺讓我來的?!?p> 聶塵把手一拍:“說曹操曹操到,快開門,我們見見新伙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