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時間總是過的飛快,話過好些時間后,呂纖兒送兩位表妹出院子,眼看著兩人身影漸漸的遠(yuǎn)了。
今日有了這么一番威懾,劉嬤嬤已經(jīng)把克扣的瑣物送了過來,白果一想起那么些東西,面上有帶了笑:“小姐,你是沒看到呢,那小丫鬟送來的東西可不少,要我說,里頭那兩塊上好的錦緞是真心不錯。”
呂纖兒轉(zhuǎn)過身來,卻是沒有表情地看她一眼,隨后又直直往茶水間走去。
白果被小姐這番動作神情搞得有些懵,今日發(fā)生的事明明都是對她們有利的啊,怎么小姐沒有夸自己,反倒是這般不高興的模樣呢?白果有些想不通,跟著小姐去了。
說是茶水間,不過是兩個熏黑了的小爐子,另有一挑案幾上,放了幾個盒子罷了。呂纖兒伸手一一翻過,從其中找出個小紙包。
臉色冷凝,直接將這個紙包拍到案幾上,轉(zhuǎn)向白果,語氣嚴(yán)厲:“這不是還有茶葉么?為什么今日要去招惹劉嬤嬤?”
白果沒想到小姐會來追究這事,辯解道:“這是從呂家?guī)С鰜?,還剩的一些,但劉嬤嬤克扣我們東西本就是事實??!”
“那你明明可以直接沖了這茶葉,為什么又要鬧出這樣的事來?”在白果拉著人來的時候,呂纖兒心里就有些懷疑,她們?nèi)兆与m然總是缺東少西,但茶葉記得還是有些的。
白果眼神閃躲,支吾道:“劉婆子對我們一向都很壞,本就是她的錯?!?p> “我知道你有些聰明勁,平時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這次不過是看著其他兩位小姐在,就故意惹這么一遭罷了?!?p> 白果以為小姐生氣,是因為在兩位小姐面前丟了面子,被質(zhì)問得有些委屈:“茶葉是有,可其他東西呢?我只不過是將劉嬤嬤做的事,搬到明面上來。她敢欺負(fù)的我們,但對著五小姐,卻恭敬得不行,白果不覺得今日事情做得不對!”
這樣犀利的頂嘴,呂纖兒只覺有氣血腦門上涌,扶著案幾冷靜了片刻,才道:“白果,我知道你對我忠心,做什么都是為了這個家著想,可是你今日確實是做錯了你知道嗎?”
白果聽了小姐這樣說,只是覺得心寒,小姐知道自己做這些是為了她,為什么到頭來還說自己的不是。
語氣頹敗:“有什么錯,小姐說便是了?!?p> 呂纖兒看著垂著頭的丫鬟,心里也很是苦澀,可是話還是要說的,緩緩道:“兩位妹妹第一次來我這,就鬧出這樣的情來,如果是你是她們的丫鬟,怎么看?”
“奴婢不知道?!彼剖琴€氣地話語,仍是低著頭。
呂纖兒嘆息一聲:“我親自邀了她們過來說話,卻又在茶的事情上大做文章,只怕旁人也要覺得我居心不良,是做這么一場戲,就是來讓她們出手幫忙。我對著這兩位妹妹是真心實意想結(jié)交的,鬧出這樣的事情來,薇兒幫了我這次又如何?若是心有芥蒂,以后往來也要隔層心了。”
說來說去,還是怕在兩位小姐丟了臉面的借口罷了,做的事不是帶來好處了么,偏就來挑錯處!白果心里憤憤然這么想著,卻仍是低著頭。
呂纖兒想撫上面前丫鬟的肩膀,但硬了心腸,到底不曾伸手,還是辭嚴(yán)道:“我說這么多,你可明白了?”
白果的腦袋還是沒有抬起:“奴婢知道了。”
又是一聲喟嘆:“你留在這兒好好想想罷。”說完呂纖兒就走了。
獨留在原地的白果,終于略抬了頭,看一眼遠(yuǎn)去的背影,眼中有著恨意。
……
呂纖兒擔(dān)心的事確實是存在的,此刻子衿跟在阮渺薇身后走著,心中有些疑問,見著周圍沒什么人,輕輕問道:“小姐,您有沒有覺得今日表小姐院里的事有些蹊蹺,為什么我們一過去,就鬧著沒有了茶葉。”
阮渺薇一開始也以為自己是被當(dāng)了槍使,可又見了呂纖兒初時的驚訝,第一反應(yīng)也是斥責(zé)拉人來的白果,心里已經(jīng)有了決斷了。
“自然是有蹊蹺的,當(dāng)是白果那丫鬟做出來的,她們院里也許是有茶葉的,只是為了有這么個由頭罷了?!?p> 子衿覺得對又覺得不對:“不是表小姐指使的嗎?你現(xiàn)在與她交好,或許是她打定遇到這樣的事,您會出面的呢?”
阮渺薇想著那次呂纖兒撿到又送回來的發(fā)簪,以及事情初發(fā)時她的神情,略彎了彎嘴角:“我相信她不是這樣的人,應(yīng)該是白果那丫頭自作主張的?!?p> 原來是這樣,子衿將這念頭丟開了,又聽到小姐聲音傳來。
“四姐今日里不太尋常,問她也不說,一副悶悶地的模樣,得挑個時間去尋她好好說下話?!?p> 子衿想起剛才分別時,四小姐的臉色,深覺以為然,頷首稱是。
可是接下來的幾日里,阮渺薇卻沒什么空了。
須緞閣如今已經(jīng)進(jìn)了一匹名貴布料,賬面上是用上了全部資金,然而實際上除了擺在店鋪里的,倉庫總所謂的存貨全部是米粟糧食。
店鋪里的掌柜黃實,是阮渺薇特地尋來的一個人物,他也不叫黃實,只不過是為了給黃婆子攀親戚的桿罷了。
近些時日里,阮渺薇都在管理籌備著這些東西,忙的腳不沾地,還沒等她抽出空去找阮渺葶,二房掬萱苑反倒傳來了消息。
“四姐在自己房間里突然倒了?慢慢熱起來的天,總不會是感了風(fēng)寒罷”阮渺薇驚訝道,將手里的進(jìn)貨賬本放下,有些想不通。
……
阮渺葶自那次從表小姐院里回來,赤香就發(fā)現(xiàn)小姐的異常了。雖然小姐在外人看來,總是愛笑愛鬧的,但只有一直陪著她的赤香知道,小姐平時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沉默居多的。
只是近些時日的狀況比之前,似是更加嚴(yán)重了,總是目光呆呆地望著一個地方,半天都不動彈。
赤香很是擔(dān)心,但卻不知道找誰說。
二老爺阮旬竑是府中三個老爺中,官職最高的,似乎在府里地位也高些,二夫人慈眉善目,也是個溫厚的性子。
掬萱苑中并無妾室,二少爺卿芾加渺葶、卿藶一對龍鳳胎,都是二夫人高氏生的。比之大房里阮大爺?shù)幕ㄌ炀频亍⒁共粴w宿,三房寵妾滅妻,四房只余孤寡的母子,二房簡直是令人艷羨的和諧。
只是這樣一家五口,卻不如外人看的幸福美滿。
阮二爺與二夫人高氏對著府內(nèi)的家人們,都是溫和敦厚的,小輩們提起也都會稱一句慈愛。可就是性格相似的這樣一對夫妻,外人只道是琴瑟和鳴,誰又知道他們在自己院里,整日的打摔東西,過的雞飛狗跳。
兩人都是識大體的聰明人,因此不會做出格的事,也不會將他們的矛盾鬧得人盡皆知,兩人間的不滿與沖突,就這樣日日隱晦地上演著。
外面的人以為的和諧,只有掬萱苑內(nèi)人才知道真實情況是如何,夫妻倆日漸的矛盾,最直接影響的是他們的三個孩子。
他們對其他小輩慈愛柔和,對自己的孩子卻很是疏于關(guān)照,在外頭倒是能很好地表現(xiàn)親切,而一進(jìn)這道門,卻是冷漠疏離得厲害。
這種情形很難讓人想象,卻又真實地發(fā)生在掬萱苑。
阮渺葶外表上是個愛嘻嘻哈哈的活潑女孩兒,可她心思卻又比誰都敏感,在她還小時,就知道父母間那道難言的沖突。
她向二哥說起時,二哥安慰地摸摸她的頭,顯然他也早就知道了,良久過后一句嘆息:“如果你心思簡單些就好了,像藶哥兒一樣,天真爛漫,也能度過一個很好的童年?!?p> 三人之中,只有心性單純的阮卿藶看不透。盡管兩人是同一胎,可是她到底也不是藶哥兒。
她總是想的很多,想得越多,也就越沉默,而為了不讓別人擔(dān)心,她也越習(xí)慣在外人面前表現(xiàn)的開朗愛笑,久而久之,好像裝的連自己都信了呢……
可獨自一人時還是很難過,府里那么多的姐妹,卻沒有一個真正能陪著自己,她們都是假客氣。
直到突然發(fā)現(xiàn)了五妹阮渺薇的變化,她變得和別人不同,和她說話時,她會拿那雙總是冷靜的漂亮眼睛看著你,那眸光洞然,似乎看得比誰都清楚,阮渺葶覺得真誠且心安。
所以在第一次帶她去竹林時,阮渺葶說想和她做真姊妹,儀式幼稚甚至是好笑的,但只有阮渺葶自己清楚,她是當(dāng)真的。
一番相處,果然是沒有看錯人,阮渺葶不為人知的沉寂內(nèi)心,似乎真的快樂起來了,她也不用獨自處在一個空間里,只能自己抱著自己。
可是啊,為什么呂纖兒要來呢?
阮渺葶原本對這個表姐原本是有同情的,卻沒想到,不過一個月的時間里,她就搶走了自己的光亮。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薇兒似乎突然就和她走的近了。兩人結(jié)伴而行言笑晏晏,自己又算什么呢?
阮渺葶幾日里來,只覺得腦子嗡嗡的,好像什么都在想,又什么都沒想,整個人昏昏沉沉的,終于一下子跌入了死寂的黑暗中……
赤香慌慌忙忙的,連忙派人去請大夫,又想著傳消息給誰呢?
夫人一向是不管小姐的,這次過去稟報后,果然半天沒見人影來。
又眼睛一亮想起了五小姐,急急忙忙過去摶溪苑,不過一會兒,就見了阮渺薇帶了人有些急忙地走了出來,赤香欣喜,連忙帶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