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南下廣州 尋找遺骸
郝家頂整個家庭沉浸在悲傷痛苦之中,他的精神萎靡到了極點,身體虛弱到了極點。他怎么也不相信兒子郝勇就這樣的消逝,無緣無故,莫名其妙的死去。
明明前幾天還好端端的,活靈活現(xiàn),在自己眼前。怎么說沒就沒有了。實在是難以置信,到底是真是假?此刻就是此刻,兒子郝勇在哪里?他到底在哪里?是否真的如那報信之人所說,兒子已經(jīng)死了,而且是被人打死的。
郝家頂和妻子一個坐在地上,一個躺在床上,夫妻二人相互無語,唯有淚眼相對。
大兒子郝誠也陪著哭,三個人哭了半天。郝家頂振作起來,不行,他現(xiàn)在要去找兒子。那報信之人,明明白白的講了:兒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通知家里人過去收尸。
“我要去問他,必須問問清楚,兒子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他們上班的工廠在具體什么地方?不管在天涯海角,不管有多遠,我都要去找到兒子。把兒子帶回來,就算是真死了,也要把他扛回來,讓他魂歸故里,在家鄉(xiāng)安息。我們還是一家人在一起,永遠不分離。”
郝家頂有了這個想法,大兒子郝誠立馬同意?,F(xiàn)在要盡快打聽清楚,弟弟在具體哪座城市,哪個位置上班,現(xiàn)在在哪里?于是他們父子二人,趕緊洗了一把臉,急匆匆去找那報信之人。
到了那報信人之家,郝家頂顧不上客套寒暄。直接就問那人,打長途電話報信的人是誰?通知他們家收尸,總得有一個具體的地點吧?
“給我們地址,我們?nèi)ァ!焙录翼斦f。
那人說:“是他孩子打來的長途電話,是打的村支部的長途電話。但沒有說具體地址,我可以把我孩子上班的那個地址給你?!比缓笏ⅠR進屋去翻找,很快就把那個工廠地址,用筆抄在紙上,撕下來遞給了郝家頂。
他們拿到地址之后,扭頭就回去了。郝家頂本想先打個長途電話,先問一下。但是整個村子只有村委會有一部電話。要不就只能去鎮(zhèn)上去打。想來想去,兒子死了,打電話又能有什么用?還是要去,于是就沒有找這個麻煩,多此一舉。
家里面的田地還有一大堆活,等著他們干。田地里面永遠都是這樣,忙東忙西,不是這就是那,各種不大不小,不疼不癢的雜事,都要一一動手去干。如果閑個幾天,就會擁擠一大推,令人窒息,尤其是農(nóng)忙季節(jié),更是人們都要連軸轉(zhuǎn),不得停歇。經(jīng)常半夜兩點鐘都要起床,晚上很晚才睡。
郝誠打算跟父親一起去廣州,但是最后郝家頂否決了這個提議。因為家里面確實需要人手,妻子丁大女現(xiàn)在情緒又不好。如果都走了,家里面沒有個男人在家,沒有主心骨,沒有拿主意的人,那可不行。
另外去廣州要花很多錢,路費吃飯住宿都要花錢。還有兒子......都不知道手里面的這點錢夠不夠,還是自己一個人去吧!不管怎么樣,先把兒子帶回來。家里有多少錢,就全部帶上。
臨走之際,丁大女從床上爬起來,告訴他,去了要先找到女兒。郝英的兩個妹妹也在那一帶打工,你們到時一起去找兒子郝勇。
郝家頂記起來女兒的地址,立馬跑回房屋,翻箱倒柜。找到了半年前女兒寄回來的一封信,那信上有郵寄地址。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時隔半年,那個地址還有效嗎?
女兒們是不是換了地方?那個地址離他們的真正居住地,到底有多遠?都不得而知。不管怎么樣總算有一個線索,有一個頭緒。他們的廠就在那里,不會跑掉。先找到女兒的廠,一打聽,或許就能找出來。
就這樣郝家頂帶著家里的錢,走時間牢牢的縫在了衣服里面。只留下一點小錢,以備打車,吃飯住宿使用。
郝誠騎著洋馬自行車送父親,要先去鎮(zhèn)上,再到縣城才能乘坐去廣州的長途汽車。
兩個人騎著一個洋馬自行車,歪歪扭扭,艱難的行走著。他們倆一輪一會騎著,自行車確實很單薄,兩個人的重量太重,行走的很是緩慢。
突然郝誠吱吱呀呀,急促的叫了起來。郝家頂也慌了神,趕緊問,“怎么了?”同時間伸過頭來往前面看,此時已經(jīng)來不急了。他們兩個哐當(dāng)摔在了地上,洋馬自行車也滾到了路邊的陰溝里面。
原來這鄉(xiāng)間小路上有一大群綿羊,本來在小路兩邊吃草。不知怎么的,突然有個頭羊領(lǐng)頭上了路中央,然后后面的羊群都跟了上來。果然是羊群效應(yīng),實實在在的羊群效應(yīng),堵在了這鄉(xiāng)間小道中間。
郝誠馱著父親,歪歪斜斜躲避不及,還是撞上了羊群,最后摔倒在地上。果然是人倒霉,喝口涼水都嗆人。空空蕩蕩的鄉(xiāng)間小路,兩個在鄉(xiāng)村干了半輩子體力活的健碩男人,居然被幾個羊絆倒了。難道這些羊真的是閻王爺?shù)幕恚皝硭髅摹?p> 郝家頂本來脊背上就帶著傷,經(jīng)過這么一摔,病痛更加嚴重了,但是這個時刻他要堅強,他要堅持下去,他還要去千里之外的廣州,一個從來沒有去過的陌生大城市。
郝誠扶起父親,問父親有沒有摔壞什么地方。郝家頂慢慢的站了起來,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和衣服上的灰塵。告訴大兒子郝誠說:“沒事,咱們趕快趕路吧,再耽擱,天就要黑了?!?p> 于是他們一起扶起了洋馬自行車,檢查了車子沒什么大礙,就繼續(xù)前行??墒菦]走兩步,車子鏈條掉了,騎不了了。
郝誠停下來,從路旁邊折斷一根小樹枝,過來挑鏈子。想盡快把鏈條安好,可是兩人擺弄了半天,還是無濟于事。鏈條卡不上槽,因為剛才那一摔,可能把鋼圈摔彎了。需要鋼板來撬動,才能恢復(fù)原樣。
沒有辦法,他們只得推著自行車,繼續(xù)向前走。郝家頂無奈的語氣說道:“干脆你回去吧,我自己一個人去鎮(zhèn)上,你不用送了。省的推著車子麻煩?!?p> 郝誠堅持不肯,他要堅持把父親送到鎮(zhèn)上,在那里好乘車去縣城。郝家頂說不動他,于是就兩個人,踉踉蹌蹌的向前走著。
不知不覺到了鎮(zhèn)上,天已經(jīng)黑了。最后的一班去縣城的末班車已經(jīng)過去了,今天去不了縣城,只得等到明天一早,再說。
他們父子二人,吃不下飯,壓根都不想吃一點東西。郝誠要父親在車站坐下來等著,自己去到鎮(zhèn)上買了兩個熱餅子給父親帶過來。
郝家頂心里窩著事情,他無盡的思念小兒子郝勇,哪里吃的下去東西。郝誠一再的堅持,要父親吃一點,畢竟趕了那么遠的路程。莊稼人經(jīng)常干活到很晚,晚上多少還是要填一下肚子。郝家頂只得接過來,吃了兩口,可是他真的咽不下去。
他想起小兒子郝勇,此時此刻,他的身體放在哪里?是在醫(yī)院還是在警察局,還是在什么地方?兒子??!爹想你??!
不覺得,郝家頂淚流滿面。郝誠知道父親在想弟弟,也跟著流起了眼淚。兩個人哭了一會,郝誠用手輕輕的楷了眼淚,輕聲細語的跟父親說道:“爹,別哭了,要不干脆我去廣州找弟弟,你在家里吧!”
郝家頂抹了一把眼淚,搖搖頭堅定的說道:“不行,我要親自去,我是你們父親,我有責(zé)任照顧你們。兒子闖了禍,當(dāng)?shù)木鸵袚?dān)!兒子死了,當(dāng)?shù)娜ソo他收尸。這個責(zé)任我非擔(dān)不可。”
他們兩人就在鎮(zhèn)上車站門口蜷縮著胡思亂想,不知不覺過了一夜。天亮了之后,郝家頂一人上了第一班去縣城的車。郝誠在車窗外最后看了一眼父親,但他沒想到這一眼,這一眼竟然是永別。
郝家頂乘坐著第一班車,最早的時間趕到了縣城。然后又匆匆趕往長途汽車站。還好長途汽車站就在縣級客運站附近。他沒有走太遠的路,就找到了買票窗口。
他詢問了去廣州的車票,可是得到的回答是兩天之后,才有一輛開往廣州的長途班車。郝家頂伸長了脖子,忍著背痛繼續(xù)問售票員,有沒有其他的今天去廣州的車。
售票員說,“這里沒有,如果想乘坐今天去廣州的車,那只有去地級市,乘坐火車?;蛟S今天有出發(fā)的,只不過今天的票不一定買的到。一般情況下買火車票都是提前買的。當(dāng)天買,當(dāng)天走,要么買不到票,要么就是只有站票,要一直站到廣州一天一夜。
郝家頂蹲坐在售票窗口,該怎么辦?兒子如果真死了,自己在耽誤幾天,那身體豈不腐爛發(fā)臭了?不行要盡快,不能拖了。能提前一天趕到,就提前一天。能提前一個小時,就提前一個小時。一定要盡快找到兒子,不管是死,是活!
他于是趕快站起來,去買了去地級市的汽車。三個小時之后,到了。他來不及喘息,馬不停蹄趕往火車站。郝家頂一輩子沒有出過遠門,更沒有坐過火車。他一路走,一路問,根據(jù)常識他開始詢問那些,穿著制服的警察或者車站工作人員等。
很快他就摸到了火車站,于是他排隊去買火車票。輪到他買票的時候,當(dāng)天的火車票果然如縣城的客運售票員所說,只剩下僅有的幾張站票。
郝家頂來不及思考,不管有座無座,必須要盡早走。于是就直接確定,就要當(dāng)天這開往廣州的火車票。
時間是晚上十一點,從本站出發(fā),而郝家頂拿到票的那一刻是中午一點。也就是說他要在這火車站一直等待十個小時,直到晚上十一點上火車。然后站著一天一夜到達廣州。
這地級市果然是大城市,高樓林立,車水馬龍,人群汽車熙熙攘攘,川流不息。郝家頂從來沒有來過這樣的大城市,他看到眼前的城市繁華,想到廣州那是亙古有名的的大城市,這小地級市都如此的熱鬧非凡,那廣州豈不是有更加數(shù)不清的繁華和光彩。
他想到兒子郝勇,那么的年輕,就生命消逝。這那么大的世界,那么多的繁華,他都還沒有好好體驗,就莫名其妙的被人害了。
一定要找到兇手,給兒子討回一個公道。決不能放過這殺人的惡賊。
郝家頂早早的進了候車廳。候車廳里面人頭攢動,密密匝匝到處都是背著大包小包的人。他們臉上都帶著急切疲倦的神情,有的站有的坐,有的走。
不時的有一小股人群急匆匆的轟動起來,檢票了!檢票了!那些坐著的,站著的,躺著的人們,趕緊排好了隊擁擠在一起。急切的慢慢向檢票口移動。
郝家頂緊緊抓住自己的票,抬頭向遠處看著那時間和車次報幕表,時間還早。郝家頂找了一個人少的地方,顧不得臟亂,躺了下來,閉上眼睛,他好累,他好痛。
脊背上一直隱隱作疼,這段時間吃不好飯,又胃疼。心里面悲傷,憤恨,又心絞著痛。腦子里胡思亂想,心馳神往,恍恍惚惚,想見兒子,頭痛。他整個身心俱痛。
他身心俱疲,渾身難受極了。但他顧不得這肉體的痛苦,他要去找兒子,還要給兒子討一個公道。他要撐下去,一定要撐下去!
就這樣他鼓勵著自己,嘴里咕噥著:“郝家頂一定要挺住,一定要挺?。∫欢ㄒ姷絻鹤雍掠?!......”迷迷糊糊他睡著了!
不知他睡了多久,突然有人急促的吹著哨子,檢票了!檢票了!有火車站工作人員在喊,“檢票進站了!“
郝家頂聽到哨子聲,驚醒起來。睡了一覺之后,果然身體好了很多,頭腦也清醒了很多。他看了檢票口的報幕表,馬上就十點五十了。他一骨碌爬了起來,疾步向檢票口沖去。
檢票口的工作人員,正準備關(guān)門,郝家頂趕到,那檢票員,接過來郝家頂?shù)钠保戳艘幌?,擺擺手告訴他:“快點進去,快點進去!”
郝家頂,忘記了傷痛,快步流星往里面走。他一邊疾走,一邊詢問從哪個入口進入,里面的工作人員,給他指了指方向。他順著方向,飛快的向前沖。終于他踏上了開往廣州的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