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傷
葉笑安傷的太重了，她緊緊的抓著周圍的草，手心勒出了血痕，急促的喘息讓她胸腔抽疼，然而等她終于坐起來的時(shí)候，視線驀然就頓住了。
凌亂的生畜尸骸堆砌在這片低洼荒涼的草叢里，殘缺的鹿，睜眼的狼頭，缺腳的牛，各種各樣的殘缺生骸被丟棄在葉笑安周圍，她目光縮了縮，看到了一團(tuán)人影。
葉笑安慢慢爬了過去，她顫抖著手掀開了黑發(fā)下遮掩的那張臉，閉目的姑娘臉上還帶著痛苦，卻早已經(jīng)無法再睜開眼睛。
是那個(gè)被無辜牽扯進(jìn)來的少女，葉笑安還記得她說過自己不想死，而現(xiàn)在卻......
她繼續(xù)往前爬，一路看過一具又一具熟悉或者陌生的尸骸，直到翻到了被壓在一只失去熊爪的熊身下的人。
露出的熟悉的那半邊臉上還微微睜著目，臉上的表情卻空茫的好似什么也沒有了，葉笑安紅了眼睛，碩大的眼淚從眼眶里奪眶而出，顫抖的伸手慢慢伸過去想要撫摸女孩的臉。
夜色寂寥，星空黯淡，少女沙啞的聲音幾度哽咽，悲傷的哭泣聲斷人心腸。
“小香，對不起，我太沒有用了......對不起......對不起......”
她哭的傷心，恨自己沒用，又恨那些妖神的殘忍，恨他們的強(qiáng)大，就更恨他們的冷酷無情。
野草隨風(fēng)而飄搖著，少女孤單的身影寂寥的如同一道幻影，在這荒野草坡之下，只有那壓抑的哭聲時(shí)斷時(shí)續(xù)，聞之凄涼。
“別哭了，阿笑?！?p> 也不知過了多久，淡淡的嘆息聲從耳邊響起，一個(gè)溫暖的懷抱將她抱住，葉笑安淚眼朦朧的抬起頭來，只見一雙溫柔的眼眸正注視著她。
抱著她的少女有著和她一模一樣的面容，當(dāng)兩人對望的時(shí)候，就像是虛空中忽然出現(xiàn)了一面鏡子，難以分出彼此。
“始華......”看到熟悉的人，葉笑安猛的緊緊抱住了少女，她將臉貼著她的胳膊，抱的那么用力，像是一個(gè)受盡磨難的孩子終于回到了母親的懷抱。
葉笑安哽咽著有些語無倫次：“她們?nèi)慷妓懒?，我誰都沒有救下，那些無情的妖神要?dú)⒘怂齻內(nèi)⌒淖霾?，他們怎么可以這么殘忍......小香和人魚，還有其他的姑娘，還有被無辜牽扯進(jìn)來的人......都是我害了他們！”
少女拍著她的背，望著那堆滿草叢的尸骸，眼里似乎也染上了一抹悲傷。
“阿笑，一切都會過去的。”她低低溫柔的聲音如同柔水，不斷安慰著懷里身軀緊繃的姑娘。
“都是我沒用......”
在少女的安撫下，葉笑安的聲音漸漸弱了下來，她輕輕閉上了眼睛，身受重傷的她早已經(jīng)精疲力竭，如今身邊有了一個(gè)可以全然依靠的人，緊繃的神經(jīng)這才慢慢放松下來，緩緩陷入了沉睡。
少女見她沉沉睡去，小心翼翼的將她從地上攔腰抱了起來，那姿態(tài)像是在對待一個(gè)易碎的娃娃，她緩緩踏出一步，卻又回過頭去，不知何時(shí)她腳邊忽然亮起了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火苗，那些火苗吞噬著周圍的野草，不一會兒便匯聚成了一簇簇耀眼的火光，將周圍的一切焚燒蔓延。
草坡被大火吞噬，那些尸骨殘骸也都被逐漸包圍，偌大的火光照亮了四周，將少女投在火光里的影子映了出來，她抱著懷里睡去的少女從火光中走出，那影子漸漸變成了一道修長的幻影......
天色微明的時(shí)候，葉笑安才從沉睡中醒來，她微微一動(dòng)，全身就傳來了難以忽略的刺疼，身邊的人袖擺輕撫，小心的托著她起來，讓她依靠在肩膀下，持著盛水荷葉的另一只手從側(cè)面穿過，湊到她干燥的唇邊：“阿笑先喝點(diǎn)水吧！”
葉笑安心里一暖，就著少女的手喝下水，卻不小心嗆到了氣管里，引起了劇烈的咳嗽。
少女緊張的用手輕拍著她的背替她順氣，過了好半天才勉強(qiáng)止了下來。
葉笑安望著少女露出了一個(gè)苦笑：“我是不是真的很沒用？”
她低低咳了幾聲，又繼續(xù)道：“上一輩子哥哥被他最愛的人害死，而我哪怕知道真相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嫂子繼續(xù)奪我身上的機(jī)甲印記，若不是你突然蘇醒......恐怕她早就得手了，這輩子也是，有人因我而死，有我想救卻最終沒能救的人，那天我被帶出籠子的時(shí)候，小香還一直在喊我的名字，問那些妖仆要將我?guī)У侥睦锶ィ耶?dāng)時(shí)怎么也不會想到，那會是我最后聽到她的聲音......”
她說著，忽然伸手艱難的從袖口拿出一枚藍(lán)鉆耳飾：“那天看到那些鱗片和藍(lán)色的血的時(shí)候，我心里難受極了，我還記得那只人魚散發(fā)瑩瑩藍(lán)光的漂亮尾巴，那么美麗的生物，他們也忍心下手......”
“人魚說我終究會為我的善良付出代價(jià)，我這才知道，對于那些妖神來說他們沒有善良這種東西，他們只有冷漠無情的一副心腸，若是要和他們講善良，那可真是一個(gè)笑話?！?p> 少女安靜的聽著她的話，她眼中流露出絲絲心疼，伸手輕輕撫摸她額頂?shù)陌l(fā)，嘆息道：“阿笑，對不起，是我沒能在你最需要的時(shí)候出來陪你一起承受這一切。”
葉笑安搖了搖頭，對上少女的目光，望見她淺淺眼眸里的后悔和心疼，忍不住伸手觸摸她的眼角道：“是我太無能，這怎么能怪你?！?p> 少女嘆了口氣，葉笑安收回手，便又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手心那枚藍(lán)鉆，看上去意志極其消沉。
少女無奈：“你身體受了很重的傷，可惜我沒用治療的能力，只能憑著記憶找了些草藥，我去給你熬藥，你別想那么多。”
葉笑安“嗯”了一聲，少女將她放在鋪著的草墊上，就見她翻了下身，將臉對著石洞壁，睜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少女欲言又止的看了她的背影許久，終究轉(zhuǎn)身出了山洞，沒再過多規(guī)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