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2月
臨近圣誕節(jié),思繆收到短信,去驛站拿快遞。
“報下號碼?!斌A站的小哥同她說。
“6-2775?!彼伎娬f。
“收件人是,繆繆?”快遞小哥核對信息。
“啊,是我?!彼伎姶藭r才意識到,這應(yīng)當是那個人寄來的,她自己購買的東西,收件人一般都是“奇思妙想,”用以滿足自己缺少個弟弟的遺憾。
如她所料,再度收到了一箱蘋果。
不是他直接寄出的,不知這人從哪聯(lián)系的供貨商,這三年,從不間斷。
“那個……能退回去嗎?或者我直接拒收?”思繆問快遞小哥。
“這不能吧……”對方顯得很為難。
“算啦,”水果這東西,走在路上,怕是還沒退回去,就爛個七七八八了。
思繆順勢拆箱,給快遞小哥留了個,然后再扛著那大箱子往店里走,路上碰見和自己對視的陌生人,也都送上一個。
到店里時,只剩下了半箱,留了幾個給店員,剩下的都送給了來店的客人。
“圣誕快樂,”和每一位客人說,就當是遠遠的也同他講了。
思繆敲打著那碩大的箱子,心下也明了,他許是全然不了解自己在這邊的情況,應(yīng)當也不知道亓歡來找過自己這件事,大約以為等到寒假,思繆還是會聯(lián)絡(luò)他,一切都同往常一樣。
這算什么嘛,思繆想不通,卻又不想給他扣上什么“渣男”的帽子,畢竟從始至終,不曾逾越,也不曾有過太多的期待。
思繆思索了一番,還是將最后一個蘋果裝進了自己的書包里。
“天吶,怎么辦!??!”老板娘在遠處突然大喊一聲,打斷了思繆的發(fā)呆,忙收拾好手上的活,想要趕過去看看,只見老板娘正看著兩張樣片發(fā)愁,“真是的,我怎么這么好看。”
思繆本想去幫她挑挑,卻被后半句話勸退了。
老板娘定了圣誕節(jié)當天舉辦結(jié)婚典禮——這段感情終于即將修成正果了,“那天是他和我表白的日子,怎么樣,是不是很浪漫,”上次,她邊寫著請柬,邊和思繆說。
“可我怎么聽說,是你表白的?”思繆問,同時幫她蓋上火漆印——是特別設(shè)計的圖案,引得思繆連連贊嘆,“這個好看,我也要搞一個來玩,”也從老板娘那里白嫖了一個簽名設(shè)計——誰能想到她什么都會呢。
“這些細節(jié)不重要,總之那天是我們的第一天,”老板娘細致的寫好每個賓客的名字,不管女生到了多大年齡,提起愛情這東西,永遠像個小女孩。
那兩張照片,確實把兩人之間的美好展示的淋漓盡致,也難怪她會糾結(jié)。
“你看看,哪張用來迎賓更好?”抬起頭,正看見不遠處思繆在糾結(jié)要不要上前,還是詢問了她的意見。
“第一張吧,站著,顯得更尊重來客。”思繆出了主意。
綦思繆其實是有選擇恐懼癥的,在人生的分岔路口,她常常糾結(jié),做不出個抉擇,總覺得不管走上哪條路,都要獨自承擔后果,只有什么選擇都不做,才會什么壞事都不發(fā)生。
當然,這又是一套混賬理論。
但平日里,她還是在給旁人提意見時,能分析得頭頭是道。
“你說的有道理,那就這張了吧!”老板娘表示了認可。
即使這般忙碌,每天的下午茶時間仍是不可忽略的一部分,時間一到,茶點就再度上桌了。
“生活總歸是要有些儀式感的。”老板娘喝著紅茶慢悠悠的說。
“沒什么要忙的事了嗎?”思繆問。
“有,多的要命,”明明剛剛還在急得焦頭爛額滿屋轉(zhuǎn)圈圈,但此刻卻是滿臉的歲月靜好,“不過有了這口熱茶,什么都能放下;說真的繆繆,我感覺你這個小朋友,最近眼睛里都沒有光了?!?p> 思繆張了張嘴,沒能說出什么。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她過得并不好,卻沒人敢來問上一句,“怎么了?”
她不敢說的,她也不會把這些同別人傾訴。
那是他同她的事,盡管如今,思繆已經(jīng)不能再將他同自己共稱為“我們”了。
“明晚老娘的單身趴,把你的同學們都喊來一起玩啊。老娘終于要嫁出去了!”語氣中充滿了愜意——“老娘”這個詞是她最近更新的詞庫,出現(xiàn)的很頻繁。
“婚禮不是還有幾天?明天就單身趴了嗎?”思繆不解。
“明天一定要喝酒呀,然后老娘就要花上幾日,好生護膚管理身材了,”老板娘說,“偷偷跟你講,我存了幾瓶好酒,明天散場之后咱倆偷偷喝?!?p> “陳晨萱在嗎?”門口有人問話。
“在這邊!”老板娘應(yīng)答。
“您的快遞,簽收一下?!笨爝f員帶著一個大盒子在門口招手。
臨近婚禮,老板娘開始頻繁的收著快遞,大多是保了價的貴重物品,快遞小哥多送貨上門。
“喂?你怎么也來不了??!”老板娘看到寄件人的第一秒,就把盒子往地上一放,順勢電話就撥了過去,思繆注意到,是直接輸入的電話號碼,應(yīng)當是很熟悉的人。
這不是第一次了。
很多曾經(jīng)要好的朋友,都因為工作的緣故,不得不缺席她的重要時刻,只能轉(zhuǎn)來禮金送上禮物和祝福,外帶一句抱歉。
成年人的世界,現(xiàn)實又殘忍。
我們小時候會做無數(shù)個夢,夢見潔白美好的婚禮現(xiàn)場,夢見最好的朋友會一直陪在身邊。
這些夢卻可能被現(xiàn)實二字打破,被命運狠狠的抽上幾個巴掌。
“車禍了?我的天……寶貝我錯了,你怎么樣,嚴重嗎?我要不要去看你啊,天吶怎么辦……”那邊打電話的聲音從激烈逐漸回歸軟糯,繼而崩潰。
掛斷電話,老板娘開始哭喪個臉,連那個碩大的禮盒都不想再動手整理了。
“是不是我結(jié)婚的日子選的不好啊,怎么大家都來不了?!睉?yīng)當是真的很難過,難過到開始責備自己。
“我不是還在嗎,程老師也在,其實大家都在,不行的話,到時候我?guī)湍汩_個直播,讓大家都能遠程參與你的婚禮,”思繆安慰她,“你的朋友傷的嚴重嗎?”
“倒是還好,說只是腿輕傷了一下,最近這段時間不能出遠門了,我剛和她視頻,也沒在醫(yī)院,應(yīng)該問題不大吧?!?p> “那就不要擔心了,新娘子要漂漂亮亮的?!?p> “可她是我的伴娘啊……繆繆,你能來當我的伴娘嗎?求求你了?!?p> “我……”思繆想了想,當天應(yīng)當沒有太多別的事,便先答應(yīng)下來了。
老板娘的單身趴,開始時間在晚上十點,長沙的夜生活開始逐步復(fù)蘇的時間點。
怕擾得學生晚上休息,便沒在店里舉辦,找了家KTV,包了場。
思繆咋舌,今天才知道,這個每天守著學校一間小咖啡廳的她,居然這么有錢。
來的人亂七八糟。
說是包場,不過是全場的消費由陳小姐買單。
“新婚快樂?!贝蠹易8K痪?,然后就各自散去玩了,說是單身趴,卻也是最好搭訕異性的場合。
“新婚快樂?!彼伎娨踩悷狒[。
“今天老娘是單身女王,把這句祝福收回去,過兩天再說?!崩习迥锱e著酒杯,壓著嗓子和思繆說,然后又舉起杯,遠遠的和人示意,微笑著。
“你也去玩呀,你看,那個小帥哥還不錯?!崩习迥餂_遠處的男生招了招手,“來,帶我妹妹去轉(zhuǎn)轉(zhuǎn)?!北惆阉伎娡谱吡?。
“那你呢?”思繆走時操心的問她。
“當然要享受這個單身時刻了!去玩吧!”朝她擺擺手。
“你姐姐?”思繆和那個男生走到了吧臺。
“我老板?!边@人應(yīng)當也不知是怎么混進來的。
“長得很好看,”男生說。
“確實,可惜要結(jié)婚了?!彼伎娬f,替廣大男同胞覺得可惜。
“不好意思,我說的是你,你長得很好看,”男生又說。
“您言重了,”思繆笑了笑。
“喝點什么?”男生問。
“檸檬水就好。”
“不喝一點酒嗎?”
“不了,今天的主角跟我說,藏了好酒,我需要保持清醒,晚上陪她?!彼伎娋芙^的有理有據(jù),男生便沒再強求,只為自己點了一杯。
“你會樂器嗎?”思繆問。
“會大提琴?算嗎?!蹦猩f。
“那平時喜歡看什么書?”
“散文看得多了些,小說不太多。”
“不錯,很巧?!彼伎娒蛄艘豢谒f。
“你也是這樣嗎?”男生顯得很興奮。
“沒有,我是個俗人……我喜歡的男孩子是這樣的?!碑斨吧说拿?,思繆反而會放縱些,毫不掩飾對那個人的思念。
男生沒再搭腔,手指輕輕在吧臺上隨著鼓點敲擊著臺面。
平日里,這家店在這個時間段,會放著當前時段最流行的神曲,在老板娘的要求下,今天放的歌都輕柔且遲緩,于那藍紫色的燈球似乎并不搭調(diào)。
“算啦,來一杯酒吧?!彼伎姳贿@逐漸冷下來的氣氛尷尬到,叫了一杯酒。
“你蠻有趣的?!蹦悄猩f。
“巧了,他也這么說?!彼伎娬f完,只覺得自己是破壞氣氛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