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頓時從中看出了些許端倪。
他眼中閃過了晦暗的光芒，似是聯(lián)想到了什么。于是他不同于往日把文帖交給門房讓其轉(zhuǎn)交，而是收入了懷中，打算晚些時候親自與那“臭小子”說個清楚。
然而這一日，李晗卻在李恒上朝期間出了府，直到傍晚都未曾歸來，也沒派人傳回來什么消息。
就在李恒在府里既是擔(dān)憂又是焦急地罵道：“這臭小子怎么如此不中用，一把年紀了居然還能失蹤！”，并準備派出府丁四處搜尋時，李晗終于敲響了太傅府的大門。
霎時間，府中緊張的氣氛散去。
李恒亦恢復(fù)了往日身為一個“恨鐵不成鋼”的老父親，對兒子諄諄教誨的形象。
然而面對李恒的詢問，李晗的回應(yīng)則是略顯敷衍。特別是看到父親從桌上拿起一份頗為眼熟的鵝黃色請?zhí)麜r，李晗只嬉皮笑臉地應(yīng)付了幾句，便匆匆跑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李恒見自己兒子行為如此怪異，拿起了請?zhí)M了他的院子，欲與他好生說道說道。
李恒在李晗的屋里隨意找了個靠椅坐下，將請?zhí)胖迷谧腊干?，順手給自己倒了杯茶，緩了口氣才一臉了然地道：“這些日子老夫撿到的帖子都是公主給你的吧，怎么從未見你出去赴過約？”
李晗先一步回到屋里正在收拾自己的衣飾玩物，卻見老頭子居然跟了過來，還有這一開口用意可不明朗！
“決不能自亂陣腳！”李晗暗道。
他手上收拾東西的動作沒有停下，只佯裝鎮(zhèn)定地看向了李恒：“這字跡都不是公主的字跡，與兒子先前收到公主親自遞過來的帖子皆為不同，所以我便只當(dāng)是旁人想要戲耍我罷了。再說了，那小公主向來眼睛只往天上瞧的，豈會紆尊降貴隔三差五地來送帖子？依她的性子，不該是頤指氣使命令兒子赴約么？”
李晗一串“妙語連珠”打得他那做太傅的父親“猝不及防”，見李恒一時噤了聲，不由徑自佩服起自己來。
然就在李晗以為已經(jīng)把他家老頭子敷衍過去了后，李恒卻幽幽開口道：“可老夫為公主解惑多時，這帖子中的字跡確為公主本人無疑。至于如此鍥而不舍地遞帖，倒著實令人費解?！?p> 李恒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莫不是公主被某些虛緲之物沖昏了頭腦，幾顆紅豆便蒙住了心神？”
李晗：“......”
老頭子你不要以為自己用詞典雅些本公子就不知你在暗示什么了好嗎！當(dāng)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本公子最不欲扯上的關(guān)系你就偏往那邊去提！
李恒話音落下，卻見李晗半晌沒有聲響，便又是嫌棄地瞟了他一眼，小聲感嘆：“不然，怎么會看上這不學(xué)無術(shù)的臭小子！”
李晗聞言，嘴角抽了抽。
本公子當(dāng)真是你親兒子？有這么貶低自己骨肉至親的嗎？也不知道當(dāng)年是誰逼著本公子把府中的藏書都讀完了，還逐一抽驗考核......
現(xiàn)在亂起外號叫本公子“臭小子”也就罷了，居然還好意思說本深藏不露的才子——不學(xué)無術(shù)？
呵呵，這老頭子當(dāng)真是沒臉沒皮，說謊都不帶臉紅的！
然而，當(dāng)李恒因察覺了他的小動作而一本正經(jīng)地看向了他，問道：“怎么，老夫說錯了？”時，李晗卻是立刻收斂了動作。
“沒有，父親大人說得在理不過......”他面朝李恒露出了刻意的假笑，順帶轉(zhuǎn)移起了話題：“對了，越邀我去他府中小住一段時間，敘敘舊！兒子這就準備去了，父親也早些回屋歇息吧！”
李恒奇怪地道：“你們這三天兩頭就約見的有何舊可敘？何況兩府離得也不算遠，何須叨擾越王還特意住進去？”
“這我哪知道，許是與小嫂子的婚期快到了，越想趁此之前再與兒子好生聯(lián)絡(luò)感情——畢竟以后再要去王府小住也就不方便了！我也不清楚他怎么想的，您若是有問題就去問越王吧！”
反正把事情往阿越身上推就好了，他就不信他家這老頭子還真會去找越對峙！
可縱是李晗信誓旦旦，李恒仍是有些狐疑：“你和越王的交情當(dāng)真有那么深？老夫還以為先前你說的與越王交好是瞎編的呢！”
雖說自家兒子他清楚。盡管會在外面瘋鬧，但總歸是“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逾矩的事這臭小子斷然不會碰，所以不必擔(dān)心他說是去越王府，實則流連在不應(yīng)出現(xiàn)之地......
可據(jù)他所知，越王滿心盡是公務(wù)，與其余大臣公子小姐私交皆不密切?；蛟S他這臭小子確是有幸從前與越王一道入過學(xué)，可越王按理應(yīng)該看不上他?。?p> 李恒腦海中思索著，又浮現(xiàn)出歐陽越在朝堂上侃侃而談，德王仁心的模樣。側(cè)頭一看，李恒情不自禁地在心里啐了一句：這不學(xué)無術(shù)的臭小子！這兩人的差別還真不是一點兩點的！
李晗：“......”
雖不知父親心中所想，但看那表情李晗就知道老頭子肯定又是沒啥好詞。眼不見心不煩，李晗低下頭加快了收拾包袱的進程。
李恒見李晗忽然沒了聲響，他也不多說了，繼續(xù)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再一回頭時卻見李晗神情堅持，連包袱都已收拾好了，李恒便也不再阻攔：“罷了，你去吧！”
李晗聞言，頓時咧嘴一笑道了聲謝。
一雙桃花眼彎彎，描摹著這雙眼睛主人內(nèi)心的喜悅。
李晗既已準備出府，李恒也就不久留了。
他起身打算回自己的正院，余光卻突然掃到了桌案上自己帶來的書封，想起了自己來此的初衷。
李恒在心中輕嘆了口氣，而后語氣鄭重地止住了李恒的動作：“慢著！”
“?。俊?p> 李晗頓住了往外走的步子，心跳莫名加快了些許，轉(zhuǎn)頭看向了李恒。
“臭小子，你這么緊張做什么！”
李恒看著兒子緊張兮兮的神情卻是輕笑了聲，但很快又恢復(fù)了嚴肅的神情：“老夫只有一句忠告：耳聽為虛，眼見也未必為實，七公主或許并非你所見所聞的那般。老夫看人一向很準，你過兩年也要至弱冠了，有些事情自己須得想清楚！好了，沒啥別的了，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