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開眼的
李文樓心一緊,結(jié)合之前系統(tǒng)無緣無故讓他去救江庭昀的母親,一個可怕的設(shè)想出現(xiàn)在腦海之中——神龍教之人,總不會殺了江庭昀的母親泄憤吧?
顧不上思索,李文樓兩人發(fā)了瘋似的進(jìn)了城,往城西江庭昀的家中趕。
那扇古樸得有些老舊的木門大大的敞開著,院子里的血泊中,躺了一個年過半百的婦人。
“娘!”
江庭昀臉色漲得通紅,三步并作兩步,去扶那具冷冰冰的身體。
李文樓輕嘆一聲,緩緩坐在門檻上,低著頭不說話。
婦人被人一劍封喉而死,出手之人干凈利落,并沒有過多的折磨曾經(jīng)同伴的母親。
江庭昀趴在尸身上,泣不成聲。
他沒有大哭大鬧,沒有提起手中長刀發(fā)誓殺盡神龍教門人,也沒有要自尋短見,只是趴在母親的尸身上,若不是身體不停的顫抖,李文樓會覺得他是不是睡著了。
良久,江庭昀緩慢而又堅定的磕起頭來,李文樓靠在門邊,靜靜聆聽著院子中富有節(jié)奏感的“砰砰”聲。
足足磕了九十九個響頭,額頭之上鮮血淋漓,血肉模糊,他毫不在意,只是哽咽道:
“昀兒不孝!”
說著頭再一次重重的磕了下去……
千言萬語,盡在無言。
……
院中的桌凳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小小的孤冢。
江庭昀坐在孤冢面前,輕輕道:
“父親在我五歲那年參軍再也沒有回來,而我也被人拐賣,數(shù)年顛沛流離,是神龍教收留了我。
記憶中的母親總是一個人,而現(xiàn)在,她還是一個人,躺在冷冰冰的土里,再也不能欣慰的笑著看我吃飯……從今天起,再也無人問我衣寒,再也無人等我晚歸……”
說到這里,他再也說不下去,只剩下啜泣的哽咽聲。
這個男人被人砍去左臂時,一聲不吭;被人誣陷被統(tǒng)領(lǐng)砍殺時,鎮(zhèn)定自若,此時卻哭得像個孩子。
李文樓坐在門檻上,兩行清淚奪眶而出,措辭半天,只剩一句“節(jié)哀”。
“先生,你覺得,殺我母親的人,是不是十惡不赦?”
“是。”
“我理解他們的做法,但無法接受這個結(jié)果……母親和信仰同時離我而去,我的人生再無意義。”
李文樓不說話,只是靜靜的坐著。
良久,江庭昀突然道:“先生,欠你的命能不能先記著,下輩子做牛做馬,定當(dāng)報還?!?p> “為什么不選擇為父母傳宗接代呢?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怎能自尋短見?”
“可是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什么,沒了信仰,沒了活力,也沒了左臂,我與廢人無異?!?p> 李文樓站起身來,“不知道做什么,就跟我走吧?!?p> “去哪兒?”江庭昀轉(zhuǎn)頭看他。
李文樓眨了眨眼,“當(dāng)然是去做有意義的事情?!?p> 遲疑半晌,江庭昀鄭重的磕了三個響頭,“娘,等我回來?!?p> ……
“先生,這就是你說的有意義的事嗎?”
站在李文樓身后,看著來來往往不屑一顧的行人,江庭昀有些錯愕。
李文樓取出一根歪歪扭扭的木棍布幡,雖然布幡很粗糙,卻絲毫不影響他高深莫測的氣質(zhì)。
“庭昀,你覺得,什么事,才算有意義的事?”
江庭昀不假思索,“當(dāng)然是為萬民謀福祉,為萬世開太平!”
“說得好!”李文樓朗聲大笑,惹得街中行人紛紛側(cè)目,神色古怪。
李文樓旁若無人,撫須笑道:
“而我現(xiàn)在做的,就是你覺得最有意義的事!”
江庭昀微微撇了撇嘴,心中有些不喜,本以為先生是個善良敦厚的長者,不曾想?yún)s真是個招搖撞騙、口出狂言的“大師”。
想到這里,江庭昀覺得自己上了賊船,竟和這種人沆瀣一氣,一時心灰意懶,垂頭喪氣。
李文樓當(dāng)然不知道江庭昀的心思,現(xiàn)在的他只想在未來的弟子面前好好表現(xiàn)表現(xiàn)。
打開“洞玄之眼”,非黑即白的世界倏然降臨,李文樓環(huán)顧四周,尋找信仰之力多且光芒耀眼的人。
前方走過一個雍容華貴的夫人,信仰之力:三十,頭上有著濃郁的紅光。
選定目標(biāo),李文樓收回“洞玄之眼”,打開“演算先天”之法,眼前的是一個懷胎六月,肚子高高隆起的夫人。
劉氏:女,二十七歲。
可賺取信仰之力:三十。
將要去城西的祠堂還愿。系統(tǒng)卦象預(yù)測顯示:
城外偶遇蟊賊,錢財被搶,腹中胎兒難保。
看到這里,李文樓朗聲開口:
“劉夫人請留步!”
劉夫人與身旁的丫鬟同時轉(zhuǎn)身,看向滿臉笑意的李文樓,秀眉微蹙。
本可以坐馬車的,奈何夫人覺得多走動對胎兒好,于是兩人徒步出行,這還在城中,就遇到歹人?
丫鬟上前一步,正要開罵,劉夫人素手輕抬,擋住那丫鬟,淡淡道:
“先生有何指教?”
李文樓淡淡一笑,“夫人可是要去城西的祠堂?”
劉夫人瞳孔微縮,“你怎知曉?”
李文樓呵呵笑道:
“行走江湖,當(dāng)然也得有兩把刷子……哦不得有幾分能耐!”
夫人與丫鬟對視一眼,走上前來,“好,請先生為妾身算上一卦。”
李文樓掏出六枚銅錢,在手中不緊不慢的搖動起來。
過往行人被他動作吸引,紛紛前來觀看。
李文樓閉目搖銅錢,旁若無人,不一時,將六枚銅錢擲在桌上,從左往右數(shù)了起來。
《周易》已被系統(tǒng)同步在他的腦海中,此時如翻書朗讀,毫無滯澀。
“上為風(fēng),下為水,此乃風(fēng)水‘渙’卦,夫人出行一來要小心錢財渙散,二來要小心腹中胎兒……”
夫人臉色大變,冷哼一聲,轉(zhuǎn)身離開。
丫鬟狠狠的瞪了一眼李文樓,“哪有算命先生算卦算出大兇之兆的,真是個不開眼的!”
旁人冷眼旁觀者有之,出言嘲諷者有之,撇嘴離去者有之,世態(tài)炎涼,不外如是。
人人都只是看戲者,人人都是戲中人。
李文樓閉目不言,夫人和丫鬟也已去的遠(yuǎn)了,此事多半到此為止,沒了樂子,眾人各自散去,攤前恢復(fù)寥落。
“庭昀,跟上方才二位女子?!?p> 江庭昀不解,“跟她們做甚?”
李文樓閉目悠悠道:
“時機到時,你自會知曉。”
江庭昀撇了撇嘴,心中已是十分不滿,當(dāng)下淡淡“嗯”了一聲,轉(zhuǎn)身追蹤夫人丫鬟二人而去。
對面的巷道中黑影一閃,一道人影融入人群,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