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毀滅與創(chuàng)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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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在地面肆虐。
第三新東京市已經徹底變成了平地。
事到如今，讓我們來看看一切起源吧——
人類補完計劃……
在這個世界上，生物的大量滅絕自古以來并不少見，所謂生命本來就是在不斷適應環(huán)境而進化——只有人類并不是在適應環(huán)境，而是在改造環(huán)境。
人工促進的進化是以犧牲遠古生命為代價來促進人類的進化，這一切都是從太古就被注定了的程序。
這便是人類補完計劃。
人類是脆弱的，無論是肉體還是心靈。
所以人類如果想要逃脫滅絕的命運，就只能進化，進化成為更加強大的生命——然而在人與人之間心靈的世界是彼此隔絕的，要使人類向更高的領域進化，就必須使人的心靈擺脫軀體的束縛，重新回到人類的誕生之地「莉莉絲之卵」中。唯有如此，才能最終拆除人與人之間的心靈屏障，使不同的心靈世界能夠相互補充，走向進化的終點——
其本質就是將「莉莉絲之卵」分裂繁衍至今的人類全部歸還于初始，然后重新孕育出一個要整歸一的「神」。
僅此而已。
那么引發(fā)沖擊，犧牲掉那些「遠古生命」就在所難免了，其中唯一的區(qū)別就在于引發(fā)沖擊的「扳機」到底在哪一方手里。
使徒的目的是接觸「亞當」引發(fā)沖擊，所以它們才會不斷進攻，想要進入深埋于nerv之下的「中央教條」。
人類也是使徒，是最后的使徒「Lilin」。
但不同于其他的使徒，分裂以后變得過于脆弱的生命與心靈都無法用于引發(fā)沖擊，只有通過一些儀式和準備才能站在這進化之爭的戰(zhàn)場上——
使用與第一使徒「亞當」有關的EVA機體吞噬或融合使徒的S2機關來達到「擬似使徒」的效果，同時上面必須搭載兩個靈魂以象征「拆除心靈屏障」。
那么……
分裂自亞當的EVA三號機已經被燒毀（吸收）。
第九使徒的S2機關已經被燒毀（吸收）。
同一個體中的兩個靈魂已經具備。
條件已滿足。
于此，第三次沖擊將被引發(fā)——無人能夠阻止，從天而降的「卡西烏斯之槍」雖然可以穿透炎之領域，但那樣的攻擊對于龐大的巨人之王來說也不過是不值一提。
「啊……這就是人類的補完嗎？」
補完，只有缺乏才會需要。
而需要便是渴望，正如自己曾吞噬掉芬里爾時那般——
也就是說人類是缺乏某種東西的、是需要某種東西的、是渴望某種東西的——從來到這個世界、從了解到這個計劃起，他便做出決定想要送給奧菲莉婭這樣的禮物。
那么，人類的補完……
以舊物種作為薪柴……
「在毀滅之中孕育新生，這是只會毀滅的火焰（我）所做不到的事情……」
炎之巨人王屹立在赤紅生命終焉之地，曾以為自己將在終結的星球上孤然傲立，放聲狂笑的火焰此時卻格外得平靜。
安靜地將目光從頭頂上瘋狂擴散的光輪處收回，看向沉睡在斂去了火焰的掌心中靜靜躺著的女孩兒，那只雖然緊閉但依然困擾著紅色光芒的魔眼在無聲地通過聯(lián)系想要從他身上奪走什么，但是受困于巨大的力量差距只能算作徒勞。
——想要嗎？
炎之巨人王偏著巨大的頭顱，火焰在這終焉的世界里寂靜燃燒。
——那么就給你吧。
——這是我和她共同做出的決定。是我一開始的決定，也是我最后的決定。
緩緩蹲下，將掌心中的人放在一塊兒還算平整的廢墟上，靜靜地注視著那曾經于絕望深淵中唯一向自己投來一束視線的女孩兒，火焰慢慢化作了灰燼。
消解，飄散。
無風，而動。
僅留下兩個人類在這終焉的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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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睜開眼睛，世界一片血紅。
天是血紅的，圈圈如年輪般的東西布滿了穹頂，偶爾夾雜著黑色與白色的線，但更多的還是深深淺淺一輪一輪的紅。
血紅的天投下了血紅的光。
于是大地也被染成了仿佛血液被浸透過一般地暗紅，一眼望去，暗紅的地面上鋪滿了焦黑的灰燼。
萬物焚盡……
如此的景象我已經見過一次了。
是蘇魯特的火焰。
那么這一次……
指尖捻起燒得均勻而稀薄的灰燼，我回想起了那曾揚言要「讓我見證星球的終焉」火焰巨人，回想起了那能夠「將世界導向終焉」的炎之劍。
——難道，這就是終焉星球的景象嗎？
我望向天穹，目光的盡頭所在就是那光輪的中心，宛如與一只橫跨天空的瞳孔對視。
不對，不對。
前因后果仿佛灌輸一樣涌入我的眼睛，灌進我的思維，仿佛整個世界都被——
突然，風聲自腦后襲來。
「奧菲莉婭——！」
熟悉的聲音，陌生的嘶吼。
……
……
……
狂亂的火焰在灼燒。
眼睛，頭顱，大腦，內臟，全身。
痛苦在燎繞，身體里一塊兒又一塊兒地仿佛被毀滅。
——痛。
——好痛……
——真的好痛啊……
——誰能……救救我——
——奧菲莉婭……
——奧菲莉婭……
——救……
少女蜷縮著軀體，扭動、掙扎、抽搐，已經被燒穿的喉嚨發(fā)不出任何的聲音，黑色的煙從身體上任何能夠與外界互通的孔洞往外噴涌著，從那被火苗舔舐鉆開的傷口中看進去，所能見到的并不是焦黑的血肉內臟，而且仿佛熔金般耀眼的光華。
身體在熔煉。
理智也被燒卻。
漸漸地，漸漸的，本該只能毀滅的火焰之中卻孕育出了新的獸——在炎之巨人王隨風消失的軀殼里，名為「式波·明日香·蘭格雷」的火苗開始重新燃燒。
一步，速度超越聲音。
悄無聲息，明日香如同一頭身手矯健的雌豹一般撲了出來，身后長發(fā)如舞帶般飄飛——
「奧菲莉婭——！」
她咆哮著，紅色的左眼在燃燒著火焰。
仿佛自黃泉逆流而上的悲鳴，又像是即將迎來復仇瞬間的暢快咆哮，混亂的情感全都壓抑在這一聲中，不堪重負的聲線已然扭曲得不成樣子。
我神色復雜地看著面前近在咫尺的少女臉龐，裸露在外的左眼里倒映著那對兒與自己一樣、卻又在方位上截然相反的紅藍異色眼，以及明日香那尚未失去人類特征的藍色右眼中所涌動著的混亂情緒……
痛苦。
喜悅。
怨恨。
同情……
肉眼可見的情緒互相螺旋絞合，然后無序地扭曲折疊——
亂到不可思議。
我知道那是因為發(fā)生了什么，或者說現在的這個世界在我的眼里已經沒有什么是看不到的了，一切都像是浮于表面的粗淺畫作，甚至不需要尋找，僅需一眼一念。
我張了張嘴，聲音干澀而遙遠，最終歸于寂靜，仿佛是因為距離的遙遠而無法傳達。
靜默。
靜默中，我任由明日香撲倒了自己，剪影中的兩個身影開始重疊，然后一同向后仰去。
明日香……
看著天頂之下跨坐于我腰上的女孩兒，我張了張嘴，卻沒有發(fā)出聲音，只是在心里輕輕念著。
她的胸口在劇烈地起伏，那現在已經能夠隨意撕裂大地的手爪接下來斬落的軌跡必然是我的心臟——
明日香……
如果這樣可以讓你的心里好受一些的話……
我輕輕閉上了眼睛，如今的魔眼已經完全在我的控制之中，所以只需要閉上眼睛便可以斷絕所有需要經過「眼」的信息——我選擇不去看未來任何的可能性，然后靜靜地等待著這個世界人類幸存者對于我這個引發(fā)第三次沖擊罪魁禍首的審判——
良久。
一雙手按在了我的肩頭，在顫抖。
睜眼，有淚水滴落在了我的臉上。
「明日香……」
靜靜地看著她，看她聳動著那背負著難以承受之重卻并不怎么強壯的纖瘦肩頭，無聲地抽噎著。
「不好受就哭出來吧」
有些沙啞地，我終于輕聲說了出來。
于是淚水開始決堤，宛如傷獸的嘶啞哭聲在世界的穹頂下回蕩著。
淚在流。
大雨開始滂沱。
終于，哭累了的少女靜靜地趴伏在了我的胸口，蜷曲著身子，如同一只貓，卻輕飄飄的仿佛沒有重量一般。
她還是在流淚——
「明日香」
「嗯？」
「感覺累的話就多哭一會兒吧……」
「嗯」
似乎被我的紐扣硌到了，她稍微移動了一點自己的臉龐。
「等哭完了，我們就離開這里，好嗎？」
我的視力在變得越來越好，世界的邊緣已經近在眼前，甚至于我還可以看到一些其他的世界，那里有著與我同等生命層次的意志在沖我友善地打著招呼。
「……奧菲莉婭，你知道、你知道現在的我是什么嗎……」
她問道。
「我知道，你是毀滅」
「嗯，我是毀滅，燒毀世界的火焰」
「所以呢？」
「我哪里都不會去，我不想破壞任何一個星——」
用一根食指輕輕點住了明日香的嘴唇，我點了點頭。
「但，我是創(chuàng)造啊。」
我看著那因為被我堵住了嘴而眨巴著眼睛的女孩兒，不由得輕笑著彎下了眉眼——
「你如果不小心弄壞了什么東西的話，就讓我來再把它修好……這樣，不就可以了嗎？」
「……」
先是沉默。
「……討厭的女人」
明日香趴在我的胸口，語氣復雜。
就這樣，她趴在我的身上，如同一頭受傷的小獸一般輕輕閉上了眼睛。
大雨還在下著。
雨水積漲。
直到將我們徹底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