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老周走出家門,路過自家的責任田,不由自主放慢了腳步,。
走近最肥沃的一片土地,不由自主彎下腰,抓起一把不干也不燥的泥土放在鼻子上深深地一嗅,濃郁的泥土芬芳令他格外陶醉。
不久,這片田地里先是冒出稚嫩的麥苗兒,在陽光下,在主人的精心伺弄下,成長、拔節(jié)、灌漿、長穗,形成令人心醉的麥浪。
天道酬勤,眼前,平展展的土壤里種子蓄勢待發(fā),但愿今年秋天又是一個大豐收。
時令跨入仲春時節(jié),微風徐來,田埂上,渠溝沿,樹底下隨處可見野草的嫩芽兒。
老周愜意地來個深呼吸,頓然覺得心曠神怡。
他側耳傾聽,不遠出,枝頭上小鳥的鳴叫分外悅耳,舉頭仰望,天空碧藍如洗,萬里無云。
春播已經結束,村莊靜謐而又安詳,裊裊炊煙飄蕩在家家戶戶的屋頂上,人間煙火原來這般美麗而又祥和。
就在前方,一道道車轍格外顯眼,雞鳴和犬吠此起彼伏,聲聲入耳。
春有百花秋有月,人生的道路上,切莫錯過春暖花開,只要時間允許,應該及時欣賞風花雪月,聆聽鳥語,品味花香,觀山水,看潮起潮落,感悟人生百味。
是啊,在這片養(yǎng)育著千千萬萬個生命的沃土之上,每天都上演相同抑或不同的故事。
置身于這片希望的田野,老周不由自主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腳下生風,三步并做兩步向長途汽車站趕去。
東興公社華尖子村恰好有路過通往紅光公社的班車,早上9點一班,下午四點一班,老周趕上了頭一班。
30公里的車程,班車走走停停,一路拉客,運行了一個半小時。
老周下了車,沿著省道步行了大概3華里。
他向南一拐,翻過一道三四十米長的山粱,踏上了通往上杰村的羊腸小道。
舉目四望,溝壑密布,梯田里人頭攢動,這里的春播還沒有結束。
向陽的山坡上,剛剛露頭的草兒舒展筋骨,探頭探腦,仿佛在探究世界奧秘,追尋春的腳步,祈求得到無限陽光和雨露。
這條道兒曲曲彎彎,頗有曲徑通幽之感,熙來攘往,顯得并不冷清,也不喧鬧。
由于老周是生面孔,遇到的人總會多看他幾眼。
他很少走山路,剛開始還不覺的累,不一會兒,就有些氣喘吁吁了。
他自言自語道:“哎,人不服老不行啊,年少時爬高上低,如履平地。
如今,走一段羊腸小道,都覺得費勁哩?!?p> 前面的路逐漸平坦了,不遠處,又出現(xiàn)了一道較高的山梁。
老周緩慢地翻過這道梁,令人豁然開朗。
前方,成片成片的杏花兒形成了花兒的海洋,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仿佛九天仙女把撕碎的錦緞灑在大地上,或獨立、或連片的農家院落,坐落在燦爛中,構成一幅美輪美奐的田園水墨畫。
舉目四望,紅光公社上杰村四周分布著一望際的農田,土壤微微泛黑,一看就是剛剛春播完不久。
偶爾,傳來數聲犬吠,幾只蘆花大公雞在村口的杏樹下走走停停,悠然自得地覓食。
老周興奮異常,三步并做兩步走近這片燦爛。
再近一些欣賞,粉色、白色、玫瑰色的杏花兒像胭脂,一群一群的,貼在樹枝上,又像親密的姐妹擠在一起,盡情綻放。
杏花的五個瓣兒,小巧玲瓏、美麗,如同悄然挺立在枝頭上的水晶,無意炫耀自己的美麗。
該吃晌午飯了,裊裊炊煙在家家戶戶的房頂上升騰,仿佛要給朵朵杏花兒平添飄飄欲仙的風骨。
毋庸置疑,上杰村的春天,就在杏樹的枝椏上無憂無慮地生長著、盡情綻放著。
老周來到村東頭的第一家,院門敞著,他高聲問:“家里有人嗎?”
不一會兒,堂屋的門簾子掀起,露出一顆花白頭發(fā)的腦袋。
他瞇起眼睛看著老周說:“您找誰?。俊?p> “哦,大嬸打擾您了,我找韓大路家?!?p> “噢,韓大路家在村西頭,獨門獨院。
要不,您進來歇口氣兒,有飯哩,現(xiàn)在家家不缺糧?!?p> “謝謝您,我不餓,再見!”
老周一邊走,一邊仔細觀察,這個村莊從東到西,大概有百十戶人家,家家戶戶的房前屋后栽著杏樹。
排列有序的土坯院落,既不顯得擁擠,間距又很是得當,掩藏在叢叢杏林中,仿佛世外桃源一般。
村西頭的確有一個坐北向南的獨門獨院,院落四周的杏樹分外健碩,花團錦簇中傳出母雞咕咕的叫聲,這應該就是韓大路的家。
老周跨進院門,諾大的院子里干干凈凈,堂屋的東西兩側分布著相對應的四間偏屋,堂屋里傳出說話聲。
老周亮開嗓子問:“韓大路在家嗎?”
一個女孩兒沖出堂屋,看看老周,疑惑地回答:“我二叔不在家?!?p> “哦,小朋友,我是你二叔單位來的,家里有大人嗎?”
“有哩,我爺爺奶奶在家?!?p> 一個精神矍鑠的老者聞聲而出,笑笑呵呵地說:“我好像聽到您是大路單位來的貴客?請,快請,屋里坐!”
“是的,我和大路住一間房哩?!?p> 老周抬腿跨進堂屋,眼見,靠北墻正中安放著一張八仙桌,上方掛著一幅巨大的毛主席畫像。
畫像的右側是:大海航行靠舵手,左側是:萬物生長靠太陽。
書法蒼勁有力,線條章法出眾,飛白恰到好處。
靠東墻是一盤大炕,炕沿前有一個土爐子。
這是冀東農村的標配,冬天,爐子既可以取暖,還能燒炕、做飯,一舉兩得。
在火炕的對面有一張大方桌,桌子四周配著8個方凳。
屋內的布置井井有條,又不乏居家生活氣息。
韓大爺說:“貴客請坐,老伴兒看茶。”
老周入座后開門見山地問:“您老是韓大路的父親吧?”
“是的,韓大路是我犬子。
您貴姓,從三岔口來嗎?”
“免貴姓周,您就叫我小周吧,這樣不生份哩?!?p> “周同志,您從大路單位來,讓您受累了!”
“不累不累,我家東興公社華尖子村,沒多遠哩?!?p> “嗯嗯,我們真是鄉(xiāng)親哩!”
“是的,我們是鄉(xiāng)親,韓大路去哪里了?”
“我閨女有病,承包的地多,忙不過來,他去幫忙了?!?p> “最近家里沒出啥事兒,一切都好吧?”
“沒啥事兒,都好著哩。”
“哦,那韓大路怎么不去上班啊?”
韓大爺聽到老周的這句話,心里一驚,小心翼翼地說:“大路說過,單位捎話來了,讓他在家等電報哩。”
老周暗自思量:“看來這個韓大路還真是個逃兵,究竟是怎么回事兒?”
韓大爺眼見老周若有所思,疑惑地問:“單位在等大路上班嗎?”
“是等他去上班哩,不過韓大路給單位去了電話,他嫌棄燒火工作太累,申明不干了,有這事兒嗎?”
韓大媽急匆匆地插話:“周同志,俺們一家都不知情哩!”
韓大爺聞聽老周的話語,立刻臉漲的通紅,瞬間渾身發(fā)抖,臉色發(fā)白,暴跳如雷地立起身在堂屋的地上走來走去。
啪地一聲,把茶缸子摔在地上,臉紅脖子粗,無遮攔地罵道:“這個兔崽子,不是個好東西,他敢胡言亂語,欺騙我們一家老小??磥硎浅粤吮幽?,我非動用家法不可!”
韓大媽被嚇得也沒有了主張,心突突的跳個不停,又擔心老伴兒氣大傷身,急火攻心,出什么岔子,只好息事寧人地勸告:“路路他爹,你消消氣,不要大動肝火,我覺得路路不會做傻事兒?”
韓大爺對著老伴兒吹胡子瞪眼地說:“都是你慣壞了這個兔崽子,哼哼,老韓家的皮鞭會斷官司哩,我這就去女兒家,非抽了他的筋、剝了他的皮……”
魚年無鉤
這片可敬可愛的土地就是我們的祖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