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之后，換掉了職業(yè)套裙和高跟鞋。穿上黑色短袖T恤和煙灰色牛仔短褲和人字拖，看上去悠閑散漫。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之前合身的牛仔褲居然有些寬松。她恍恍惚惚的走到電子秤上。果然體重下降不少。
這段時間一直在忙，一回學校幾乎整天泡在圖書館里。雖說飲食上不太規(guī)律但也算得上少食多餐。
如今這大學四年也快結束了。她以前哪里想過自己的大學生活能過得這么忙碌充實。
可明明那么充實，心里總覺得空落落的。
她也知道，讓自己心里空出來的是什么，缺的是什么。
只是自己不愿再提罷了。
她一邊下樓買包子一邊百無聊賴地回想她在車上做的那個夢。
可怎么想怎么也想不起。只記得場景很模糊，很混亂有很促狹。她拼命的想從那個世界抽離出來，卻無可奈何。其實那個夢沒什么意義，也不是非想起來不可，只是她閑得而已。
她想的太認真以至于包子鋪老板問她要什么餡兒時，她隨口一指，買了一個她最不喜歡的芹菜豬肉。
走遠了一點，她才只咬了一口，還來不及嚼就被芹菜味嗆得吐了出來。
“你也不愛吃芹菜？”
森葦聽這從背后傳來的聲音還愣了一小會，轉身一看。居然是郭佳陽。
似乎有好長時間沒見過她了。她應該也再忙畢業(yè)的事情。說來她們倆也沒必要見面，不熟。
她美麗如初見。只是那一頭秀麗的黑色長發(fā)，染成了深栗色，只是初見她時，她優(yōu)雅得像黃水仙一般神秘朦朧，隱約有種收斂著的嫵媚。
如今的郭佳陽發(fā)尾微卷，化了華麗的妝，酒紅色的吊帶抹胸裙?？雌饋沓墒煊诛L情，知性又性感，宛如一朵綻放的嬌艷欲滴的玫瑰。
她穿得如此正式優(yōu)雅在學校里竟然一點也不覺得突兀，反而為學校增添一抹濃郁的色彩。
今天學校有畢業(yè)舞會，她在回宿舍的路上就看到了好多穿著西裝、小禮服的男生女生。她打扮得如此精致，想必就是去那兒吧。她不由得為今晚的女生擔憂。有郭佳陽在，誰不是陪襯呢。
“你聞出來了？”
“味道挺大的。”郭佳陽說。
“怎么？您也不喜歡？”森葦挑眉帶笑問她。
“是?？礃幼釉蹅兿埠貌畈欢??！?p> 森葦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過于敏感竟覺得她是故意的制造一語雙關的意境，笑了笑說:“不，挺不一樣的?！?p> 看了一眼她過腰的卷發(fā)，眼神散漫了一會兒：“比如我就不太喜歡長發(fā)。”
郭佳陽沒懂她的意思，她是想表達她和她喜好不同，可為什么要說不喜歡長發(fā)。不喜歡干嘛留一頭黑長直，又不染又不燙。
只當她這人說話本來偶爾就有些無厘頭。
郭佳陽去哪里知道她那些小心思。
初三最后一學期，因著中考要體考，學校從初三的第一學期就終于開始正式體育，各科老師不占用體育課不說，連以往學年每周只有兩節(jié)也增加道每周三節(jié)，大課間，初三生倒是不用做體操了，卻得圍著操場跑到廣播體操結束。
初三一開學的九月，正是秋老虎時候，跑著也越發(fā)熱了。
初中正是小女孩對美、打扮過度注重的時候，大多數(shù)還是都會選擇留看起來飄逸柔美長發(fā)。
一部分長頭發(fā)的女生都第一次覺得長發(fā)有些累贅，閑聊時還提過羨慕森葦清爽地齊耳短發(fā)。
森葦一向會說好聽話：“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美嘛?！?p> 雖然學校沒規(guī)定女生要不要留短發(fā)。但森葦一直自覺，頭發(fā)只要一過下巴頦就會自己去剪頭發(fā)。
森葦初中的時候臉上還有點嬰兒肥，白白凈凈的，再配上那么一個短發(fā)，一直都挺顯得稚嫩得很。
“束小羿，我今天先走啊。劉叔來接我去剪頭發(fā)了?！?p> 束羿側目看了她一眼，點頭說好，又看著她的背影自言自語道：“不是挺短的嘛?！?p> 袁立然擠過來等他一起回家，搭茬：“這段時間班里姑娘們怎么都這么愛剪短發(fā)。小束，你喜歡長發(fā)多點，還是短發(fā)?！?p> “我自己喜歡留短發(fā)。”
袁立然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女孩子！女孩子長發(fā)好看還是短發(fā)。”
束羿像是真的在認真思索：“長發(fā)吧?！?p> “怎么有種兒子長大能找女朋友的感覺。”
“占誰便宜呢！”
“方便問一下人短發(fā)姑娘怎么得罪你嗎？”
“犯得著得不得罪的嘛。蘿卜青菜各有所愛你難道理解不了嘛?！?p> 這句話倒是真的，他一直覺得自己身邊親近的女性都是短發(fā)。難免會產生些許視覺疲勞，他好歹一個正常少年自然會有自己的審美標準。
還沒走遠的森葦聽到他們在討論這些便靠在門后，輕輕將已經(jīng)長到下巴頦的頭發(fā)掖到耳后。
回想起看火影忍者的時候她問束羿拋開性格、戲份不談覺得里面那個女性人物好看時，他也只說了山中井野。
結果第二天，森葦發(fā)絲未短。
束羿倒是一來就注意到了，接過森葦帶給他的三明治和牛奶，邊走邊吃這進學校。
“沒剪頭發(fā)啊?！?p> “給我剪頭發(fā)那師傅休息，我認人?！?p> 束羿也沒當回事，只是后來，也沒再見她剪頭發(fā)，陳婉也好奇，她只是說：“不是升學了嘛，想換種風格而已?！?p> 誰知這種風格一換就是好多年。
單調的黑長直，單調的單馬尾。除了袁立然隱約知道她那天下午將他們的話聽了去。幾乎沒人知道，她只是為了束羿那句“長發(fā)吧?！?p> 她就一直隱秘地、固執(zhí)地堅持了這么多年。
郭佳陽沒過多糾結，反而說了句：
“你和束羿……”
話沒說完就被森葦不耐煩的止?。?p> “打住！郭同學。我和你二人之間寒暄只能圍繞男性和戀愛嗎？您作為一名理科高材生就沒有更學術性的事跡值得和我一起分析？”
雖然，她的那些數(shù)學方面的學術她也不會懂。
“你居然這么不想提他?！?p> “是挺不想的?！?p> 因為太想了，所以才不想提。免得徒增悲傷。
郭佳陽眼神柔和了幾分：
“我很喜歡束羿?！?p> “我知道?！?p> 她聲音聽起來涼幽幽的，莫名帶著冷意：“可我不知道是否能比得過你。”
森葦懶懶地給了她一個敷衍的微笑：“相信自己，您能行的。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先走一步?！?p> “你和他沒必要走到今天這一步?！?p> 森葦轉過身，定定的看她，對她的冷漠臉笑得如沐春風:“你要知道，我要謝謝你逼我一把，我才能跟他表白，不然又得等多少年去了?！?p> 然后真摯的沖她點了一下頭便準備閃人。
郭佳陽怔怔地看著她。
“我喜歡的他，是和你在一起的他?！?p> 在她轉身那一瞬郭若陽突然說道。
森葦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
她站在陽光下，光影打在她深栗色的卷發(fā)上，染上一層蒙蒙的光暈。
森葦忍不住的多看了她幾秒。
這個女人怎么會漂亮到這種地步。她從不會因為長相在他人面前自慚形穢。
唯獨她，在她面前才會讓她不自覺的想自己今天的妝發(fā)如何，氣色怎樣。
郭佳陽微蹙著眉，眼眸中沉著似悲哀般的某種情緒。
她就那樣看著森葦。
輕聲發(fā)出像嘆息一般的語調。
“你有沒有發(fā)覺，他好像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才會像個普通人一樣有喜怒哀樂，有嬉笑怒罵的各種表情。”
森葦不太明白她是在陳述事實還是在問自己。
他和她在一起生活了這么多年，這些事情她怎么可能沒有發(fā)現(xiàn)。可那又怎樣，這些不同又能代表什么。
如今只能證明，他對她是愛，卻是依賴的愛。
她沒再和郭佳陽再聊下去。是真的覺得和她不熟。
出于禮貌說了句：“你眼光很好。那樣的束小羿很可愛?！?p> 轉身之后，眼里落入一片蕭瑟和寂寥。
蓓兒是昨晚半夜到的，森葦給她留了門，也給她簡單收拾了一下床鋪自己就睡著了，完全沒意識到她是什么時候回來的。只隱隱約約聽到她洗漱的聲音，壓得很低沒把她吵醒。
不只是從什么時候起，她睡眠很淺，一丁點聲音都能把她吵醒，一醒就再睡不著。昨晚雖然也醒過好幾次，但都又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早上一起，發(fā)現(xiàn)蓓兒在被窩里睡得正香，就沒叫醒她。想著，她和她同住一間寢室的日子也只有這兩天了，不由得有些感慨。
她洗漱好，準備吃點早餐，再睡個回籠覺。
“蓓兒我這兒還要有麥片要用牛奶給你煮點嘛？”
“又吃麥片粥啊。是不是束羿走了我就只配吃麥片粥了?！?p> 聽到蓓兒迷迷糊糊的聲音，森葦只是笑了一下，想到她上學期是老做麥片粥來著。
因為方便、快捷。
束羿沒走那會，只要她在學?；蛟谒?，天天用那部四合一的早餐機換著花樣做早餐。三明治、雞蛋羹、熱牛奶、各式各樣的粥做了個遍。
還沒做任何反應呢，就看見保蓓兒騰地從床上爬起來，下來，突然慌里慌張的什么話也沒說。
森葦反而笑了：“干嘛，你要給我做點什么早餐嗎?！?p> 保蓓兒小心翼翼地吞了口口水，重重地把她摟緊懷里，一邊拍她的背，一邊說：“謝謝，多放牛奶。煮軟點?！?p> 然后去了廁所。
森葦看著她的背影，真覺得他們似乎都太看不起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她沒那么弱。
或許只是不會讓他們看到那么弱的自己。
果不其然，昨天精心打扮過的郭佳陽在舞會上艷壓群芳。校園貼吧有好多她的美照，更有人實名@森葦。
說什么，我們管院院花也不賴，只是人家忙于工作沒來而已。
卻立馬又有人說：我昨天在宿舍上樓時看到她了，精致OL裝扮，帥的呀。人家森葦可是走女強人那一卦的。
XX：你在宿舍看到她了證明她回來了，怎么不來參加舞會。
然后清一水的說森葦自己覺得在郭佳陽面前自慚形穢，怕被比下去。
一時爭得熱火朝天。
可森葦雖然覺得自慚形穢，可從沒怕過被比下去。
她正這么想時，突然看到保蓓兒的ID發(fā)了一條：兩張不一樣的臉，不一樣的好看，不知道有什么可比的。
森葦在床上說了句：“別在廁所玩手機。”
安靜了一兩秒，又開始了踩一捧一的爭奪戰(zhàn)。森葦覺得自己居然享受了明星的待遇。
有人說森葦長相清新脫俗，便有人說郭佳陽妖艷俗氣。有人說郭佳陽嫵媚動人的，就有人說森葦明艷不足寡淡有余。
只能說每個人對美的定義不一樣實在沒必要爭得都要說了好幾個辱罵性的詞匯了。
最后她用自己的ID發(fā)了句，大大方方承認自己相貌的確沒郭佳陽那么驚為天人：各位同學還請悠著點，郭同學那樣天仙般的女子可由不得你我評頭論足的。也承蒙各位同學的厚愛?？墒窃谙履艘唤榉卜蛩鬃樱哪芨膳取?p> 再沒翻過那篇貼子。
保蓓兒從洗手間出來時，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也沒說話。
散伙飯那天，看著同班同學有好幾個抱在一起痛哭流涕，連保蓓兒都被那種氣氛給感染了，眼睛紅紅的一個勁兒的喝酒。
森葦居然發(fā)現(xiàn)自己眼睛干的流不出一滴淚，似乎也對這個學校沒什么留戀。
因為她留戀的人早已離開這個學校了。
當代年輕人酒桌飯桌上最不缺的游戲似乎就是真心話大冒險了。真心話能滿足大家的窺私欲和八卦欲，大冒險也會然人有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幸災樂禍，但這個游戲有時候確實挺適合社交的。如果問題、行動設計的巧妙卻不露骨能用一定量的秘密交換拉進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增加親密度和信任感。其實是一個很好的了解對方同時了解自己的機會。
森葦只是坐在人群中淺淺的笑著看大家。酒瓶還是第一次轉到她。
“說一個喜歡的人最讓你覺得最有魅力的事?！?p> 森葦拿出自己抽到的紙條念出來后立馬有人不滿意了。
因為前幾輪的問題都有些晦澀、曖昧。
開玩笑地說：“輪到院花就這么小清新嘛?！?p> 森葦坐得筆直，看起來挺端莊嫻靜。
可大家都沒覺得跟她有多遠距離。
在同學們眼里，她一直都是個優(yōu)雅又平和的姑娘，就像前兩天舞會貼吧那事兒之后，雖然她先認了個慫，表面上挺沒面子的?？纱蠖鄶?shù)還是好評，都說這姑娘優(yōu)秀有接地氣。
“沒辦法，我們葦哥兒人格魅力擋不住?！?p> 保蓓兒護著她說話，
“說吧。”
森葦認真思考一下，神色恬淡，緩緩地開口：
“我喜歡的一個男孩，性情淡漠，小小年紀似乎已經(jīng)看破了紅塵。學習很好，很努力。我們是京城人，邶傾大學當然是首選，可他卻不，因為哪里不是他最想去的地方，他只想來這兒。也就是那一瞬間吧，他眼里不像以前那么散漫。是閃爍著，有光的。我那時候覺得鮮衣怒馬少年時的意氣風發(fā)也不過那般?！?p> 她話音一落，發(fā)現(xiàn)同學們居然靜默了一片。
森葦有些淡淡地笑了一下：
“這故事有點無聊。我自罰一杯?！北阒鲃优e起了一杯啤酒，一飲而盡，得了一片叫好聲。
卻又個男生咬牙切齒著做出憤恨地說，若不是這男生平時就愛耍寶，大家還真信了他：
“什么呀，你知道我當年就是差了十分才只能上F大，你絕對是故意在我面前臭顯擺的！”
話一說完大家都樂了，班長打著哈哈，說：
“你這人就是心態(tài)不好。你看，人家不去邶傾非要來F大，證明F大魅力無限呀?！?p> 那男生這才沒呲牙咧嘴的瞪著森葦。
森葦便主動求和，跟他賠不是：“我的錯。您看我在喝一杯行么？”
大家也不是為了灌誰酒，那男生的裝生氣也只是為了活躍氣氛。誰知森葦居然真的就一點沒端著，大方爽朗極了。
也只有在場真正和她親近的保蓓兒知道，這姑娘就是不想太清醒，想醉一醉。松懈一下身心。
可奈何，酒量實在太好。酒桌上人都倒了一半了。
她還只是端正坐著，臉頰微熱。
眼底是一片黯然，終于，抬頭望著很近的燈光，眼神閃爍了一下，輕聲說出了那三個字：“好想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