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禁忌
一個身穿白色T恤和黑色運(yùn)動褲,面容秀麗,不施加任何粉塵的的女人。烏黑的長發(fā)高高扎起,看起來無比的干練清爽。
她身邊的男人,有著驚人的面貌,西裝革履,不茍言笑,一雙眼睛漆黑幽深,仿佛有萬種柔情。
“這是現(xiàn)在的潮流嗎?”景深忍不住發(fā)問,“運(yùn)動衫配高跟鞋……”
“我覺得好看?!?p> 意思就是你管不著!
“嗯?!?p> 南之一直覺得聊天是門藝術(shù),可到了他這里,就變成殺豬了。
兩人一同走進(jìn)一家服裝店,暗色系的裝修,加以白色燈光點(diǎn)綴,平添了神秘感。整個店鋪有兩百多平米,容身的地方很寬敞,也有足夠的空間擺滿琳瑯滿目的飾品。
服務(wù)員掛著微笑走上前來,用著官方的語氣:“先生夫人,有什么能幫到你們的嗎?”
“是先生小姐?!?p> 南之收回目光,沉聲糾正。
“好的,小姐?!狈?wù)員禮貌更正,服務(wù)態(tài)度極好。
南之沖她笑了笑,表示并不礙事。
“請問兩位要需要采購些什么?”她又問。
景深聽到南之糾正時,有些愣,這會抿著唇,不說話了。
“運(yùn)動鞋?!蹦现疀]有注意到他的異樣,徑直走到一面放運(yùn)動鞋的墻前,細(xì)細(xì)挑選。
“小姐,你看看這款,是今年的爆款,不少明星都有在穿。”
“這個是經(jīng)典款,百搭……”
南之一目十行,最后給自己挑了一雙,也給景深挑了一雙,坐在椅子上準(zhǔn)備試鞋,便見景深從服務(wù)員那接過了她選中那雙鞋。
纖白細(xì)長的手指把塞在鞋子里的紙團(tuán)抽出,調(diào)整了鞋帶,稍稍松垮了一些,才遞給南之。
“很適合?!?p> 他毫不吝嗇的夸,對上服務(wù)員的目光,“買了?!?p> 南之站起來走了走,舒服很多,雙足之間有一種被包裹的安全感,“你也換上?!闭f著,拿著剛剛給景深選的鞋子晃了晃。
男人不假思索地?fù)Q上,忽然抬眸看了一眼南之,略有不快地說道:“有點(diǎn)小?!?p> 小?。?p> 她給服務(wù)員報數(shù)的時候還擔(dān)心報大了,沒想到還小了……
南之把自己的腳比過去,腳后跟對整齊了,一看鞋頭,長度差了整整一截手指。
服務(wù)員好心道:“先生怎的也有一八五吧,很正常。”
“呵呵~”
南之尷尬的咳了兩聲。
他本意是想給南之挑幾條夏天的裙子的,沒想到在試鞋上花費(fèi)了這么多的時間。
景深沒想到南之會給自己挑鞋,也是難得的意外收獲。
來到一家高級定制的服裝店前,南之掃了一眼招牌“之南”,嘴角微微抽搐,這是巧合?
“老……”店長知道來者是景深,就想從收銀臺里走出來,見他眼神的示意,乖乖的叫來了另一位店員。
“小……小姐,您要看看春季新款裙子嗎?”這店員方才在拿手機(jī)偷拍景深,突然被點(diǎn)名過來招呼,面紅耳赤,害羞得很。
“要買什么?”南之是被他帶過來的,自然是要問他買什么。
男人垂眸含笑,對上那店員的目光時,笑意微轉(zhuǎn),客氣的說:“給這位女士挑選幾條合適的裙子。”
“好……”店員有些羨慕地望著南之,末了又聽見景深補(bǔ)了一句:“只要好看?!?p> 他家南小姐,值得最好的。
南之不以為然,覺得家產(chǎn)遲早被他這么揮霍一空。
她去試衣服的期間,景深也沒閑著,他穿梭在各排衣服架子中,貌似在挑選衣服。
店長看他好像有些失望的樣子,急忙又叫了另一個人上前去問。
“你好?!本吧钋埔娝贸隽撕脦准路诳?,鎖著眉頭又掛了回去。
看上了一件素色的長裙,拿起來,與此同時男人語音淡淡,溫文爾雅的話語脫口而出:“這里沒有男士女士款式顏色類似的衣服嗎?”
“先生說的是情侶裝?”
景深反應(yīng)了幾秒,“嗯”了聲。
他……想和南之穿情侶裝。
店員有點(diǎn)惋惜的說:“不好意思先生,我們店鋪暫時不賣情侶裝。”
景深銳利的眼睛驀然就對上了店長,她時刻關(guān)注著自家老板的一舉一動,見如此情況趕緊走了過來,讓人代替去收銀,“老板,你有什么不滿意的嗎?”
“為什么沒有情侶裝?”
聽完,店長不受控制的瞄了一眼衣帽間,想起剛剛那個女人……腦中靈光乍現(xiàn),似乎有什么瞬間通透了,原來是這樣啊。
她把頭搖成撥浪鼓,解釋道:“不是的老板,春季的情侶裝正在趕制,需要的話,到時候會立馬聯(lián)系您?!?p> “不必了……”
有了,她也不一定會穿。
“針線活難學(xué)嗎?”
景深最后看了眼手中的長裙,默默掛好,問的問題,令人措不及防的。
“還是……有一定難度的?!?p> 景深斂了斂眸子,默不作聲,“次噶”一聲,他看著那邊穿著星空裙在鏡子前左照照右照照的南之。
不知想了什么,忽地拿出了手機(jī),打了一個電話。
店長目瞪口呆的聽這段話從這個地獄羅剎口中說出:“裴什,你去買一些針線送到景園?!?p> 景深很早就聽說洱城有些寨子,妻子結(jié)婚時穿的婚紗都是由丈夫親手縫制的……
之前有好長一段時間沒事干,喜歡望著窗外發(fā)呆,有一次偶然想起王姨給她孫女縫制毛衣,讓他也萌生了試一試的想法。
也就是南之有一件粉嫩嫩的毛衣,是他親手縫的。
“不要哭,我就是你的家人?!?p> 他保護(hù)她,無微不至的照顧她,普通孩子有的東西她也一樣不會少,哪怕是愛。
所以南之才能這么陽光,全都是因為他。
現(xiàn)在想起,從今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好似白駒過縫,忽然而已。
掛斷電話,打開手機(jī)相機(jī),當(dāng)景深舉起來,準(zhǔn)備拍照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五六年前的手機(jī)像素感人。
他第一次萌發(fā)了想要換手機(jī)的念頭,尤其是和南之出門,一定要帶一臺好的手機(jī)。
不拍……他又不甘心。
就這樣安靜了幾秒,店長也癡迷在南之的窈窕中時,她聽見了一聲冷冷地問候。
“好看嗎?”接著是一聲更冷的命令。“手機(jī)拿來。”
他不客氣地?fù)屵^店長的手機(jī),看著攝像頭里那個能清晰看出輪廓的人兒,彎了彎嘴角。
找角度,不帶重復(fù)的拍了十幾張,還給店長的時候,不忘吩咐:“記得發(fā)到我郵箱上?!?p> 說完,人走到南之身后,偌大的鏡子中反射出兩個人的倩影,他眉目清俊,南之看他眼眶里的自己,竟比鏡子中的自己還要清晰幾分。
她忽地垂頭不語,像是想起來什么,掠過璀璨雙眸,再次看著鏡中的人兒,便見那人兒拉了拉裙子,面容不見晴空。
景深見聞,卻不知她為什么會不高興,眼下正茫然無措,沉浸在寒潭里的冷氣蜂蛹而出。
似是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南之深呼吸,打開試衣間的門走了進(jìn)去,出來已經(jīng)換回了她那身干練的衣服。
目光所及她之前穿過來的那雙高跟鞋,二話不說的就扔進(jìn)了垃圾桶,無功而返,走時手臂猛地被男人拉住。
南之能清楚的感受到景深身上的寒意,也只是收斂過后的,因為怕嚇著她。
南之見狀并不覺得奇怪,知道是自己唐突,是自己不對。
然而這也只是一個意外。
“對不起”三個字剛到嘴邊,人就被抵達(dá)了商場一根大柱子上,大理石瓷磚的冰涼透過薄薄的一層布料攀上脊背……
她到嘴邊的話,被壓了下去,而他旁若無人,神情嚴(yán)肅,細(xì)致的描摹著人兒的眉目,兩具身子極其貼近,只是到一定程度,停下來了。
“為什么不開心?”
他用的是不開心這個詞,而不是生氣,讓南之心底為之一暖,她不由想起往年的種種,念他對自己是多么的好。
呼吸打在她的頸脖,悶熱的氣息讓她周身不自在,“沒……沒有不開心?!?p> 男人抿著不語,瞇著眼搖頭,他不相信。
“你知道的?!?p> “知道什么?”
“我要你……開心。”
他說這話時,無比認(rèn)真。
帶著南之的思緒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個夏天,綠樹成蔭,那時的頌州如歲月靜好一詞,觀測著兩人成長,收集了兩人所有的點(diǎn)滴。
“夜來南風(fēng)起,小麥覆隴黃……”十八歲的少年合上書,看著奮筆疾書的女孩?!盀槭裁聪矚g這句詩?”
女孩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少年手中的語文書,“哪一句?剛沒聽清?!?p> “夜來南風(fēng)起,小麥覆隴黃?!彼帜盍艘槐?,清涼的聲音好似淌過心間的溪河,令人心生愉悅,一身神氣。
女孩筆下一頓,沉思幾秒,只道:“夜來南風(fēng)起,有我的姓。”
少年好笑,拈手輕彈她的額頭,罵道:“膚淺?!?p> 這時王姨端著西瓜走出來,看著這一派和煦的景象,不由發(fā)笑。
十五歲的南之,并沒有完全張開,還是一副單純傻萌的模樣,便見她拿起西瓜狠咬,似在泄憤。
“好吃嗎?”
“好吃?!?p> 這個問答看似無心,殊不知是知道她愛吃西瓜的景深兜著滿心滿眼的期待問出來的,意義非凡。
“明天早上我送你上學(xué)?!?p> “不用這么張揚(yáng),我喜歡走路去。”南之直接就拒絕了。
景深挺直腰背,“那我陪你走路去?!?p> 她被西瓜嗆到,抽了幾張桌上的紙巾,擦干凈嘴,鄭重其事的說:“別,您還是好好呆家里,況且我過幾天就要考試了,別出什么幺蛾子?!?p> “我什么時候給你惹出過幺蛾子?”景深眉毛微皺,一把揪著想要逃走的人兒,開始拷問。
忽然慌神,思緒也止,眼見的男人和十年前十八歲的大男孩交織在一起,面容未變,歲月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任何痕跡,只是氣質(zhì)變了。
又或許他一直這樣,自己變了。
“好吧。”他目光滑下去,拉起她的手,團(tuán)在手心。“我不問了。”
“別啊,我說,我……告訴你。”南之嘆了口氣,用空余的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臉?!拔沂遣皇窃介L大越像我的媽媽?!?p> 南之的媽媽……
景深呼吸一窒,似乎有什么明了了,一雙眼睛望著南之滿是愧疚。
見狀,那人嗤笑,一字一頓:“我、沒、事、了!”
好比一劑鎮(zhèn)定劑,景深從心底里松了一口氣,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這個話題已經(jīng)不容許被談起,變成了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