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黑暗中行走了很久,久到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自己因何被困于無邊黑暗。
不知從何時起,她的耳邊總會響起一首熟悉而又陌生的歌謠,聽不清內(nèi)容,曲調(diào)卻莫名熟悉。
她仿佛在這無邊的混沌中走過了千年,也許是天神忘記了在混沌的角落里,還有一個她。
終于,在不知第幾個年頭,她的前路出現(xiàn)了一點(diǎn)微光,那光微弱的像是一只精疲力竭的螢火蟲,同她一樣在混沌中艱難的前行。
像是天神終于記起來她,那光從微弱逐漸變得盛大,直到耀目如陽,直沖九天,宛如一朵巨大白蓮,在一瞬間綻放。
她艱難的從指縫中投出好奇的目光,那光的深處卻傳來悠悠誦經(jīng)聲,經(jīng)文的內(nèi)容就像那首歌謠一樣聽不真切。
“你生前罪孽深重,被罰來虛空混沌永世受苦,本不該救你脫離,世間卻有人為你贖罪,積累十世功德,本座便再給你一次機(jī)會,循著這光去吧,你是否真的已經(jīng)悔改,能否得這滿天神佛憐憫,且看你自己造化。”
那威嚴(yán)的聲音響徹整個混沌,話音剛落,盛大的白光便驟然縮緊,巨大的宛若花瓣的光輝迅速合攏,好似變成了一粒尚未發(fā)芽的種子,又閃耀出那如螢火般的微光。
她用力的搖了搖頭,被剛剛的景象所震撼,才恍惚間記起一些遙遠(yuǎn)的事情。
生前的記憶化成滴滴淚珠,從她的眼角滑落,她的內(nèi)心早已空洞而麻木,卻不知為何還會落淚。
淚水凝成的水滴不停的在她的面前旋轉(zhuǎn),像是在向她招手,邀請她記起過去的種種。
她突然笑出聲,抬手一揮,將那些水珠揮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罪孽深重?十世功德?既然說我罪孽深重,又為何要積十世功德?既然是重新開始,我便不要再與前世有任何瓜葛?!?p> 她嘴角揚(yáng)起微笑,一步一步的向微光走去,耳邊的嘈雜聲越來越大。
她突然對著虛空大聲起誓:“此生我要做那斬妖除魔的羅剎,殺盡天下邪魔,誅盡世間妖魅,一世隨心,自由來去?!?p> 蓬山,東勝神洲西南處的一座小山,此山雖小,其主峰卻極高,終年仙霧裊繞,主峰之上有一仙府,仙府中住著一位白眉道人,道人每十年下山一次,若遇有緣人便會將其帶回仙府,收為弟子,授以仙術(shù)。
那日,蓬山臨安縣本是風(fēng)和日麗,萬里無云,卻在正午時分雷雨大作,狂風(fēng)怒號,縣中人皆驚異莫名。午時二刻,一道紫雷從天而降,擊中一處清雅別致的院落,伴隨著趙家家仆們忙碌的腳步聲,這枚驚雷將院中那顆年近花甲的老樹劈成了兩半,樹上原本綠油油的葉子頓時燃起熊熊大火。
“走水了?。?!”
隨著一聲大喊,整了趙家都炸開了鍋。
本就忙碌的家仆們一時間更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救火的不停的打著水,來回奔跑。
與此同時,院中主臥內(nèi)的趙家夫人正忍著劇痛,艱難生產(chǎn)。
趙家是臨安縣的大戶人家,書香門第,到了趙啟元這一輩,人口便開始凋零,趙家當(dāng)家的主母趙夫人更是多年未有生育,膝下無子。
終于,在趙夫人嫁入趙家的第六個年頭得償所愿,懷上了一胎??蓻]想到這胎卻來的這么兇險,先是久久不能產(chǎn)下,眼下更是風(fēng)云大變,就連院里的老樹都遭了秧,趙啟元心中的喜悅都被蒙上了一層清灰。
午時剛過,未時初,伴隨著一聲嬰兒的啼哭,空中雷雨驟停,院中老樹的火也已經(jīng)熄滅,儼然一副撥開云霧的場景,接生的婆子急忙忙的跑出來向趙啟元報告,是一位小姐。
“小姐?”趙啟元有些失落的反問接生的婆子。
“是的老爺,是一位小姐,小姐眉目間還有一顆紅痣,一墜地就風(fēng)雨停歇,小姐以后一定大富大貴!”接生的婆子看上去比趙啟元還要高興,大大的臉上,眼睛已經(jīng)笑成了一條縫。
“如此也好,謝過張媽媽,賬房,帶張媽媽去領(lǐng)賞錢吧?!闭f完,趙啟元轉(zhuǎn)身進(jìn)了書房。
等到趙啟元從書房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微暗,府上的仆人也開始張羅起晚飯,趙夫人的臥房更是早早的便點(diǎn)上了燈。書房的位置離臥房并不遠(yuǎn),只要打開窗戶,就能聽見那孩子微弱的哭泣聲。
“夫人,身體可還好?”趙啟元踏進(jìn)臥房內(nèi)屋,入門第一句便是詢問趙夫人,眼角連看都沒有看過床榻邊那搖曳的嬰兒床。
“夫君,怪我這肚子不爭氣,沒能給趙家延續(xù)香火,可是她畢竟是我們的孩兒,你疼疼她,抱抱她可好?”趙夫人本就身體不好,又產(chǎn)后虛弱,靠坐在床頭,一手握著趙啟元的手,一手輕輕的搖著嬰兒車,語氣間滿是哀求。
趙啟元低頭不語,看著憔悴疲憊的妻子,他的內(nèi)心突然愧疚起來?!斑@孩子終歸是我們的骨肉,是男是女又有何妨?”他在心底默默反問著自己。
“夫人說得對,她終歸……是你我的孩子?!?p> 趙啟元嘴上說著,側(cè)了側(cè)身,彎下腰去,第一次和他期待已久的孩子見了面。那嬰兒也瞪大了眼睛看著出現(xiàn)在眼前的這張臉,小腦袋搖晃了兩下,突然笑了起來。
趙啟元好似如釋重負(fù),他的眼神在見到嬰兒笑顏的那一瞬間,也變得柔和了起來。
趙夫人知道,趙啟元有多想要一個男孩兒,她本以為他會放棄這個孩子。整整一個下午,都沒敢合眼,可現(xiàn)在的情景看來,她是多心了。
“夫君,謝謝你?!?p> “夫人,該道謝的人是我,讓你受苦了。”
趙啟元夫婦相視而笑,一家三口的溫馨畫面此刻卻也同時出現(xiàn)在了九重天和夜宮之中。
九重天上,天帝帝昊正靜靜地坐在自己的寶座上,司命星君的九重七環(huán)鏡也緩緩的轉(zhuǎn)動著,偌大的大殿中只有一人一鏡,顯得莊嚴(yán)而又孤寂。
魔族圣地,夜宮里的魔君邯冀也通過魔族的顯圣池觀察著那個剛剛降世的女嬰。
“你終于,回來了?!?
竹阮
唯愿與君共白首,再無瑣事繞心頭。東籬牡丹西窗酒,共話桑麻樂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