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錢公公慌了

　　大殿中。

　　眾人尋著聲音瞧去，竟是五十一歲禮部尚書，內(nèi)閣群輔之一孫恒之。

　　“孫大人何意？”

　　顧魏很不爽，也有些不明所以。

　　孫恒之為何會突然出來攪局？他一般都不參與斗爭。

　　“若沒了兵部將士守衛(wèi)邊疆，天下何來今日安穩(wěn)？”孫恒之反問道：“顧大人，何謂勞民傷財？”

　　“戍守疆土自不算勞民傷財，可這操練之事需要班師，兵馬一動，皆是糧餉?！鳖櫸好ò缀?，笑著反問道：“此等道理，孫大人莫不是不懂？”

　　“軍士為何操練？”孫恒之再反問。

　　“自是為了上戰(zhàn)場守衛(wèi)疆土?！?p>　　“那敢問顧大人，何來勞民傷財一說？”孫恒之目光環(huán)視一圈，字正腔圓：“將士操練乃國之根本，如若操練之事都能如此敷衍，誰來戍衛(wèi)國土？”

　　他回過頭，兩眼一橫，冷冷一笑，“莫不是靠顧大人這三寸不爛之舌？”

　　顧魏沒有說話，他腦子在瘋狂運轉(zhuǎn)。

　　孫恒之雖不參與斗爭，但作為內(nèi)閣之一，自身能量不小，不宜與對方結(jié)仇。

　　他也有其它顧慮，一旦和對方相爭，會讓其它黨派得利。

　　還有一點，兵部年年操練，此事也不算大事，不值當(dāng)。

　　思來想去，顧魏忍住心中憤怒，換上笑臉，作楫道：“孫大人所言極是，是顧某目光短淺了。”

　　一場爭斗，以顧魏退步結(jié)束。

　　沈安站在臺上，一直細(xì)細(xì)觀察和思考。

　　他也沒弄明白，禮部尚書孫大人，為何替兵部李如松說話？

　　原本沈安還準(zhǔn)備出面，眼看顧魏退縮，禮部尚書和兵部尚書都表示贊同，這件事情應(yīng)該沒人會站出來反對了。

　　只是-----

　　用審視的目光盯著孫恒之半天，沈安也沒看出這家伙的意圖。

　　果然，大殿下沒人再反對。

　　太后把早已準(zhǔn)備好的旨意，由小太監(jiān)交到錢寧手中，再由他宣讀。

　　打開懿旨瞟了一眼，錢寧腦海中才反應(yīng)過來，事情似乎哪里不對，心中開始慌張。

　　他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太后有旨，準(zhǔn)兵部尚書李如松奏折，命兵部左侍郎李達(dá)任總管-----”他停頓了片刻，心有不甘，卻又不得不念，“掌印太監(jiān)沈安-----任總督，全力操辦此事?！?p>　　“臣沈安（李達(dá)），叩謝陛下，太后?！鄙虬才c李達(dá)同時跪地。

　　大殿下，群臣開始交頭接耳。

　　沈安任總督意味著，他的權(quán)力進(jìn)一步擴(kuò)大。

　　“諸位，可還有要事稟奏？”錢寧只想快點結(jié)束，他腦子一片混亂，心跳開始加速。

　　“臣有要事稟奏！”又一個聲音，從大殿外響起。

　　“準(zhǔn)！”

　　一個消瘦的身影漸漸清晰，他穿著都察院監(jiān)察御史的官服，手中拿著奏折，緩緩走上大殿，滿臉怒氣。

　　看著來人，顧魏和高顯扯出一抹冷笑。

　　“臣都察院監(jiān)察御史李鑫，欲彈劾掌印太監(jiān)沈安！”在文武百官注視下，他直接伸手指向沈安，聲音震耳欲聾。

　　一時間，大殿內(nèi)所有人屏住呼吸，準(zhǔn)備看戲。

　　重頭戲來了！

　　“李大人，彈劾也需緣由?！卞X寧急忙出聲，面上一副公事公辦，實則心中竊喜不已。

　　“沈安占著掌印太監(jiān)身份，誣陷忠良，甚至對四品官員私自抓捕，打擊報復(fù)，不知這算不算？”李鑫死死瞪著臺上，眼神像要吃了沈安。

　　文武百官同時把目光瞄向張舉，大家心里都跟明鏡似的。

　　“天子腳下竟有此事？豈有王法？”錢寧語氣中是壓制不住的興奮，連忙道：“證據(jù)呢？李大人親眼所見？切莫空口無憑?！?p>　　“臣不曾見?！崩铞螕u搖頭，卻從懷中拿出一卷紙張，大聲道：“但無數(shù)街坊都能為此作證！此乃證詞！”

　　他立于大殿中央，高舉著右手，手中抓著所謂證詞。

　　聽到有人假借自己名義，彈劾沈公公，張舉臉色很難看，非常難看。

　　這些黨派無休止斗爭就算了，還非要拉攏不同的人手，強加于自己頭上。

　　李如松和李達(dá)十分緊張，如果證據(jù)確鑿，即便太后幫忙，也很難挽回，兵部整頓好不容易開始，沈公公可不能出事。

　　少了他在朝中周旋，這變法也難以完成，甚至?xí)窟B到李家。

　　證據(jù)已經(jīng)由太監(jiān)交到太后手中，她盯著所謂‘證據(jù)’，霎時間失了分寸。

　　上一次彈劾罪狀雖多，可證據(jù)并未呈上來，僅僅是一面之詞，并無實據(jù)，太后用了一招和稀泥，蒙混過關(guān)。

　　現(xiàn)如今，證據(jù)捏在手中，該如何是好？

　　太和殿，瞬間鴉群無聲。

　　戶部尚書顧魏，工部尚書高顯，都察院左都御史顧習(xí)------淮南黨臉上，逐漸浮現(xiàn)得意之色。

　　聽著對方說辭，沈安無比清楚，他口中的街坊，無非是派來監(jiān)視自己的人手。

　　但他并不緊張，因為這是個偽命題。

　　“李大人，敢問咱家抓的是哪位大人？”沈安氣定神閑，甚至嘴角帶笑。

　　“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張舉！”

　　“哦？”沈安站直身體，目光轉(zhuǎn)向張舉，問：“敢問張大人，咱家可有對你私自抓捕，打擊報復(fù)？”

　　現(xiàn)場全體官員，將目光投向張舉，等待著他的回答。

　　他的回答非常關(guān)鍵，可以說決定了沈安的生死。

　　張舉向右移步站出，作楫回道：“未曾！”

　　嘩~

　　滿堂嘩然！

　　李如松和李達(dá)不由偷偷舒了口氣。

　　顧魏、高顯、顧習(xí)等人臉色一變。

　　“張大人，你-----你----”監(jiān)察御史李鑫瞬間漲紅了臉，指著張舉，結(jié)結(jié)巴巴道：“你竟如此貪生怕死！”

　　“張某何時說過被沈公公抓捕報復(fù)？”死死瞪著對方，張舉厲聲道：“李大人上奏前可曾問過張某？”

　　“我-----”

　　環(huán)視一圈，張舉冷聲道：“張某不怕死，可怕死的不明不白！”

　　莫名替別人背鍋，被人當(dāng)槍使，誰都不爽！

　　慌亂中，李鑫求助的目光看向顧習(xí)，卻被對方威脅著瞪了一眼。

　　僅僅一瞬間，他由氣勢凌人變?yōu)椴恢?，茫然環(huán)顧，發(fā)現(xiàn)四周冷眼旁觀，自己孤身一人。

　　“李鑫貴為御史，卻無故誣陷朝中大臣，現(xiàn)罷黜御史身份，拖出去廷杖八十！”

　　太后真怒了，不但要取消他的官職，還要廷杖八十。

　　廷杖是用碗粗的棍棒打屁股，大部分人如果被實打?qū)嵧⒄劝耸?，多半活不成了?p>　　“太后饒命！太后饒命！”李鑫跪在地上，腦袋磕得砰砰響。

　　在此之前，他還義正言辭斥責(zé)別人貪生怕死，輪到自己卻比誰都慫。

　　“拖下去！”太后大喝一聲。

　　錦衣衛(wèi)上前，一把抓住李鑫，直接往外拖。

　　“陛下饒命，太后饒命。”掙扎間，李鑫頭頂烏紗帽掉落，長發(fā)散亂，臉色蒼白如紙。

　　“顧大人，顧大人救我！”拖到一半的李鑫，將顧習(xí)當(dāng)作最后的救命稻草，聲嘶力竭。

　　顧習(xí)猛地轉(zhuǎn)身，目光森冷，惡狠狠道：“拖出去！”

　　他眼中的絕情，讓李鑫瞬間失去聲音，他明白自己被拋棄了。

　　顧習(xí)說完對著大殿躬身作楫，一臉‘內(nèi)疚’道：“都察院出了如此官員，乃臣之失職，臣定會對都察院嚴(yán)加管束?！?p>　　“顧大人雖有過錯，卻也情有可原?！鄙虬簿o跟著出聲，表面替顧習(xí)說話，實則是肯定了他有過失。

　　顧魏和顧習(xí)臉上，臉色極其難看，努力隱忍著。

　　“望顧大人深刻反省，嚴(yán)人律己?！敝楹熀螅舐曇魝鱽?。

　　“謝陛下、太后圣恩?！?p>　　心中一萬個不爽，顧習(xí)也只能開口跪謝。

　　這一次對決，沈安完勝！

　　一切恢復(fù)平靜，錢寧再次詢問：“諸位可還有要事？”

　　“臣有要事稟告?！边@一次，出聲的是沈安。

　　“沈公公有何事？”錢寧臉色微白，不祥的預(yù)感越來越強烈。

　　“錦衣衛(wèi)指揮使紀(jì)浪及幾位同知、僉事、鎮(zhèn)撫------因強搶民女，欺行霸市，強行搶奪良田，擅用私刑，手上命案十?dāng)?shù)條，現(xiàn)已被關(guān)押候?qū)?。?p>　　轟~

　　整個朝堂一片震驚！

　　滿朝文武都知道，錦衣衛(wèi)是沈公公的一只手，怎么會？

　　錢寧探尋的目光望向殿下的顧魏，那表情似乎在說‘你啥時候出的手？我為何不知道？’

　　彈劾失敗，顧魏本就不爽，此刻更是一臉怨恨。

　　他用懷疑的目光鎖定錢寧，這家伙自己動手還想嫁禍于我？

　　“紀(jì)浪好大的膽子！”太后怒聲呵斥，聲音充滿威嚴(yán)：“此事全權(quán)交由沈公公受理，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滿朝文武，全體蒙圈。

　　大家相互猜測，誰對沈公公的錦衣衛(wèi)動了手？

　　錢公公？

　　亦或是淮南黨？

　　紀(jì)浪與后宮王貴人有染之事，沈安并未說出來，他對自己來說，還有很大利用價值，暫時不能讓他死。

　　危機(jī)四伏的早朝，終于在眾人猜忌中結(jié)束。

　　一切發(fā)展，都按照沈安計劃在進(jìn)行。

　　下了早朝，錢寧臉色慌張，急匆匆出了宮。

　　收回他背影上的目光，沈安低頭俯視小胖子皇帝：“聽聞陛下近日不按時用膳？”

　　“哪-----哪有?！蓖悼戳俗约耗负笠谎?，小胖子皇帝理直氣卻不壯。

　　“為何？”沈安耐著性子詢問，“膳食不可口？”

　　“先生，朕近來得到一物，十分美艷?！?p>　　“何物？”

　　“先生隨我來。”

　　扭動圓滾滾的身體，小胖子拔腿在前方帶路，跟個肉球似的，一群小太監(jiān)在后方慌慌張張追趕。

　　沈安和太后兩人對視一眼，無聲笑了，這小家伙竟然轉(zhuǎn)移話題。

　　跟著他穿過保和殿，乾清門，來到住所乾清宮。

　　一路上，他胖胖的身體，走得相當(dāng)費勁。

　　“正是此物?！?p>　　乾清宮墻角，小胖子指著一株花盆里的藤蔓，藤蔓上結(jié)著鮮紅透亮的果實。

　　“這不是西紅柿嗎？”沈安還以為是什么好東西，原來是西紅柿。

　　“先生識得此物？”小胖子眼睛瞪得圓鼓鼓，臉上滿是崇拜，“此乃朝貢之物，先生真乃神人也。”

　　“西紅柿？”太后也一臉好奇。

　　沈安心想該如何回答他們，記憶中，現(xiàn)代很多美食確實由明朝時期傳入，如此看來西紅柿也是。

　　“此乃西紅柿，又名番茄，來自西番，果實扁球狀或近球狀，肉質(zhì)而多汁液，可生食，也可熟食?！?p>　　“此物可食？”別說小胖子和太后，連身后幾位宮女太監(jiān)都驚呆了。

　　他們只覺得這東西著實美艷，把它當(dāng)作觀賞植物而已。

　　“自然?！鄙虬仓苯诱乱活w，張口就咬，果汁在嘴中爆開。

　　微酸帶甜，味道很可口。

　　看他吃的津津有味，小胖子吞了吞口水，躍躍欲試。

　　沈安把咬了一半的西紅柿，遞到他面前。

　　他有些害怕，又好奇，又想吃，只能求助的看向自己母后。

　　“真沒事?！泵鎸μ笤儐柕哪抗猓虬矡o語道：“我都吃了還不放心？”

　　在太后允許下，小胖子小小咬了一口，微微皺眉，似乎有些酸。

　　砸吧砸吧嘴，又咬了一口，眉頭舒展。

　　直接咬了一大口，開始狼吞虎咽。

　　沈安又摘了一顆，遞到太后面前：“試試？”

　　她后退兩步，無辜的眨眨眼，有放電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