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各有算盤
京城分為紫禁城,皇城,內城和外城。
紫禁城就是現(xiàn)在的故宮,皇帝專享;皇城是為皇宮提供生活保障的區(qū)域;內城多數(shù)是王公大臣住所;外城則是些有錢商人、平民-----
可惜-----因為沒錢,外城只修了南邊。
現(xiàn)如今的二環(huán),就是圍繞內城和外城建設。
每個城都有高大的城墻和大門,紫禁城有四個大門,皇城七門,內城有九門,外城七門。
每個門都有自己作用,比如和義門運水,朝陽門(明稱齊化門)運糧-----清晰明確。
紫禁城的四門和內城的九門,也為之后京城帶來另一個外號:四九城。
上朝時間是‘昧爽’時,即天剛剛破曉之時。
官員先到紫禁城午門等候,等午門樓上鼓敲第三次,開門,文武百官像是小朋友一樣排好隊,從屬于自己門口依次進入。
午門的五道大門都有明確規(guī)定,你可不能像旅游一樣,想進哪門進哪門,想進后門進后門。
當然,也不是不可以,準備好棺材就行。
進入午門后,先要在金水橋按照品級站好隊伍,等待鳴鞭,按次序過橋,到達太和殿。
之后,鴻臚寺奏樂,唱歌,蹦迪-----
皇帝老兒大手一揮:“諸位愛卿,開搖即可!”
抱歉,是奏樂,唱歌,跪拜,最后進入奏事環(huán)節(jié)。
上朝必須帶牙牌和注籍。
牙牌相當于現(xiàn)在工作牌,上面刻有你是什么官,什么等級,如果丟了,那恭喜你-----給老子打!
注籍就是上學或上班時的簽到打卡,哪天沒來或者沒簽到,那恭喜你-----打!
當然,打只是開玩笑,但懲罰確實很嚴,沒人敢亂來。
午門口,文武百官等待著鼓聲,相互寒暄。
“張大人,聽聞昨日您在醉仙樓喝了一夜?”
“不及王大人,聽聞您豪擲千金,拿下了藝伎柳飄飄?”
“這不是李大人嗎,聽說您新納一小妾,五十多歲還這么厲害,佩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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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嘮嗑的都是些中下等官員,六部尚書隨意應付其它官員的招呼,面色沉穩(wěn),眉宇寫滿心事。
“聽聞前夜沈公公將張舉與黃覺一道抓了去,昨夜又召集了錦衣衛(wèi)到府上,好似策劃著何事?”靠近顧魏,高顯小聲嘀咕。
顧魏是戶部尚書,高顯是工部尚書,兩人都是內閣成員之一,同時也是淮南黨一、二把手。
“報復!昨日我親自去看望了一番,沈公公將他打了一頓!”顧魏露出奸詐的笑容:“這太監(jiān)目中無人,有朝一日必自食惡果。”
“聽聞直接從大門丟了出來?”高顯搖搖頭,有些哭笑不得:“堂堂四品官員,真是-----”
“我讓人準備了不少奏折,既能彈劾沈公公,又能把張舉拉到我們陣營,他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顧大人高見!”高顯笑著拍馬屁。
“可我有一事不明?!笨聪驅γ娴谋可袝钊缢桑櫸禾ь^紋深了深,皺眉道:“沈公公到李如松府上所為何事?談了何事?”
“是不是要錢?”高顯笑道:“這太監(jiān)可是出了名的貪財鬼?!?p> “不太像?!?p> “張舉來了。”高顯目光落到遠處。
遠遠看去,張舉正緩緩走來,臉上無精打采。
霎時間,所有官員停止交談,目光齊刷刷轉向他。
他被沈公公報復的事情,已經(jīng)徹底傳開了。
顧魏首先沖了過去,關切的目光看向張舉,語氣充滿擔憂:“張大人身體好些了?”
張舉正想事,聽到聲音看向顧魏,作楫道:“顧大人,下官-----”
“唉~沈公公如此目中無人!竟對張大人下此毒手!”顧魏打斷對方,一臉悲憤,怒聲斥責。
“僅因彈劾之事,敢如此報復堂堂四品官員,天下難道沒王法了嗎?”
高顯振臂高呼,引得現(xiàn)場大部分官員跟著大聲叫罵。
張舉抬起頭看去,顧魏幾人眼底得意稍縱即逝,身邊的官員們,也各有目的。
莫名的,他想起沈公公那句話:眼見非實,耳聽非虛。
恍惚間,他覺得眼前這群人好虛偽。
遠處的李如松,冷眼觀望著一切。
黃覺小心翼翼靠近李如松,將手中一份奏折交到他手里,小聲道:“此乃沈公公吩咐下官交于大人,李尚書請按此奏折上奏。”
昨日夜里,黃覺寫好奏折給沈公公過目,對方又讓自己替李如松寫了一份。
言畢,黃覺毫不猶豫快速退開,手中緊握著另一份奏折-----
他面如死灰,背影蕭瑟。
因為他知道,早朝過后,他將成為所有王公貴族和大臣的敵人。
最可怕的是,自己還不能拒絕,拒絕等同于死亡。
手中奏折雖然會得罪人,也可能失去官職,但最起碼能把命暫時保住。
黃覺心里想著,今日上報后,主動辭職,收拾行囊,南下。
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面露詫異之色,李如松有絲不解,為何沈公公要特意給自己一份奏折?
他好奇的打開看了看,瞬間恍然大悟,心中不由開始佩服起這位,之前他最痛恨的太監(jiān)。
相比自己奏折,這一份手段更柔和。
何謂柔和?
李如松的奏折是直言京營病癥,希望皇帝和太后讓自己整頓,這一份奏折卻不一樣。
他找了一個借口,秋季京營要演練。
京營每年都要演練,除來自京城衛(wèi)軍外,又調中都留守司(安徽)及山東、遼北(遼寧),河南、大寧(河北)衛(wèi)所馬步官軍,輪番到京城宿衛(wèi)和操練,稱為班軍。
這是一個非常好的借口,能不知不覺把兵部改革完成。
正當大家心思各異之時,午門樓上的鼓被宦官敲響三下,文武百官排隊緩緩進入。
作為第一權臣,沈安上朝從不在午門等候,由東華門直接進入,而且從來不用走,坐馬車。
是不是很覺得很囂張?
抱歉,沈公公就是這么囂張!
一路暢通無阻,沈安來到了坤寧宮找到了太后,很多事情需要和她商量。
她雖是小女子,且身在皇宮,但是按照禮儀朝綱,她的話語權不低。
這也是為什么,自己被彈劾之時,她能出手救自己的原因。
沒想到小胖子皇帝也在,他盯著沈安瞅了半天,擺出一副皇帝的神態(tài)與口吻,問道:“聽聞先生病了?”
小胖子穿著寬大龍袍,努力站直身體,看起來圓滾滾,卻裝的有模有樣。
沈安算是他的老師,自然要喊先生。
“謝陛下,下官好多了?!鄙虬踩讨σ饣卮?。
“陛下,快早朝了?!碧笾郎虬灿幸聟R報,吩咐道:“青兒,帶陛下去。”
“是!”
“你們也都退下吧。”太后又對所有人揮揮手。
待所有人離開,她再也矜持不住,起身快步靠近,擔憂道:“聽聞你患了?。俊?p> “沒有。”
“你患了病,我卻只能在這深宮中,什么也幫不上?!彼曇暨煅剩皖^欲泣。
“額-----真沒有!”沈安手足無措。
“佑安,你恨我嗎?”太后抬眸,一雙杏眼淚花閃爍,兩彎細眉擰成波浪。
“不-----不恨。”
想來沈公公也是不恨的吧。
“可我恨自己!”
“------”
沈安也恨自己啊,怎么就成了一個太監(jiān),否則-----
算了,正事要緊。
想著幫她擦擦眼淚,目光找了一圈才發(fā)現(xiàn),這年代沒衛(wèi)生紙,摸了摸自己身上,絲巾也沒帶。
“撲哧~”看著沈安窘迫的模樣,太后笑出了聲,笑容似少女。
這一笑像是堤壩決了堤,一發(fā)不可收拾。
“咯咯咯----”
她如迎風的雛菊般,笑聲清脆如風鈴,宛若情竇初開的少女,也忘了禮儀,笑得彎下了腰。
沈安斜眼盯著她,一臉懷疑:“這女人不會有精神病吧?”
“我憶起那年你在窗外偷看,被我抓到的窘樣?!?p> 回憶穿過森嚴冰冷的皇宮,穿過大街小巷,穿過時間空間,回到屬于兩人的秘密花園。
此時此刻,她不再是太后,僅僅是一個思春的少女。
眼看時間來不及了,沈安沒時間和她回憶過去。
再說了,現(xiàn)在都這樣了,回憶過去也沒鳥用了!
“我把錦衣衛(wèi)紀浪抓了,欲于早朝公布。”
“為何?”太后收起笑意,秀氣眉眼中是不解。
“替陛下清除一切障礙!”
聽到這句話,太后臉色一怔,也有一絲懷疑。
她認識的沈公公,從未有過這樣想法,往往都是自己求著他幫忙。
“還有一事,我與兵部李尚書商量過,早朝他會上份奏折,借著京營演練的機會,整頓兵部?!?p> “兵部?”太后驚呼出聲。
“太后信不過我?”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沈安解釋道:“想替陛下清除障礙,兵部必須整頓?!?p> “再說了,同為李家人,李尚書會害你不成?”
實際上,李如松早已派人詢問了她,她知道兵部整頓這件事情。
故意做出吃驚的表情,無非是為了隱瞞。
太后‘猶豫’了一番,輕聲問:“如何整頓?”
“讓李達任總督?!?p> “不可!”太后直接搖頭否決:“我只信你,你任總督,他任總管?!?p> 沈安呆了一會,然后點點頭:“行!”
“對了,一會兒有個叫黃覺的七品小官,上奏變法之事,我想升他為都察院六品經(jīng)歷?!?p> “變法?”太后更在意這個,一個小官還不值得她關注。
“顧魏等人是不會同意的,試探一番罷了?!鄙虬猜冻鲆粋€高深莫測的笑容,準備離開坤寧宮。
“佑安,近日勇兒常不用膳。”眼看沈安要走,太后急切開口,眉眼焦急。
“沒事,正好減肥?!鄙虬灿行o語,皇帝不吃飯找我干嘛?
“------”
聽著沈安不耐煩的語氣,太后眼眶一紅,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這深宮中,我也找不到-----”
別人不知道,還以為自己把她怎么了-----
幸好自己是個太監(jiān),能自證清白!
真好!
O(╥﹏╥)o
“待下了早朝,我詢問一番?!毖劭此忠_始哭哭啼啼,沈安連忙打斷她,匆匆離開。
在乾清宮,沈安見到了錢寧。
仇人見面,表面相親相愛,背地想揚對方骨灰。
“沈公公,咱家聽聞你病了?”錢寧眼神不斷打量著,似乎想看出點什么。
“受了點風寒。”沈安躬身答謝道:“多謝錢公公關心?!?p> “你我都是替陛下分憂,這身子骨可要照顧好?!?p> “不勝感激?!?p> 兩人表面友善,內心卻算計著如何除掉對方。
卯時,早朝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