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葉捕頭
天色將黑,焦竹傷口都已被大夫細(xì)心處理,毒血不再滲出,順帶換了身干凈衣服,不必再擔(dān)心毒到普通百姓了。焦竹運(yùn)氣不錯,從谷頂摔下來時,還有點余力,用內(nèi)力護(hù)了一下身體,加上萬毒體也略加強(qiáng)化了他的體制,就斷了幾根肋骨,部分骨頭錯位,不算什么大礙,主要還是失血過多。
經(jīng)過大夫診治接骨,祝玨稍微感覺好了一點。然后焦竹帶他來到了豐天客棧休息,江姮受傷不輕,不宜多動,也還在這間客棧歇著,葉姓捕快也在客棧守著,天子腳下發(fā)生命案,上頭表示要嚴(yán)查,他不得不在此保護(hù)好證人,其他客人倒是已經(jīng)走了不少。
“先看看江姮?!?p> “行,不過葉捕頭說有其他大夫治療過了,江大夫已無性命之憂。”
“我先看看再說,我對毒還算了解,大概能幫點忙?!?p> 焦竹攙扶著祝玨來到了江姮房間,葉捕頭就在房內(nèi)一張八仙桌旁坐著,比起禮節(jié)什么的,顯然是安全更重要,也虧得本朝風(fēng)氣比前朝開放,不然葉捕頭只能守在門外了。
“焦小兄弟,這位就是祝兄弟了?”葉捕頭在房內(nèi)已經(jīng)聽到了腳步聲,一直看著門口,見到是焦竹才放下了戒備。
“沒錯,他就是?!?p> “云水客棧失竊的馬車是你偷的?”葉捕頭轉(zhuǎn)而看向祝玨,問道。
“是,但確實是事出有因,想必焦竹也和你說了。”
葉捕頭道:“事出有因歸事出有因,該罰還是得罰,嘛,不過我說了也不算,只是我家大人該是會罰你些錢財?shù)?,這是小案。關(guān)鍵是你們這個同伴江姮牽扯到的命案,天子腳下出了人命案總得盡快查清。按焦小兄弟所說,那名小二該是遭了無妄之災(zāi),對方的目標(biāo)該是這位江姮姑娘,而你今天和另一批追殺她的人交手了?!?p> “是,但應(yīng)該不是一撥人。我能先看看她傷勢如何么?”
“請便。”
焦竹帶著祝玨來到床前,江姮仍昏迷著,氣息微弱,臉色煞白。
焦竹強(qiáng)逞著替她把了一下脈,祝玨不禁問道:“如何?”
“外傷已經(jīng)被大夫包扎過,中的毒余毒尚存,卻于性命無礙,但受的內(nèi)傷不輕。數(shù)個原因一起,才導(dǎo)致她一直昏迷不醒。我給她開副藥,祛除余毒應(yīng)該會好很多。”
“對哦,你也會用毒來著?!?p> “也是他運(yùn)氣好,我恰好知道這毒怎樣解罷了?!边@是實話,祝玨學(xué)的萬毒典其實分上下兩部,上部是萬毒訣,是包括萬毒體在內(nèi)一整套武功,下部是各種奇毒以及解藥配方。祝玨昔日在張余和他住的地方搜到的萬毒典只有上部是全的,下部只有零星幾張手抄。
但他有萬毒體,萬毒體的百毒不侵不是指毒對他直接完全無效,而是服毒之后毒性很短時間就會被吸收同化,在毒徹底同化之前還是有些影響的。正因為如此,他能親身體會各種毒藥藥性,只是他體驗到的是大幅度弱化版本,這倒是對研究毒藥相當(dāng)有用。他制毒的本事多半都是這樣自己試藥琢磨出來的,這也是他不擅長配置解藥的原因,自己中完毒馬上就好了,沒法試解藥。
而江姮中的這種毒恰好與那幾張手抄之一記載的類似,祝玨很輕易就能配出解藥。
“百合二錢,甘草二錢,鬼頭黃四錢,不,三錢.....”祝玨連著嘟囔了一大串藥名,“這樣差不多成了,焦竹,找個紙筆記一下?!?p> “安心,我都記住了,和你說過我以前是神童,過目不忘是小意思。”
“.....你再說一遍?!弊+k露出懷疑的目光。
“我以前是神童,過目不忘是小意思?!?p> 祝玨黑著臉,道:“......我讓你把我剛剛說的藥方重復(fù)一遍,還有你這不是用聽的么?”
“哦,百合二錢,甘草二錢,鬼頭黃四錢,不,三錢......”
確實一字不差,祝玨稍微放心:“趕緊去抓藥吧,藥店估計也快關(guān)門了。”
焦竹將祝玨扶到八仙桌旁坐好,焦竹急匆匆出門后,葉捕頭看著祝玨,不急不緩道:“祝兄弟,關(guān)于這案子,你還知道多少?”
祝玨答道:“該說的我都說了?!?p> “是么,那不該說的呢?”
祝玨微感不妙,但仍不動聲色地說:“哪有什么不該說的?”
葉捕頭輕聲道:“比如,城外三十里處山谷的那些尸體,還有你的身份?!?p> 祝玨心中暗驚,山谷處他沒能收尾,留下了不少線索,但沒想到京城官府消息這么靈通。這個葉捕頭估計也是專門挑焦竹不在才來盤問,欺負(fù)傷員真可恥!他只以為這次事件自己是正義的一方,官府的人應(yīng)該是友非敵,結(jié)果這邊官府過于給力,已經(jīng)對他有所懷疑。
要否認(rèn)是自己干的然后編個其他人出來頂鍋么?不行,這反倒會加深他的懷疑,那該編個什么理由。
祝玨心思千回百轉(zhuǎn),終于開口:“葉捕頭,我的身份,與醫(yī)仙谷有所牽連,但實在有難言之隱?!?p> “難言之隱?可我是來辦案的,你一句難言之隱難道就想把我打發(fā)了?”葉捕頭絲毫不為之所動,言語中隱隱帶著威脅,“祝兄弟也請諒解,能毒殺那么多殺手的人,跑到京城來,我作為一個官差,總不能視而不見吧?”
祝玨雖然心中慌得一批,但表面仍舊淡定,回道:“我只是為了救人罷了?!?p> “是么?我干了這么些年捕快,看人,特別是窮兇極惡的罪犯,略有心得?!?p> 祝玨故作茫然,又透露出一絲緊張:“葉捕頭,你是覺得我像個壞人,不是吧?我.....”
葉捕頭輕笑:“你看,又開始裝了,一點也不真誠,你真該多學(xué)學(xué)人家焦兄弟,看著就沒什么心機(jī)。”
嘖!這家伙真是麻煩!要不是勞資受傷嚴(yán)重,直接迷暈這家伙跑路。滅口是不敢滅口的,敢懟朝廷的武林中人確實有,不過死亡率也高,祝玨不想成為其中之一。
看來得抖點猛料,先混過去再說。
祝玨嘆一口氣,道:“葉捕頭可聽說過醫(yī)仙谷叛徒鬼手毒醫(yī)張余?”
葉捕頭聞言思索一陣,道:“想起來了,十多年前的人物,偷了醫(yī)仙谷的萬毒典,到處抓人試功試藥?!?p> 這家伙對江湖中事很了解嘛,不過正好,免得我再費(fèi)口舌。
“張余有個妻子,姓江,也是醫(yī)仙谷弟子。張余盜取秘籍之后獨(dú)自逃亡,留下妻女在醫(yī)仙谷?!?p> 葉捕頭聞言倒是略有些驚訝:“原來江姮是張余之女?那你,莫非張余的徒弟?”
“藥童,或者說試藥的,如果能算徒弟那就算吧?!闭f道此處,祝玨表情暗淡,甚至帶一絲仇恨,這也是他的真實情緒。
“這話聽著就比較真誠了,不過你為什么要救仇人之女呢?”
“因為殺了張余救我的,也是醫(yī)仙谷的人,這算是報恩吧。”
“江不失么?十余年前江不失去追捕張余,隨后失蹤,有傳言二人同歸于盡了,也有說江不失死于張余之手,但張余亦是重傷,不久被仇家殺了?!?p> “不錯,就是江不失,二人確實是同歸于盡的。我問過江姮,她基本沒得罪過人,但張余得罪的人太多了。況且張余盜過萬毒典,有人懷疑他偷偷傳給過他女兒。幕后的人是張余仇家還是圖謀萬毒典的我不得而知,當(dāng)然也可能是其他原因。不過萬一真是圖謀萬毒典的,要是讓人知道我的身份,我怕我也遭殃?!?p> “你會萬毒典?”
“我跟過張余一段時間,總會被懷疑的?!?p> 祝玨看面前葉捕頭的表情,覺得他該是信了五六分。雖然張余的藥童這個身份也有一些麻煩,但總比庸醫(yī)的身份強(qiáng),以藥童的身份遮掩庸醫(yī)的身份,這是祝玨很久之前就想過的套路,今天第一次實踐,看起來效果還行,畢竟他說的基本都是實話。
葉捕頭低頭沉思,手指不停敲打著桌面,良久后開口:“我暫且信你,等江姮醒來再說吧?!?p> 二人不再言語,直到焦竹提了一包藥沖了回來,邊推門邊喊道:“祝玨,藥買來了?!?p> “葉捕頭可否幫忙熬一下藥,我重傷不太方便,而焦竹......我怕他搞砸?!边@是真心話,從包扎技能就能看出來焦竹估計不是這方面的料。
焦竹道:“不是.....”
祝玨反問:“你會煎藥?”
焦竹道:“有一味藥大夫說沒聽過、”
焦竹皺眉道:“不可能啊,這方子的藥都是些常見的,哪一味?”
“就是那個叫做bu的,四錢那個。”
祝玨先是愣了一下,我有開這藥么?隨即反應(yīng)過來,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你......這......我......哎!”
果然這家伙辦事不靠譜。
“就這樣吧,藥效差不了多少。”
焦竹看見祝玨這幅表情,馬上明白過來哪里出了問題,細(xì)細(xì)一想,已經(jīng)醒悟過來,訕訕道:“要不,我再去一趟?”
“與其浪費(fèi)這點時間,不如早點熬藥?!?p> 葉捕頭起身,和氣著說道:“焦兄弟,祝兄弟懂解毒,就按他說的辦吧,藥給我,我去煎藥,之前大夫救治江姮姑娘時也是我?guī)椭逅幍?,勞煩你在這保護(hù)好他們兩個。”
完全看不出剛才咄咄逼人之感。
祝玨心里嘀咕,這家伙,對我和對焦竹完全是兩個態(tài)度??!我和焦竹好人壞人的差異有那么大么?我明顯是個好人嘛!殺人的活計也是賺夠買毒物練功的錢即可,有空還自己種點毒草,也從來不接那些風(fēng)評很好的大俠的單,雖然確實有不少不算該死的人死在我手上,但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你殺我我殺你很平常嘛,我這簡直是殺手界的清流,就因為我是玩毒的,結(jié)果備受歧視,醫(yī)仙谷的人明明也會用毒,只是醫(yī)術(shù)更高,結(jié)果就受人尊敬,哎,心塞啊。
半個多時辰后,葉捕頭熬好湯藥,喂江姮喝下。
考慮到襲擊者還在暗處虎視眈眈,兩個重傷號基本沒有反抗之力,葉捕頭和焦竹二人就倚在八仙桌上睡,祝玨也是重傷人士,但只能享受地鋪的待遇。
祝玨對此提出了反對意見,他表示襲擊者今日已經(jīng)驚動官府,一時間應(yīng)該不會再度前來。葉捕頭守著江姮就行,他去隔壁房睡床,這樣空間足夠,焦竹和葉捕頭至少能享受一下地鋪的待遇。
“之前在剛剛和江大夫分開前,你好像也說這幾天應(yīng)該不會有刺客對江大夫下手,我覺得還是保險起見好一點。”
嘖,祝玨無話可說,他主要是不太想和葉捕頭待在一塊,畢竟他不是什么好人,重傷之下,面對一個對他有所懷疑人捕快還是有點心虛。
等會兒,不對啊,明明我比江姮傷的重多了,為啥我睡地鋪她睡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