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中元節(jié),傍晚時分,一身鳳冠霞帔的全皇后在宮女簇擁下,坐上鳳輦出了仁明殿。
從仁明殿到慈寧殿并不遠,不一會鳳輦就停在了慈寧殿前,年初剛剛產(chǎn)下一子的全皇后身體還有些虛弱,在宮女攙扶下緩緩進入到慈寧殿中。
剛一進入前殿,楊淑妃、俞修容等一干嬪妃便迎了上來,一個個盈盈下拜,口中叫道:“皇后姐姐萬安”。
全皇后微微頜首還禮,見所有的嬪妃都已到齊,不覺有些心虛,忙拉著楊淑妃輕聲問道:“妹妹,母后她老人家還沒出來?”
全皇后自產(chǎn)下皇子趙顯后,許是產(chǎn)后虛弱的緣故,整個人一直顯得有些慵懶,出個門拖拖拉拉,是所有人中最后一個到達的。
楊淑妃掩嘴輕笑道:“姐姐放心,母后還沒出來,姐姐并未來遲?!?p> 全皇后聞言頓時松了口氣,又轉(zhuǎn)頭看了看挺著大肚子的俞修容,用關(guān)切的口吻道:“妹妹身懷六甲,可要仔細點啊,莫要傷了胎氣?!?p> 俞修容臉頰微微泛紅,低頭道:“謝姐姐厚愛,妹妹自會當心?!?p> 正說笑間,忽聽后堂有太監(jiān)尖聲高叫:“太后娘娘駕到!”
所有人都停止了喧鬧,一起看向后殿方向,個個神情肅穆。
隨著“咚、咚”的聲響,鬢發(fā)如銀的謝太后在一群太監(jiān)宮女簇擁下,拄著根龍頭拐杖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全皇后率一眾嬪妃上前行禮:“臣妾拜見母后,母后娘娘萬安?!?p> 謝太后雖已年過六旬,但保養(yǎng)的極好,精神十分健碩,看不出多少老態(tài)。
“都免禮罷?!敝x太后抬了抬手,目光在眾嬪妃身上一一掃過,“人都到齊了么?”
全皇后趕緊上前,扶住謝太后的手臂,賠笑道:“稟母后,都到齊了?!?p> 謝太后不滿的瞪了全皇后一眼,嗔怪道:“哀家還沒那么老,自己能走。到是你,整天一付病怏怏的樣子,你這是扶哀家,還是哀家在扶你???”
全皇后不好意思的放下手,訕笑道:“母后莫要取笑孩兒了?!?p> 當看到俞修容時,謝太后的目光便定在她大肚子上,想了想道:“俞修容就不必同去了,早點回宮休息吧?!?p> 俞修容有些吃力的做了個萬福,弱弱道:“謝母后,可是…可是……”
“沒什么可是,你懷有龍?zhí)?,身子又不方便,還是在宮中靜養(yǎng)為好。放心,有哀家給你做主,沒人敢說三道四?!?p> 說罷,謝太后瞟了眼全皇后,弄得全皇后臉上飛過一絲紅暈。
全皇后雖貴為皇后,且又產(chǎn)下一龍子,但楊淑妃之子趙昰已兩歲,現(xiàn)在俞修容又懷上了,將來太子之位花落誰家還難說。按理說皇后之子為嫡子,是太子的不二人選,但以后的事誰又能說的清呢?
就在全皇后患得患失之間,謝太后已率先向殿外走去,全皇后忙快步跟上,還不望回頭囑咐俞修容一句,讓她安心回宮休養(yǎng)。沒辦法,在太后面前,自己一定要表現(xiàn)出端莊賢德、雍容大度的皇后氣度。
謝太后上了自己的鳳輦,其余嬪妃也各自上轎,在一大群太監(jiān)宮女簇擁下,浩浩蕩蕩的往太廟而去。
中元節(jié)并非官方認定祭祖的節(jié)日,這一天既是道家的中元節(jié),又是佛門的盂蘭盆節(jié),都是超度亡魂的節(jié)日,在民間又變成了祭奠先人的鬼節(jié)。
因而這天的皇家祭祖只限于皇室成員,文武大臣并不參加,白天時間是皇帝帶領(lǐng)宗親在太廟祭祖,據(jù)說儀式十分復(fù)雜,要好長時間。
而宮中嬪妃則在傍晚時分去太廟,到?jīng)]有什么復(fù)雜儀式,燒燒香磕個頭就行了。
在眾嬪妃心中這不過是走個過場,她們更關(guān)心的是,從太廟回來后,謝太后要在慈寧殿擺下盛宴,對于久居深宮、生活極為枯燥的嬪妃來說,這是個張燈結(jié)彩、泛舟賞月、吹拉彈唱令人愉快的夜晚。還且還聽說,榮王專門為這次的鬼節(jié)排了一出鬼戲,弄得眾嬪妃心里都癢癢的。
一行人在宮中邐迤而行,每一頂轎子周圍都有一堆太監(jiān)宮女,因而隊伍拖得老長,走的也十分緩慢。
好在太廟并不遠,沒多久就到達了,負責(zé)太廟管理的太常寺官員早已回避,只留下滿頭白發(fā)的太廟令在此恭候,其余位置都被宦官們臨時接管了。
見太后娘娘的鳳輦停在了門口,老邁的太廟令趕緊跪拜:“老臣恭迎太后娘娘、恭迎皇后娘娘?!?p> 謝太后率先從鳳輦中走出,抬手理了理鬢發(fā)道:“太廟令不必多禮,平身吧?!?p> “謝太后娘娘。”太廟令顫顫微微從地上爬起,彎腰躬身做了個請的動作,“一切都已安排妥當,娘娘里面請?!?p> 謝太后點點頭,率先向太廟大門走去,一眾嬪妃緊隨其后。
剛一進入太廟,謝太后就愣在了當場,陪同而來的太廟令也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只見一個宦官打扮的人正跪伏在蒲團上,面前的香爐上燃著三炷香,對著歷代先皇的牌位是痛哭流涕,還不時“呯、呯”的磕頭,額頭上都流出了血。
什么情況?不是早就清過場了么?自己檢查了好多遍也沒發(fā)現(xiàn)問題,怎么這時會有人在此哭廟,這要是沖撞了太后可如何是好?太廟令冷汗“唰”的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什么人?”謝太后身后一位老太監(jiān)身子突然一閃,眾人只覺眼前一花,還沒看清是怎么回事,老太監(jiān)枯瘦如鷹爪的手指已扣在了那名宦官的琵琶骨上,使其動彈不得。
老太監(jiān)一把拎起那名宦官,便往偏殿走去。
那名宦官似乎被嚇傻了,一臉的驚愕和茫然,完全沒搞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借此機會,謝太后也看清了對方,這是一個二十多歲年輕的宦官,因受到驚嚇臉龐變得有些扭曲。
“太后饒命,奴才冤枉、冤枉??!”被老太監(jiān)拎著往偏殿走的宦官終于清醒過來,大聲求饒道。
謝太后輕嘆一聲,開口道:“汪公公等等,且問問這廝有什么冤枉再說?!?p> “喏!”汪公公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將來,將手中拎著的宦官往地下一按,使其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