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夜里,寒風(fēng)襲卷。
重錦伸手攏了攏自己的衣裳,抬手輕叩自家阿姐的房門。
“叩、叩、叩”
這幾聲敲門聲在寂靜的深夜里顯得尤為的沉重。
大約是過了一會,房里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衣料相擦的聲音,半響后一道略顯嘶啞的女聲從房內(nèi)傳了出來:“是海棠嗎?我已經(jīng)歇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吧?!?p> 是心理作用吧,她總覺著她阿姐的聲音里透著濃濃的疲憊和厭倦。
她訕訕的放下了手,輕聲說了句:“阿姐,是我,我回來了。”
屋內(nèi)傳來一聲悶響,接著便是久久的沉默。
她似乎聽見有人幽幽的嘆了口氣,那口氣又悠又長,像是將自己的所有情緒都糅合在了這一聲嘆息里。
“小妹,你先回去吧。阿姐沒事,只是有些乏了,想歇下了。”歲連嫣身形佝僂的坐在床邊,面露復(fù)雜的對著門外的重錦說道。
那雙沒了光澤的眼中,有喜有悲……
聞言,重錦不甘心的咬了咬唇,不愿意就這么放棄:“阿姐,我今天才回來,你就這么把我拒之門外。難道你就不想你家小妹我嗎?”
屋內(nèi)人沒有開口。
她的話語聲停下后,四周便有些寂靜的嚇人。
她見狀,癟了癟嘴,委屈的開口道:“阿姐,這屋外好冷,風(fēng)好大,我想進你屋子里暖和暖和,你難道都不讓我進去嗎?”
說著,還倒吸幾口涼氣,以此來為自己說的話佐證。
其實她也不真是說假話,這秋日里的風(fēng)刺骨,再加上更深露重,她又穿的單薄,說話間,她都能感覺到自己的牙齒在微微打顫。
若不是她習(xí)了武,比尋常女子抗寒能力強些,她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在這里站下去。
只是屋內(nèi)的人似乎鐵了心不給她開門,也不愿發(fā)出任何聲響了。
她仍舊有些不死心,不敢相信自己從小用到大的殺手锏怎么就沒用了。
“阿姐,你是不是不喜歡小妹了?我記著你以前不管多氣惱我,都不會放任我在門外不管的。阿姐,你變了……是不是我們?nèi)瓴灰?,我們的感情就生疏了?”說完這么一大段話,她還佯裝哽咽了幾分。
畢竟,做戲要做全嘛……
“不會的?!?p> 歲連嫣被重錦這一段話弄的很不是滋味,她心下也了解自己小妹,知道這定是她為了詐她,才說出的這么一段話。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讓她真狠心當做沒有聽過,放任她在這黑天冷夜里吹這么久的風(fēng),她也是真的不忍心。
方才已經(jīng)是極限了,她也就只能做到這樣了……
像是拿她沒了辦法,連嫣起身緩步走至門外,將門緩緩拉開:“說什么胡話呢?左不過三年沒見,你怎么越發(fā)的胡言亂語了起來?”話語間,充斥一股濃濃的嫌棄。
只是眼中卻是一片粘稠的化不開寵溺。
一見門開,重錦就眼眶發(fā)脹的上前一把緊抱住連嫣,近乎喃喃道:“阿姐,我好想你……”
連嫣輕撫重錦的后背,也不說話,只是驚嘆歲月真是奇妙,不過短短三年,自家小妹便出落的如此出挑,連身量都比她高了半個頭。
重錦將下巴輕輕的擱在了連嫣肩頭,眼中的淚水不受控制的像開了閘的洪水傾泄而出。
她阿姐這么好,老天為何要對她如此不公呢?
連嫣感覺到肩頭的多了幾分清涼,心中嘆息,將重錦拉開了些許距離,抬手拿著方手帕,細細替她擦拭臉上的淚痕:“怎的還哭起來了?”
重錦也不說話,只任由連嫣輕柔的替她擦拭著。
月光從屋外照進,照在連嫣略顯蒼白削瘦臉上,重錦見了,只覺一陣心疼。
連嫣將重錦按在床上坐著,自己回身關(guān)了房門。
屋里生了炭火,像是跟外面隔成了一個小世界。
室內(nèi),溫暖如春。
連嫣關(guān)了房門轉(zhuǎn)頭時,卻發(fā)現(xiàn)自家小妹爬上了床,此時正蓋著被子,只露出一雙黑漆漆的眸子看著她。
她頓時有點哭笑不得。
“阿姐,快上來。我好久都沒和阿姐睡一起了?!敝劐\坐起身,朝連嫣招了招手。
連嫣無奈的搖了搖頭,只好遂了她的愿。
兩人并肩躺著,一時無言。
室內(nèi)一片寂靜,兩人都有些不知該怎么開口。
“阿姐,我同你說說我在這幾年在軍中的趣事吧。”重錦憋了半響,到底是沒有問起連嫣的傷心事,她不愿兩姐妹甫一見面,就談?wù)撔┰阈氖拢寖扇硕疾坏冒矊帯?p> 連嫣輕聲應(yīng)了句好。
自家小妹自小便同別的女子不同,胸腔中有的皆是一番豪氣的抱負,就連去軍中當軍師都是自己去向圣上自薦的,只是如今這一切,都被她給毀了……
她心中隱隱有些不忍,可是絲毫辦法也沒有。
“阿姐,我同你說,當初青浦國戰(zhàn)事落敗,前來求和時,送了百來箱玉石,恰好我在此次的戰(zhàn)事中又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圣上便將一大塊玉石作為賞賜,賜給了我。阿姐你猜,我拿那塊玉石做了什么?”重錦說及此處時,還略有些興奮。
當時的那一場戰(zhàn)事的勝利,可謂是她徹底在漠北立足的憑據(jù)。
要知道,當初她在這場戰(zhàn)事之前,有多少人明里暗里嘲諷她一個小丫頭片子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想做他們的軍師。
當時雖有賀遇和幾個認可她的人護著她,她還是免不了吃盡了苦頭。
那場戰(zhàn)事一落幕,許多人臉上便有些掛不住,從此也不敢再在明面上針對她了。
“做了什么?”連嫣順著她的話頭繼續(xù)問了下去。
“嘿嘿,我去找了漠北那邊知名的玉匠教我雕刻玉雕,如今那些玉,我都做成了成品給你們當禮物。方才走的急了些,忘了給阿姐你帶上了。還不是因為我太想見到阿姐了……”
重錦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
連嫣也被她逗的勾了勾唇,眼中也帶了些笑意。
見連嫣的心情好了些,重錦又乘勝追擊:“阿姐,我同你說,我從漠北趕來,遇見了一家奇怪的客棧?!?p> 連嫣有些好奇:“怎么個奇怪法?”
客棧能有什么奇怪的?
“他們客棧又是讓人答燈謎又是讓人寫故事,最后居然還要人將錢財武器都上交。到了客棧,還要聽從老板的安排,跟著他們演話本?!敝劐\說及云來客棧時,臉上止不住的抽搐。
“為何錢財也要上交?”連嫣不解。
看著自家阿姐同自己一般的反應(yīng),重錦也有些哭笑不得的說道:“是因為,老板娘怕客人的錢財被他人盜走?!?p> 連嫣奇了“這世間還真有這樣心善的人?”
“而且阿姐,你有所不知,凡是過了他們的條件的人,他們所有用度費都會被減半?!?p> “還有還有…他們……”
夜,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