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打馬過,轉(zhuǎn)眼間如水般逝去。
重錦一路從風(fēng)塵中穿行,期間也略作休息過,只是再也沒有遇見過如季蕭和顏杳那般有趣的人了。
她也得幸于十四日后到達云初國的皇城,搖光城。
她牽著馬,慢悠悠的跟在進城的百姓的身后,也不著急。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永遠不要進這座牢籠。
但她又矛盾著,一種名為“歸心似箭”的情緒時刻重創(chuàng)著她想要逃離的內(nèi)心。
她也渴望撲到爹娘懷里像個小丫頭一樣撒嬌,也想一把拉住她阿姊的手去城外放風(fēng)箏,去狂奔,去迎接生命的洗禮。
她就在這兩廂情緒的作弄下,走進了她三年來都未曾踏足過的地方。
從城門進去就是整個皇城鼎鼎大名的燈凰大街,街上人聲鼎沸,好不熱鬧。只是這燈凰大街忌騎行,她也不好騎著馬招搖過市。
只是太久沒有在這么熱鬧的地方待過了,心下不免惶惶然。
沿長街一路過去,周圍叫賣吆喝聲不絕于耳,過往行人絡(luò)繹不絕。不知為何,腦中頓生直到現(xiàn)在她才身處人間的錯覺。
歲府坐落在燈凰大街的鄰街——云凰大街。
云凰大街是王公貴族,文武百官的府址之處,歲府便傲然挺立于云凰大街的中心地界。
不消多時,重錦牽著馬就已然行至歲府門口。
只是不知為何,這雙腳像是生了根,怎么也再挪動不了一分。
大概是近鄉(xiāng)情怯吧…
“二…小姐?”
這時,從她身后倏然傳出一道不確定的女聲。
重錦身子一僵,緩緩轉(zhuǎn)過身。
得了,這下不用她自己來做選擇了。
只見一個身穿黃衫,模樣清秀的小丫頭正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她。
小丫頭是晴玉,幾乎從小同她一起長大,兩人情誼已超過主仆。
她見重錦轉(zhuǎn)過身后,手驀地一松,手上拿著的東西被驚的灑落了一地。
“真的是二小姐!二小姐你可回來了,夫人知道你回來了,肯定很高興!”說著,小丫頭卻不知不覺的紅了眼眶。
重錦心里見小丫頭這般模樣,也百般不是滋味,略帶復(fù)雜的看了她一眼,才釋然般的開了口:“晴玉,你家二小姐我,回來了?!?p> 晴玉聞言紅著眼狠狠的點了點頭,哽咽著道:“二小姐,你終于回來了。你都不知道晴玉有多想你?!?p> 伸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發(fā)脹的眼眶,才故作輕松的沖府里興奮的喊道:“阿福,二小姐回來了,你快去稟告夫人。阿祿,快來幫我把這些東西撿起來送到后廚去?!?p> 重錦低頭朝地上看去,只見蔬菜瓜果被灑的滿地都是,不遠處,一個空籃子正孤零零的躺著,她頓時有點哭笑不得。
門房阿福、阿祿聞言俱是一驚,二小姐回來了?!
難怪他們剛就覺著剛站在門外的俊俏公子有些眼熟,只是隔得遠了些,他們也不敢認。
兩人對視一眼,一人拔腿朝府里狂奔而去,邊跑還邊喊:“夫人,二小姐回來了!夫人……”
一人加快步伐向重錦趕來,走動間,面露喜色。
“二小姐!”
阿祿站定在重錦面前,激動的沖她喊道。
重錦莞爾一笑:“怎么?才三年沒見,一個一個的都跟不認識了我一樣,總是喊我作甚?你們家二小姐,又不會跑了去了?!?p> 阿祿似有些窘迫,連忙搖了搖頭,也不再說話,蹲下身子開始撿落在地上的蔬果。
晴玉見狀撇了撇嘴,數(shù)落道:“二小姐你還好意思說,這三年來你可曾回來過一次?圣上只說讓你隨軍,可沒說讓你不要回來探親啊?!?p> 重錦有些心虛的摸了摸鼻子,得,人家圣上還真沒說。隨即又有些氣惱,這晴玉,看來是平日里太縱著她了,居然敢數(shù)落起她家小姐了。
晴玉見重錦不回答,兀自生了悶氣,也蹲下身子,同阿祿一起忙碌起來。
重錦見狀嘆了口氣,彎腰撿起自己腳旁的瓜果,柔聲解釋道:“這不是軍中事務(wù)繁雜,我脫不開身嘛。你家小姐我是軍師,而且還是從歲府出來的,一舉一動少不得人盯著,我不能讓旁人尋了錯處去,敗壞歲家的名聲啊?!?p> 聽到重錦的解釋,晴玉動作一頓,似乎接受了她的說法。
只是臉色仍舊不太好。
這廂,
阿福已經(jīng)氣喘吁吁的趕到了歲夫人的居所。
里間的大丫鬟早就聽見了他的呼喊,還未待他走近,那丫鬟就快步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秀美緊蹙:“阿福!你剛剛喊誰回來了?怎的這般急躁?”
阿福張口喘了幾口大氣,才興奮的沖眼前之人道:“二小姐!寒香姐姐,是二小姐回來了!”
“你說是誰回來了?”
歲夫人被外間的聲音驚著了,連忙從里間出來,不敢置信的向阿祿再度詢問,害怕是自己聽錯了,到頭來空歡喜一場。
阿祿見歲夫人出來,連忙上前:“夫人!二小姐回來了!現(xiàn)在正在府門外!”
歲夫人目色一喜,得了自家二女兒已然歸來的消息,便已經(jīng)坐不住想要往外趕。
只是剛走幾步,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身熟悉的呼喊。
“娘!”
這一聲似乎跨越了千山萬水,歷經(jīng)了千難萬險,穿透了層層歲月的隔閡來到了她的身邊。
這一聲,只一字,卻涵蓋了千言萬語,蘊含了呼喚人的種種深情。
歲夫人驀地紅了眼眶,緊緊的盯著視線內(nèi)出現(xiàn)的俊秀公子,心中情緒萬種翻滾,最終皈依為一種:她的錦兒,長大了。
重錦目光灼灼的看著歲夫人,眼眶也有些濕潤:“娘,我回來了?!?p> 歲夫人紅著眼,一只手拉著重錦,一只手摩挲著重錦的臉,似乎想從她臉上找出這幾年成長的痕跡,半響,又近乎喃喃的說:“回來了好,回來了好啊。我的錦兒,長大了……”
重錦嘆了口氣,握住歲夫人的手:“娘,我們坐下說吧。久站著對你不好?!?p> 歲夫人一聽,像是反應(yīng)過來的點點頭道:“好,坐著說,坐著說。”
只是手上卻依舊沒放開重錦的手,那模樣,活像生怕重錦會逃走一般。
兩人坐下后,也不說話,歲夫人只細細的盯著重錦打量。
“錦兒,苦了你了。”
歲夫人心疼的摸了摸重錦的臉,心中一酸。
重錦默然的搖了搖頭:“娘,我不苦的,我做的都是我喜歡做的。”
聞言,歲夫人嘆了口氣,像是拿她沒了辦法:“你呀,從小就像個皮猴子一樣,一點都不讓人省心。和你阿姐一點都不一樣。當(dāng)初只想著,自家里多個活寶倒也自在,卻始終沒想到你會去向圣上自薦當(dāng)軍師……而且這一去,還一去不回。”
“娘,別說這些了,都已經(jīng)過去了,我不已經(jīng)回來了嗎?”重錦將頭緩緩地靠在歲夫人的腿上,這一刻,她感覺到了久違的安心。
她慢慢的合上了雙眼,連日的奔波讓她有些倦意,有些慵懶的問道:“娘,阿姐呢?可是出去了?”話語聲中透著濃濃的睡意。
歲夫人撫摸重錦頭發(fā)的手一頓,不消片刻,又恢復(fù)如常:“錦兒,你也趕路趕了些許日子,困了吧?先睡會吧,等你起了,自然就可以見到你阿姐了?!?p> 聽到歲夫人的回答,她雖有些疑惑,卻仍不疑有他。
腦中一松,倦意朝她襲卷而來。
她想,可能等她醒來后,就能見到阿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