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珠玉(五)
也不知道是什么讓人酸成檸檬精的原因,病了個把月的衛(wèi)玠沒幾天就又長身玉立、風采卓然了。
然后他就忙著督促府中侍從安排紅喜事,半點原來病弱隨風倒的樣子都沒有,簡直讓人懷疑是在裝病。這個人就是山玉。
病好沒幾天,衛(wèi)玠正式聘請了城中最有名的媒人前來求親。
名門貴女十三歲便可嫁人,而今她都十六了,還尚未外嫁。她那個滿心滿眼都是衛(wèi)玠女婿的將軍爹,自然是撫須大笑著應(yīng)了。
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六禮中的前五禮足足耗了三月時間。雖說對于山家和衛(wèi)家這個級別的名門而言,準備一場喜事花個一年半載也不嫌慢,勢必要準備妥當。但是那山玉可就快成十八歲的老娘子了!
按世家的規(guī)定,婚約定下直到親迎,雙方是不可以再見的??v使山玉再想見他,也不敢在關(guān)頭驕橫無理,那傳出去又平白給衛(wèi)玠清風明月的名聲抹黑。
于是山玉只好一天天掰著指頭數(shù)幾天不見衛(wèi)玠了,看不見美色的人生有什么意義?她懨懨地窩在窗臺上。
結(jié)果裁好的嫁衣試穿時,腰身處愣是松了一圈,繡娘哭笑不地給她改了又改,才改到合身。
衛(wèi)玠來親迎的那一天,夕陽懸著未落下山頭,飛霞朵朵,將他身上的白色婚服披灑上溫柔至極的燦金色。那張臉依舊面如冠玉,眉眼間又滿溢出繾綣情意,一點淺笑牽動了頰邊小渦,簡直可以搶了鬼差的飯碗去收人魂魄。
然而這等舉世無匹的衛(wèi)先生,今日可不是打馬過街任人丟手絹的,他是來親迎將軍女兒的。圍觀者眾,最開始癡迷那張晉朝的臉,現(xiàn)在想到這層,全酸掉了牙。
山玉今日一大早就被狠心拉出被窩,前后沐浴數(shù)次,換了婚服,又忍痛開面化妝,將頭發(fā)梳成大人模樣,再戴上符合規(guī)制的珠寶。最重要的是,一天只喝了點水,別說肉了,半塊糕點都吃不得。實在是心累得手指都不想動彈。
聽見外面親迎的動靜,侍女將懶散的山玉扶起,蓋上那張繡著鴛鴦戲水的帕子,就準備把自家的野娘子嫁出去了。
山玉只能看到鞋履前面一點點地面,全程靠侍女帶路,心里暗恨嫁個人怎么如此麻煩!
當一只寬大而瘦削的手伸過來時,山玉回了神,只見它過分白皙,骨相也甚是分明,看著全不如軍中男子那般英武,但是躁動了數(shù)月的心突然就靜了下來。
詩經(jīng)怎么說的來著?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山玉借著蓋頭遮擋,就偷笑著,把自己纖細白嫩的手遞過去。
“阿玉,你猜我能不能抱得起你?”是衛(wèi)玠含笑的聲音,他把她的雙手抓緊放在他頸后,還沒等山玉回答,就一手抱背,一手抄起膝彎,穩(wěn)穩(wěn)當當?shù)乇Я似饋怼?p> 看似云淡風輕,心里卻在感慨幸好練了三個月,不然連新娘子的抱不起可委實丟人。別問樂氏,樂氏過門才剛剛十三,還是個孩子,再者,那時拘禮得很,哪怕是過世了,手都不曾牽過。
山玉被這一頓操作安排得明明白白,但是分明記得流程上沒這一條,雖然懵,但還是下意識環(huán)住他脖頸,才反應(yīng)過來,壓低了聲音問:“你干嘛?這不合禮數(shù)吧?”
主要是那張俏臉也蒙上一層薄紅,靠著蓋頭才不失體面。但山玉沒留意,她的聲音哪里有往日張牙舞爪時那樣清亮利落,簡直軟糯得沒法聽。
“自然是當著豫章城百姓的面,把山娘子抱進我衛(wèi)家的喜轎,讓大家知道,誰才是衛(wèi)夫人。”
衛(wèi)玠低笑著,胸膛中心跳聲依舊沉悶而堅定,話語雖然輕,卻也聽著讓人不敢質(zhì)疑可信度。
光風霽月的君子抱著心愛的美人,雖然隔著蓋頭也不阻礙笑著竊竊私語。飛霞投下了些許將近昏黃的顏色,將白袖當風的眷侶蒙上曖昧得坦蕩的光暈,羨煞旁人。
于是豫章萬千少女這一天集體失戀不說,還被迫吃了一大口狗糧,有捶胸頓足淚奔回家者,也有默默祝福吃了這對西皮者。
走過由于作者文化有限不得已略寫的剩余流程,山玉換下了穿了一身的婚服,拆了厚重的發(fā)髻和珠寶。蓋頭還不能掀開,于是又在侍女幫助下,洗了個澡,然后換上單薄的侍寢衣端坐床上等她的郎君。
侍女們紛紛告退,山玉餓得小肚子已經(jīng)沒有力氣發(fā)出抗議了。她想著左右衛(wèi)玠也知道她是個不守規(guī)矩的,就準備掀蓋頭,然而指尖才觸及那柔軟的布面,就嘆了口氣放棄了。
山玉只好蒙著蓋頭,伸手去摸索些能吃的,凈是花生、紅棗、桂圓一類的,是別想著吃飽了。
她又深深嘆了一口氣,還是摸了紅棗吃,有總好過沒有嘛。
蠟燭默默地燃燒著,屋內(nèi)光線暗了些,也不知道山玉一個人等了多久,反正她方才仔細摸,紅棗都吃光了,一時還有點心虛。
待到聽見門被推開,一縷酒氣散開來,山玉問:“衛(wèi)玠?”
衛(wèi)玠有些踉蹌,讓兄長灌得有點多,面色潮紅,眼神也恍惚了許多,但還看得清心上人在那里規(guī)矩地端坐著等他掀蓋頭。
于是步履蹣跚地走過去,沒留意地面上有幾顆花生,不慎就向著山玉的方向摔去,只來得及半撐在她的頭兩側(cè),剛好將衛(wèi)夫人撲倒在床上,不至于壓疼了她。
“衛(wèi)玠!”山玉這下可是臉紅得就要滴血,這人一回來,蓋頭還沒掀,合歡酒沒喝,就準備動手動腳直奔主題?
衛(wèi)玠仔細把焦點對焦到她臉上,就覺得那張蓋頭真的礙事,于是也記不起要拿什么秤挑起,直接一把掀開,露出娘子緋紅的容色。
他展顏一笑,捧著山玉雙頰,對著那就要張開罵他孟浪的櫻唇就吻了下去。
山玉腦子閃過一道白光,忘記了剛才是要推開他大罵一頓的,就傻愣著任身上的人瘋狂占便宜。
這個吻從溫柔繾綣到狂風驟雨,又到偃旗息鼓,反正只有蠟燭知道它又燒了一截。
山玉劇烈喘息著,心臟仿佛就要跳出嗓子眼,這流氓身上平素淡雅的香混了酒氣,熏得她頭腦昏沉,更別提剛剛還吻了她那么久,簡直要窒息。
衛(wèi)玠把頭擱在她肩頭,就在她耳邊喘息,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阿玉……日后……我來看話本子……然后,教你……”
什么話本子?
衛(wèi)玠念著她的名字:“阿玉、阿玉……”一聲又一聲,也不厭煩,手顫抖著摸到她的腰帶,猛地一扯——
蠟燭正好在此刻燃盡,新房陷入一片春意旖旎中。
涼簑
關(guān)于白色婚服,史書有記載晉朝皇室和部分世家使用的,但長什么樣實在找不到,就……略寫吧(???︿???) 另外,拉燈也是一種藝術(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