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她好像做錯事了
巫祺沒有猶豫，轉(zhuǎn)身就去找老板娘正紅。她只是一個剛成年的小姑娘，之前聽到所有的故事里都有死亡，但是主人公們哪怕成了鬼，也是可以溝通交流的。就像他們不曾死亡一樣。
可她無意當(dāng)中發(fā)現(xiàn)了日記本里的秘密，她成為第一個知道前任孟婆死亡真相的人，這一瞬間突然感覺到了孤獨和恐懼。她也不是很明白為什么，禹庚已經(jīng)斷更了將近兩千年，大家都知道他已經(jīng)隕滅了。
大帝和老板娘與他交情甚篤，肯定花了很多年一直在查這件事。而她呢，她只是一個路人，她對禹庚和豐嵐的全部了解只限于這本日記，她根本不認(rèn)識他們。
但她還是很難過。禹庚的話沒能交代完，豐嵐是否隕滅也是未知數(shù)，真相就在日記里，卻一直沒有人能觸及那個肆意張揚的靈魂。
巫祺其實不敢多想，但是很多念頭像野草承接了春雨一樣瘋長。她想起來，原來她很早就接觸過死亡了，只是那時候太小了還不知道恐懼，后來又想不起來恐懼。
甚至，她現(xiàn)在說是生魂，不也是半死的狀態(tài)嗎？
她這一路走得磕磕碰碰，都不知道怎么走到老板娘辦公室門口的。她用力握緊日記，給自己一點強(qiáng)裝的勇氣，敲了敲門。
“進(jìn)來?！闭t依舊是慵懶的御姐音。
巫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看到老板娘的時候就突然鎮(zhèn)定下來了，反正她趁著自己還有表達(dá)能力，就撿著重點把秘密說出來了。
獨守一個秘密的感覺，真的太難受了。
出乎巫祺的意料，老板娘聽完就怔在了那里。沒有哭，沒有大喊大叫，沒有歇斯底里，沒有質(zhì)問為何造化弄人。
老板娘沉默了很久，纖細(xì)的手指摩挲著日記本的邊緣，仿佛耳畔還能響起友人的嬉笑怒罵。
她長嘆了一口氣，把日記本還給巫祺，說：“你和他有緣，留著日記吧，當(dāng)個紀(jì)念?！?p> “老板娘……日記算不上線索嗎？”巫祺覺得自己所有的想象都是浪費時間。
“算。禹庚作為冥族，隕滅時回歸天地，冥燈兩千年前早滅了。我和大帝心知肚明，如今知道其間真相又能如何呢？那魔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兩千年啊……”
巫祺第一次看到正紅這個表情，面部表情很細(xì)微，說不出來是要哭還是要笑，配著那張刻薄美人臉又平白生出點尖酸的諷刺意味。
于是她默默收好日記本，走出了辦公室。遲來的線索算得上什么線索呢？不僅沒法拯救誰，反而會在經(jīng)年累月里愈合了的傷口上面割出新一刀。
她好像做錯事了。
唉，嘆了一口氣。
風(fēng)一樣略過她的身側(cè)，是老僧在進(jìn)行它每天堅持的灑掃功課。以往它都直接沉默著離開，今天可能是注意到她情緒低落，還特意停了下來，和她聊了幾句。
“平平施主，可有心事??？”
“老僧，我剛剛扎了老板娘的心理陰影了?！彼膊荒馨堰@秘密到處說，又實在想說出來，就只好挑了個相近的說法。
“各有命數(shù)，正紅施主有心結(jié)也非你的錯，庸人自擾罷了?！崩仙吐暷盍藥拙浞鸱?，便告辭去二樓灑掃了。
巫祺其實沒有被安慰到，但多了個能推脫的借口，心情也好了一點。老僧明明是掃把精，但總給她一種得道高僧的感覺，這間客棧里誰都有自己的故事，可她覺得表面最不尋常的老僧，可能是客棧里最通透的。
正準(zhǔn)備繼續(xù)走回一樓大堂和徵羽告罪，畢竟她二話不說就拋下他跑了，終歸不太禮貌。這時，樹先生從電梯走了出來。
“樹先生，今日有心情出來散散步嗎？”她被璇璣帶得有了點職業(yè)素養(yǎng)，看到客人就走上前去，保持露八齒的微笑進(jìn)行問候。
“我想曬太陽?！睒湎壬鷵狭藫纤念^發(fā)，也就是樹冠，本來深綠的葉片現(xiàn)在有些萎蔫，看起來便不太精神的樣子。
巫祺了然，近日她親自給樹先生送水和藥，自然清楚樹先生的傷正在慢慢轉(zhuǎn)好，這葉片也不是缺水所致。
“可……這地府里沒有太陽啊?！边@絕不是服務(wù)不周到的問題，大家都知道，地府上空那兩個珠子發(fā)的是冷光。
“那我曬月亮？”
“地府也沒有月亮啊?！?p> “那我散步吧?！睒湎壬鷩@了口氣，底下的根活動起來帶動它前行，手還在撓著樹冠。想在地府這兒曬太陽，難搞哦。
巫祺經(jīng)過這莫名其妙的一波對話，心中的陰郁突然散了不少。真羨慕樹先生啊，沒有復(fù)雜的心智，每天就思考：吃什么，喝什么，曬多久太陽，散多久步。
于是她回到了大堂，看到徵羽還在低頭看書。因為徵羽的體貼，她很少看到他左半邊骷髏的樣子。但是畢竟也入職大半月了，怎么也習(xí)慣了。
骷髏架子坐在沙發(fā)的一側(cè)，給她空出來位置，自己則聚精會神地翻下一頁。左眼只有空洞對著書，但想來還是依靠右眼才能閱讀。
徵羽又遭遇了什么呢？巫祺看著看著就出了神，什么情況下才會造成這種半人半鬼的長相？
他說他是客棧的歌姬，但其實平時擔(dān)任管家的工作比較多，還沒聽過他唱歌——他那么好聽的聲音，唱歌一定也極動聽。
“回來了？”
巫祺猛地回神，看到徵羽沖他笑了笑，沒有對她剛剛的無禮舉止做出任何表示。
“嗯，回來了?！?p> “還繼續(xù)看嗎？”
“看啊，換一本。”
“好?！?p> 于是巫祺換了一本《三司》繼續(xù)惡補(bǔ)地府常識。
她本來是想道個歉的，可是徵羽的眼神簡直是在直說：別說了，不必抱歉。
“執(zhí)事司，監(jiān)察司，刑御司……牛頭和馬面兩位大人是哪一司的？”
“是執(zhí)事司外務(wù)部的正副部長哦，統(tǒng)領(lǐng)凡間營業(yè)的鬼差的?！?p> 那么一般也輪不到正副部長一起出動去找一個本來就不吸引鬼差的生魂吧？那位“巫琦”究竟是何方神圣呢？巫祺邊走神邊把視線放在書面上。
“誒，不是十大鬼官嗎？”
徵羽聞言一笑，說：“凡間多少有點誤傳嘛。這位大帝繼任三四千年來，慢慢改革完善地府體制。從來就沒有十大鬼官的說法啊?！?p> “也是……畢竟也沒傳過孟婆還有男的這一說……”
禹庚又一次躺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