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夏六月雨淅淅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說起杭州這座江南煙雨之城,撐著油紙傘,漫步西湖,是多少戀人的夢中情結。
民國三年,沈翎霜始終沒有等來這場雨,也沒有等來霍翊龍的回心轉意。
“結束了嗎?我們之間終究活不成夢中的那般模樣?!鄙螋崴戎?,希望他能回頭。
“小姐,我們回去吧?”芙兒勸著沈翎霜,可她哪里聽得進去,為了沈府,為了阿爹,她已經(jīng)委曲求全成這樣了。
“他跟我說,回不去了,除非老天爺下一場讓他重頭再來的大雨?!?p> “姑爺不會來了,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p> 沈翎霜跪在石子路上,一步一叩頭,額頭淤青泛紫,想來自己能為沈家做的也就是到處求人,哪里還有一絲大小姐的脾氣。
那年的她癡癡地等,傻傻地盼。這是她跳崖前,最后一次領略西湖之美,她想到他們曾經(jīng)在此互表真情,曾經(jīng)在此漫步夕陽,總會留下一絲挽留的念頭。
她錯了,真的錯了,等不到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雨,也等不到一個回心轉意的愛人。
古語說得好,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六月的雨,淋漓的杭城,她站在屋檐下,欣賞著這場久違的盛典,緩緩伸出右手,雨水迫不及待地跑到掌心,柔軟而又溫暖。
她回來了,帶著與霍翊龍的記憶一起回到了初識之地——杭州。
一眼望去,叮叮咚咚,滿城雨水歡快地彈奏著,卻早已不是當年那般模樣。入迷的沈翎霜這才注意到剛才的一系列舉動,急急地抱起翀翀,和芙兒一起躲進了西裝鋪。
沈府倒了,芙兒沒有歸宿之地,流浪了很久,一戶姓趙的好心人家救了她,趙家的男兒脾性不錯,與芙兒心心相印,前不久剛剛定了親。
“好一場大雨?!鄙螋崴浅s@訝,自己曾經(jīng)竟做出如此決絕的事,她稍作冷靜,梳理好自己的情緒。
店家招呼她們坐下,一壺龍井,茶香溢滿鋪子。
“之后呢?芙兒,你還知道些什么?快與我講講?!鄙螋崴獎傄蛔拢阄罩絻旱氖肿穯?。
“小姐,后面的事大抵我都是聽說的?;艏遗扇藖韺す脿?,將他和杜倩倩一起帶回了徽州,我既心疼小姐失蹤,又痛恨那個薄情之人,沈家從此沒落。至于姑爺失憶一事,我并不知情。”
民國三年年末,霍翊龍和杜倩倩一起去了徽州,他失憶了,原來那最后一槍,他是留給自己的。
是啊,霍家兩位夫人以為杜倩倩就是在杭州和霍翊龍拜堂的女人,要不是她瘋了,在霍家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他一定傷得很重,才把那年我們之間的事都忘了!”沈翎霜自言自語道。
“小姐,你還愛他嗎?”芙兒問道。
“嗯!”沈翎霜摸了摸芙兒的臉,感激道,“這些年,芙兒,辛苦你了!”
芙兒突然想起小姐墜崖前的某一天,翟昀來找過你,只不過被霍翊龍給擋下了。姑爺沒有給翟昀好臉色,兩人差點打起來。
沈崇死了,大事還未操辦,沈翎霜就失蹤了。后來,不知什么原因,翟昀一個人移居杭州。
“大師兄來找過我?”沈翎霜向來是個干脆利落的女子,她早就和翟昀斷得一干二凈,婚禮當天,翟昀帶著那個日本妻子來沈府,那一幕,刻骨銘心。
“是的。手里握著全是那些年,你寫給他的書信?!避絻翰孪氲躁酪欢ㄊ呛蠡诹?,后悔當時那么決絕,離開小姐。
“我記得,最后一封信,是告訴他,阿爹走了,我們以后誰也不欠誰的了……”沈翎霜依舊記得當年大師兄的決絕,誰都換不回他回頭。
民國三年末,他來了杭州。
“他定居在杭州,開了一家武館。”芙兒后來還見過他一次,當時,芙兒落魄潦倒,給了他一碗面食和一些銀子,卻被芙兒拒絕了。
望著芙兒昏昏沉沉離去的背影,翟昀原地站了許久。
“你還氣他呢?”沈翎霜問道。
“當然,他最后都沒有來送老爺一程……”芙兒抱怨道,出殯當日,芙兒望了好久,等了好久,等不到無情無義的翟昀,喪事由姑爺一人包辦。
想來真是可笑,沈翎霜九歲認識這個阿爹助養(yǎng)的孤兒,兩人一直保持著書信來往,那些寫在紙上的真情,最后變得一文不值。
“他不是恨死我了嗎?還拿著那些沒有意義的東西干嘛?應該一把火全都燒了?!鄙螋崴粫r怒氣上來,不由說道。
芙兒抿了抿嘴,說道:“小姐,倒是姑爺?shù)囊话鸦饘⒛切湃珶?,還燙傷了翟昀的手?!?p> “一個恨我爹,一個恨我,他們兩個會打架?倒是難得一見?!鄙螋崴m說的淡然,心里卻是吃了一驚。
“小姐可別低估姑爺,兩個大男人為了你打起來,姑爺可是勝利者?!?p> “現(xiàn)在想來,也是可笑,兜兜轉轉,反反復復,心里還是放不下他?!?p> “小姐說的可是霍翊龍?”芙兒問道。
沈翎霜望了一眼芙兒,抿了抿嘴唇,默認。
“真的不在乎翟昀了嗎?”芙兒故意又問道,“他為了你消失了一陣子?!?p> 沈翎霜詫異,既然翟昀如此痛恨自己,怎么會不顧安危去救那些書信,問道:“大師兄為什么要這么做?”
芙兒搖搖頭,她也不知道,這一切至今還是個謎。
“不管那么多了,只要大師兄覺得開心幸福就好,我永遠都會祝福他。”沈翎霜低下頭,默默地說道。
“說不準又是個后悔當初的可憐人吧?”芙兒聽沈府丫頭說,翟昀走的時候雙眼通紅,怕是知道自己做錯了事。
“芙兒,你說的是誰?哪來的那么多可憐人?”
“沒有!沒有!”芙兒搖著頭,推脫地回應道。
失去女兒的那段絕望的時間終究過去了,幸好翀翀的出現(xiàn),讓他們這份破碎的感情有了一個復燃的機會。
“小姐,徽州還有霍家的人嗎?”芙兒問道。
沈翎霜回憶起她們母子逃離徽州的場景,不由揪心起來:“徽州淪陷,大夫人和二夫人為了護送我們出城,與霍府同歸于盡,宋苓雪為了保護翀翀也死了,只有杜倩倩不知所蹤?!?p> “有把握找到姑爺他嗎?”芙兒輕輕握著沈翎霜的手,繼續(xù)問道。
“我聽張主事說,翊龍他最后出現(xiàn)的地方就是杭州,不管如何,我一定要回來找他。”
“既然小姐回來了,就讓芙兒再伺候你和小少爺吧?”芙兒蹲下身子,逗著翀翀。
“翀翀小少爺,很高興認識你,我是芙兒姐姐。”
“芙兒姐姐,你也認識我娘親嗎?翀翀有娘親了,等找到阿爹,我們就團聚啦?!弊詮牧埩埖弥螋崴亲约旱哪镉H,兩人的母子恩怨化解后,可黏著她了,畢竟是孩子,那些調(diào)皮搗蛋的往事一概不記得了。他現(xiàn)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到阿爹,然后再也不分開。
“當然,你娘親是我最愛的小姐,我們以前還住在一個大院子里呢!”
“我再也不想和娘親分開了,我們大家都要住在一起才好?!绷埩埮呐男∈郑螋崴α诵?。
見芙兒如此喜歡翀翀,沈翎霜自然開心,但一想到如今的局勢,芙兒好不容易有個安身之所,再讓她跟著自己流浪,于心不忍。
沈翎霜扶起芙兒,說道:“芙兒應該尋個好人家才是,不要再跟著我吃苦了。如今戰(zhàn)事頻頻,我和翀翀回來找霍翊龍,禍福難料,不應該再連累你?!?p> 芙兒搖搖頭,她不愿離開:“小姐,他將你傷得這么深,你還想找到他對不對?”
沈翎霜輕輕幫她整理了發(fā)梢,說道:“芙兒是真的長大了,應該有自己的生活,去吧,回到趙公子的身邊。別擔心我,我和翀翀一定會找到他,我相信這次他不會再丟下我們了。”
沈翎霜知道自己忘不了他,即使他曾經(jīng)做過傷她心的事,即使他一點也不記得她的好,她也不會離開他。沒有什么事比一家團聚更加重要。
見沈翎霜如此堅持,芙兒點點頭,應道:“是,小姐?!?p> “芙兒,此去,不知何時再能相見,這個你拿著,就當小姐送你的嫁妝。”沈翎霜取下脖子上的一條金鎖,以及手上的一對金鐲,贈送給了芙兒。
“謝謝小姐!”芙兒推辭不了,只能感恩在心。
“小少爺,爹爹不在身邊,你就是小男子漢,你一定要幫我保護好我家小姐哦!”芙兒蹲下身子,抓著翀翀的小手,說道。
“嗯!”翀翀點點頭,奶聲奶氣,“姐姐放心,我會保護好娘親的?!?p> “和芙兒姐姐說再見!”沈翎霜摸了摸翀翀的小臉頰,說道。
翀翀揮揮小手,笑著與芙兒道別。
……
……
沈翎霜與翀翀?zhí)映龌罩荩咽蔷潘酪簧?,一路顛簸回到杭州,身上所剩無幾,住過草棚,喝過雨水,這還是她二十幾年來第一次吃苦,可尋了這三年,杭州城內(nèi)絲毫沒有關于霍翊龍的消息。
那日黃昏時分,正是雷雨前夕,身無分文的沈翎霜帶著翀翀走在路上。
“娘親,我餓!”翀翀拉了拉沈翎霜衣角。
沈翎霜低頭,望著臉色發(fā)黃的兒子,萬分心疼。九歲的翀翀竟然皮包骨,一點都沒了昔日小少爺?shù)哪印?p> “翀翀乖,你在屋檐下等娘親,我給你去買吃的?!鄙螋崴砩夏倪€有什么銀子,她整了整儀容,摸到一塊西洋懷表。
“娘親不可以,這是你和阿爹的信物,不可以……”
“娘親知道,可翀翀,我們已經(jīng)走投無路了,等找到阿爹,我們再把它贖回來,好嗎?”
這是霍翊龍出差前交給她的,等他們再次相見,她一定會記得他??裳巯拢蝿菟?,不得已要當了懷表,換口糧。
沈翎霜鼓起勇氣,做出了決定。
“老板,可不可以給我換幾天的食物,我們母子倆已經(jīng)三天沒有吃飯了?”沈翎霜站在一家飯館門前乞求,她手里捧著的正是那只無比重要的懷表,這也是她身上最值錢的東西了。
“就它也想換吃的,你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年代了?打仗都拿命拼的時候,你的東西早就不值錢了。別擋著我做生意,走走走……”飯館老板也是遣散了員工,一個人在大街上吆喝做生意,過些日子,他也要回老家了。
“求求你了!”沈翎霜再次請求道,“等我找到丈夫,我一定會回來贖回這只懷表,我可以立字據(jù)。”
“走開!”老板大聲推了一把沈翎霜,若是再不走,她可要拉人去見官了。
突然,背后一擋,沈翎霜才沒有摔倒。
她回頭正要感謝對方,一抬頭,原來是他。
“霜霜?”對方男子一眼就認出她了。
沈翎霜握著懷表,不知所措,她好想立刻逃離,眼前這個男人,就是多年不見的大師兄——翟昀。
“你認錯人了!”沈翎霜低著頭,否認道。
翟昀抓著沈翎霜不放手,問道:“霜霜,你什么時候回杭州的?我在教堂找不到你,你去哪里了?”
“當年我掉下懸崖,是你救了我?”沈翎霜這才想起,原來想不起來的那段記憶是有關翟昀的。
“這些年,你過得可好?我對不起你爹,我一直在找你,我后悔放棄你了,你回到我身邊好不好?”翟昀救起沈翎霜,將她帶回徽州安置在教堂,后來卻把她弄丟了。
“你沒來我爹的葬禮,我不會怪你,但我只想弄清楚一件事,當年我掉下懸崖之前,你何為要去沈府找霍翊龍?”
那日,翟昀記得他帶著一箱子的書信去沈府找沈翎霜。
霍翊龍攔在他的面前,說道:“這些天,我找不到沈翎霜,原來她去找你這個老相好了,女人真是薄情寡義。”
翟昀指著他說道:“你憑什么污蔑我和師妹?”
“憑什么?憑你們多年來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書信往來,憑她沈翎霜日日夜夜想擺脫沈崇的管束,奮不顧身地跑去徽州找你,憑她即使嫁給了我,還忘不掉你這個老情人的幾句甜言蜜語就想和你舊情復燃、雙宿雙飛。”
“我沒有見過霜霜,但今天我跑來的目的,就是要告訴她,我錯了,我要挽回她,將她從你的身邊帶走。”
“她是我的妻子,還懷了我的孩子,你覺得你還會有機會嗎?”
“我不會再嫌棄她,我會用一生去彌補她。”
“你走吧,我不會讓你進沈府的大門?!?p> ……
想到這里,翟昀內(nèi)心猶如千刀萬剮,痛不欲生。
“我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將恩師當作仇人,我來找霍翊龍,是為了你?!钡躁篮蠡趲еo香跑去她的婚禮,那些人利用完他,就將他丟棄了。
“說的真好聽,翟昀,那次婚禮是假的,我和阿慕結婚是為了逃婚去找你,你卻帶著其他女人來鬧,讓婚禮成真了。是你讓我覺得自己活得像個笑話,而笑得最開心的人是你,那個曾經(jīng)讓我如此在乎的人?!?p> “我錯了!”
“我不想聽到這三個字,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p> 原來,翟昀從徽州到杭州開武館定居,是為了找沈翎霜,他以為她獨自回杭州了,原來她一直囚在了霍府。
見沈翎霜沒有回答,翟昀繼續(xù)說道:“你還沒吃飯吧?我?guī)闳ァ!?p> 翟昀一手牽起沈翎霜,突然發(fā)現(xiàn)她手中的懷表,原來她在找他。
“沒事的,我答應你,吃完飯后,我和你一起去找他?!钡躁烂嗣螋崴哪X門,說道。
一進飯館,翟昀點了很多吃的,讓她慢慢吃,等到翟昀去了趟廁所,沈翎霜一股腦兒都裝進了布袋子,等上完最后一道菜,桌上只剩下空盤子。
一轉眼,等翟昀從里面出來,沈翎霜已經(jīng)不見蹤影。
他問了老板,老板告訴他,她說找您結賬就行,還說句謝謝您就跑了。
“這年頭,啥人都有,您多留心一點?!崩习逭f完,就進屋了。
翟昀四下找不到人,嘆息道:“人家在你身邊的時候,你不珍惜,等失去了,才追悔莫及。她的心,早已不再屬于你,你卻泥足深陷不可自拔?!?p> 不過,翟昀慶幸的是,她還是愿意接受他的幫助,他不會放棄尋找她,上菜的時候,他似乎早已預知她要逃跑,偷偷的在她邊側的布袋塞了一些銀兩。
沈翎霜始終沒有在翟昀面前流露半分悲涼,沒有傾述這些年來她的遭遇,那是因為,他的距離太過遙遠,他再也不是她的北極星。
沈翎霜記起翟昀找到她時,遍體鱗傷,若不是崖壁上的樹枝,早已魂歸西天了。
“霜霜,你醒醒,我是翟昀?!?p> 昏迷的沈翎霜最多的一句,就是念著阿爹。
翟昀背著沈翎霜出了城,一路上歷盡千辛萬苦,來到了徽州,找了城里最好的大夫。
大夫提醒翟昀:“人是救回來了,怕也是個廢人,你……”
“不會的,我不會再放棄她?!钡躁啦〈睬皼]日沒夜地守著沈翎霜,照顧著她。
翟昀后悔的是當沈翎霜不顧一切想追隨他的時候,他自以為配不上沈家大小姐,又胡亂聽信了那些日本人的花言巧語,害了養(yǎng)育他多年的師父,更將小師妹托付給了一個來沈家復仇的惡魔手里。
當他明白這一切,遲了,傷害一個全心全意愛他的女孩,他和霍翊龍沒有區(qū)別。
“霜霜,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好嗎?大師兄知道錯了,你能原諒我嗎?”
“我為什么要恨你?不分開,我們再也不分開!我們打勾勾。”沈翎霜朝著翟昀笑了,那是這么久以來,第一次看到她的臉上有了孩童般的笑容。
年復一年,翟昀眼見沈翎霜身體恢復了,卻那么不小心將她弄丟了,她不記得很多事,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他問過教堂所有的人,找過每一個角落,一無所獲。
“霜霜,你究竟去了哪里?你若想回杭州,我一定帶你回去。”就是那時候,翟昀有了去杭州定居的念頭,那是她的家,在那一定能等到她。
……
……
一連數(shù)月,杭城四周炮聲不斷。滿街都是橫尸,沈翎霜帶著翀翀,還是一條條路尋找。昔日的沈家的店鋪早已在炮火中湮滅,那些關于大企業(yè)家霍翊龍身亡的消息不脛而走。
“霍翊龍,不管你在哪里,我一定會找到你。”沈翎霜沒有被這些不實的報道嚇跑,她護著翀翀,她堅信,只要心中有希望,一家人終有團聚的一天。
“娘親,爹爹在哪里?”翀翀害怕地躲在沈翎霜懷中,探出小腦袋,仰著頭問道。
沈翎霜望著兒子,心里暖暖的,她摸了摸他的額頭,安慰道:“你爹爹只是在找我們的路上耽誤了些時間,只要我們的心在一起,就一定會有相遇的一天?!?p> “嗯!”翀翀點點頭,小腦袋又鉆進沈翎霜懷中。
樹蔭照水,郁郁蔥蔥,沈翎霜帶著兒子坐在西湖邊石凳上,眺望遠處,仿佛回到了曾經(jīng)。
“翀翀,吃飽了嗎?今天我們?nèi)コ菛|路找找。”沈翎霜幫翀翀擦了擦嘴角,整了整衣角,領著他往前走。
十里開外,天色陰沉,行人來去匆匆,似乎要下雨了。
“老板,買兩把油紙傘!一大一小?!?p> 沈翎霜站在傘鋪前挑選著花樣,議著價,一旁的翀翀吵著要白底蘭花那把。
“娘親,下雨啦!”翀翀撐開小傘,蹦蹦跳跳地跑進了雨陣。
“別走太遠?!边@是沈翎霜那一幕最后的叮囑。
突然一身影與沈翎霜擦肩而過,她駐足不動,情緒有些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