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章 箭在弦
云起獲罪,株連九族,所幸云起父母早亡,亦無兄弟,親戚零星,也都死的死散的散,無其他宗族之人,而云起平日交好的除了昭王秦穆便是戶部尚書寧遠,秦穆是皇族,秦謐又是即將過繼給秦武的未來太子,昭王府并無殃及,寧遠是揭發(fā)云起之人,也可以置身事外,所以被砍頭的,唯有云家?guī)资凇?p> 幾十口子啊,聽聞西城外的法場上,鮮血染紅了好大一片地面,云家上下,除了嫁入昭王府的云狐,即便是尚在襁褓中的嬰孩,都無能幸免。
此事發(fā)生的突然,叫人猝不及防,秦穆亦是,當他聽說之后亦是相當震驚,即便受牽連,他還是憂心忡忡,趕緊過來找秦謐,肅然道:“我兒,馬上寫休書。”
“休書?”秦謐一臉茫然。
秦穆急切道:“當然是休了云小姐,唯有如此,方能與云家楚河漢界?!?p> 秦謐搖頭:“父王,我若此時休了云小姐,無異于把云小姐往死路上推?!?p> 秦穆明白,云狐身為王府之人,或許還有生還的機會,一旦被休棄與王府再無瓜葛,朝廷決計不會放過她,然而,秦穆卻道:“我兒一向聰明絕頂,此時怎么就不明白了呢,你以為云起被殺,真的只是與寧遠有關(guān)?”
秦謐略想了想,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父王的意思?”
秦穆目光突然變得凌厲,狠狠道:“韋貴妃?!?p> 秦謐沒有言語。
秦穆繼續(xù)說著:“皇上想將你過繼立為太子將來繼承皇位,對此朝中不少人頗有異議,那些人的背后多半是韋貴妃操縱,前朝后宮,皆知此事,韋貴妃生有越王,雖然越王生下便有癔癥,癡癡傻傻的,然他畢竟是皇子,放著正統(tǒng)的皇子不立,卻要立你為儲,韋貴妃為此不知多少次在皇上跟前鬧,可皇上心意已決,皇上寧可把皇位傳于你也不傳給越王,就是怕越王一旦做了皇帝,只是個傀儡,從而整個大兆都是韋貴妃,亦或者是韋家人把持,也說不定若干年后,大兆會被更名改姓?!?p> 韋貴妃的為人,秦謐當然了解,他也隱隱明白秦穆提及韋貴妃是什么用意。
果然,秦穆繼續(xù)道:“皇上執(zhí)意把你過繼,韋貴妃若想讓越王繼承皇位,唯有把你除掉,我兒想想,云起救顯王的事不是發(fā)生在現(xiàn)下,云起給高麗王子診病也非今日之事,為何寧遠偏偏選在你和云小姐成親之后才揭發(fā)云起呢?”
秦謐眸色暗沉語氣淡淡:“父王的意思,韋貴妃唆使寧遠狀告云大人,意不在云大人而在兒子?”
秦穆慢慢點了下頭:“你想啊,云起犯的反叛之罪,罪大惡極,才會株連九族,而你是他的女婿,韋貴妃一伙人以為,皇上會一怒之下株連了你?!?p> 這,不是不可能,秦謐還是有懷疑:“兒子以為,皇上未必會如此?!?p> 他是覺著,骨肉親情,皇上也是血肉之軀,不會不顧及。
秦穆無奈苦笑:“皇上未必會如此?我兒可知道當年之事?”
秦謐不知父親指的是哪一宗,凝目聆聽。
秦穆眼中滿是凄楚,追憶往昔,心里不是滋味:“當年我們兄弟十幾人,而今皇上身邊只有我一個,我的那些兄弟,除了夭折病故的,大多都是給皇上砍了腦袋,皇上生性本就多疑,更兼最近幾年龍體欠安,性子隨之大變,暴戾易怒,可著朝中,人人自危,雖然皇上欣賞你,未必就不能殺你。”
這些個事,秦謐悉皆知曉,他不明白的是,秦武殺了那么多兄弟,為何獨獨沒有對付父親,一直想問,父親都避之不談,現(xiàn)在是機會,他道:“皇上殺了那么多兄弟,父王不還是好好的,所以兒子覺著,皇上并非濫殺無辜?!?p> 秦穆哭笑不得的神情,本不想說這些隱秘之事,就怕說不清楚,固執(zhí)的兒子不聽自己的話,唯有細說端詳:“當年皇上不殺我,是因為你母親為東胡公主,這叫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我若出事,你母親豈能袖手旁觀,東胡又豈能袖手旁觀,東胡與我大兆交好,使得西胡才不敢貿(mào)然進犯,從我與你母親和親開始,東胡一日日的兵強馬壯,大兆不能不忌憚,而后來皇上不殺我,是因為平定西南安撫漠北,唯有我、我們父子,皇上拎得清孰輕孰重?!?p> 秦謐想到過這些,然他還有疑惑,寧遠真的會成為韋貴妃的走卒?真的不顧及女兒的心意而針對他?
“可是我與青藍……”他欲言又止。
秦穆冷冷一笑:“我兒覺著,你和寧小姐相好,寧遠愛屋及烏,不會對付你?”
秦謐是這么想的。
秦穆?lián)u頭而嘆:“你啊,還是年輕,寧小姐或許對你不舍,而寧遠,更看重權(quán)力,倘或?qū)庍h真的能幫韋貴妃除掉你,從此朝野,他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暮色加深,已經(jīng)是依稀視物,父子兩個面對面,秦穆也看不清兒子的表情,只覺他突然深深的呼出一口氣,秦穆語重心長的勸道:“所以,你趕緊休了云小姐,方能保自己平安?!?p> 秦謐垂下的手攥成拳頭:“可是父王,落井下石,且是對一個小女娃,未免不道義。”
秦穆心急火燎:“道義重要還是性命重要?”
春寒料峭,夜風徐徐,灌入袖口,有些涼,秦謐想說什么,又不愿頂撞父親,踟躕間,秦穆又道:“云小姐不死,就是你死,再者,怎知皇上因為云小姐成了王府之人就會放過她呢,橫豎她都是一死,莫如讓她死在外面,你落個干凈。”
死?
電光石火般,秦謐忽地有了個念頭。
秦穆還想說什么,有腳步聲,遙遙的是王府的總管蘇長禮在喊:“王爺,世子,宮中來人了!”
蘇長禮行事一貫謹小慎微,更明白王府的規(guī)矩,他是第一次這么遠的距離這么大聲的回事,顯然,他很著急也很害怕。
父子循聲去看,一盞紗燈亂晃,蘇長禮小碎步跑的氣喘吁吁。
秦穆明白朝中來人是因為什么,交代兒子:“聽我的話,回去寫休書?!?p> 秦謐沒有言語。
秦穆轉(zhuǎn)身欲走,嘆了聲:“假如你不聽我的話,死的或許不單單是你,還有我和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