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作為大貞的都城,自然是舉國上下第一繁華之處。
但今日這場秋獵會卻也是舉國上下一等一的大事,從汴梁城門口到西郊樹林的路上陳列了百眾將士,朝臣貴族在林子里頭坐的腰酸背痛,這些兵將也在路上站的頭暈眼花,倒算是都不容易。
拉顧謹馬車的馬比之她與衛(wèi)毓川白日里騎的那兩匹小棕馬實在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踢踢拉拉一路走著,進了汴梁城的時候天邊已經(jīng)散開了晚霞。
晚霞欲醉,似火燒云起,瑪瑙色澤暈開在馬車窗旁之首的少女眸中。
今日的晚霞散的比往常格外慢了些,似乎是在為顧謹照亮回府的路。
她淡淡地想,今夜恐怕有一場雨。
……
此時正趕上汴梁城百姓們收拾集市的時候,顧謹?shù)鸟R車一路掠過人生喧嚷處,往城北而去。
城北,朝臣府邸坐落的方向。
汴梁城幾朝風雨,共登六位皇帝,繁榮兩百余年,當今圣上在位二十三年,施仁政,安天下,唯獨吃了那體弱的虧。
圣上年輕之時奮發(fā)圖強,立志要平叛朔北戰(zhàn)亂,清掃圭氏六部,日日勤于朝政以至于落下了頭風頑疾,人到中年各種病痛一起發(fā)作,卻日日憂心政事,夜夜不得安眠。
圭氏六部趁著圣上體弱在朔北越發(fā)放肆,縱然有顧疆元父子苦守北疆,卻仍有朔北百姓哀聲怨天。
圣上體恤百姓,這兩年更加憂心戰(zhàn)事,卻終究力不從心,病倒在了床榻上。
朝中儲君未定,立嫡立長之爭在朝堂之上愈演愈烈,這當頭兒,便由圣上親妹的駙馬,寧國公攬過了政權。
饒是如此,圣上依舊纏綿病榻,朔北依舊戰(zhàn)火連天,朝堂之上依舊立嫡立長爭論不休,汴梁城一片繁華的背后依舊有傾覆之險。
圭氏六部,早晚是個禍端。
“小姐,到了……”
云絳的聲音傳來,拉回了顧謹?shù)乃季w,到家了。
顧府,或說顧將軍府,又或稱顧元帥府。
如今百官之首衛(wèi)丞相被寧國公壓了風頭,朝臣之中能受人尊敬的便不多了,但顧疆元算一個,因他手中握著十萬兵權。
顧疆元妻母幼女皆在汴梁,得圣上恩賜,這座宅子比之尋常府邸的確是不小。
顧謹是庶女,生平從不走正門,馬車便趕到了后院角門。
云絳上前敲門。
“二小姐回來了,快開門?!?p> 無人回應。
云絳又敲了三聲。
無人回應。
顧謹在馬車里察覺到事兒有些不對勁,往日角門雖有家院值守,白日里卻一直是開著的,天黑才鎖。今兒天剛剛擦黑,且那家院定然知道顧謹還沒回家,不該提前上了鎖。
“怎么回事?”少女今日奔波一天,嗓音已經(jīng)顯得疲憊了。
那車夫是個老實人,見狀琢磨了一會兒,便對顧謹說:“二小姐,想來是今日家中主母和小姐們不在家,這家院兒看門兒躲懶去了。不若……去敲正門吧?”
顧謹點點頭,覺得此言有理,看守角門的那個家院年紀大了,倒是有躲懶的可能。她雖向來不走正門,卻也沒有庶女走不得正門的說法。
“去敲門吧?!?p> 她吩咐的是車夫。
車夫應了一聲,便要把馬韁纏到門前的栓馬石上。
許是那馬一聲嘶鳴,驚了內(nèi)院之人,里頭的人說話了。
“二小姐別去敲了,平白無故擾人清靜。”
這不是那老家院的聲音,是個婆子的聲音。
劉婆子,何氏院里的。
顧謹聞言眼眸一落,長長的眼睫被門上燈籠微光打出影子,落在那清雪肌膚上,她的心里默默有了琢磨。
云絳卻仍舊不明其意,扯著嗓門朝里喊:“劉媽媽,二小姐回來了,快開門讓小姐進去呀。”
劉婆子嗤笑的聲音:“哎呦云絳姑娘,怎么還二小姐二小姐的叫啊,咱們?nèi)〗阏f了,這是要攀龍附鳳的人物,名動汴梁的小姐,哪兒還敢讓她進顧家門庭??!”
云絳一張小臉瞬間漲紅,今日小姐一舉奪了頭籌,分明是為顧家掙了光彩回來,她心里高興還來不及,怎么劉媽媽要說這樣的話呢。
顧謹聽懂了劉婆子的話,也讀懂了云絳的神色,她難得一笑,心里的猜測又明朗了幾分:劉婆子來這兒守門是得了指示的,那人不是何氏而是顧湘,但何氏應該是默許的。
秋獵會上陸歸堂多番同顧謹說話都被顧湘看在了眼里,如今她心里有氣,倒是可以理解。
今日,她生平第一次被顧家拒之門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