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沒多久,馬車的鈴鐺聲停了,聽聲息,屋內(nèi)似是進來了五個壯年男人。
在昏暗的光線中,道一木辨不清來人的樣貌。
后進來的人問道:“林大人,車內(nèi)那兩個人也要帶進來嗎?”
“帶進來嚴加看管,那可是天降帝點名要的兩個叛徒,要是跑了,咱們可就沒翻身的機會了?!?p> 三個人便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的功夫,帶著兩個被綁了的男子走進屋來。
兩個男子吱吱嗚嗚地掙扎著,口中似乎被堵上了布團。
其中一個男子又說:“林大人,聽說龍飄飄和齊瀾已經(jīng)聯(lián)合榮耀帝帶著大軍進攻雪界,天降帝自知勝利無望,早就投奔花界暴龍去了,咱們抓了這兩個叛徒,能有啥用?!?p> 被叫做林大人的人,言語里頗為不耐煩:“我都說過多少次了,只要天降帝還活著……她就一定能翻身,我當年可是看著她如何不費兵刃,便把雪界拿下來的。這次被逼無奈去跟暴龍合作,一定是件好事,東山再起只是指日可待的事。咱們都是在天降帝手下犯過大錯的人,能留著命就不錯了,想要活得好,便要把這兩個叛徒親自交給天降帝,邀功論賞?!?p> 冷禪聽到稱呼林大人,不覺皺了下眉,又仔細辨了下聲音,覺得像林建男,但他覺得甚為奇怪。
上次清涼山之戰(zhàn),林建男被齊瀾所騙,把駐守在清涼山附近的戴高的軍隊,換成了齊瀾帶領(lǐng)的特種精兵,導致清涼山一片混亂,御林軍侍衛(wèi)隊押解的民間高手和三位投降派神師在混戰(zhàn)中,被齊瀾和龍飄飄所救。自此之后,齊瀾和龍飄飄開始組建起軍隊,逃至朗界。林建男因為這件事,被天降帝下令處了死刑。
可沒想到,時隔十四年,這個人又出現(xiàn)了。
冷禪心想,也許是自己認錯人了,死了的人,怎么會復活呢?
聽到下面的人談起兩個叛徒,道一木心想,難道是賈二柳和道承天。
在天降帝的眼里,能稱得上是叛徒的,也就是這兩人了。
她很好奇,對江南天使了個顏色,做出發(fā)射銀針的手勢,江南天點了點頭。
五個人漸次倒下后,道一木便從屋梁上躍下,跳到了兩個被綁著的男子面前。
道承天看到道一木的那一刻,不能言語,四肢激動地掙扎著,眼里亮亮的,似是要涌出淚來。
道一木看著他臟兮兮的臉,又見他衣著破舊單薄,心里一陣難受,便急忙把兩人口里塞著的布團掏了出來。
道承天喘了口氣,嗚咽聲掩不住高興勁兒:“姐,你可算來救我了。我就知道自己能得救?!?p> 大戰(zhàn)之前這兩個人消失,本來道一木都已經(jīng)把他們當叛徒來看了,攢了一肚子的怒氣,聽到林建男剛剛說的話,又看到他倆這般狼狽模樣,心里的氣早就消失了。
心疼地問道:“你們倆怎么會在這里?”
道承天一臉委屈:“上次在軍營,有人給我送了封信,說有重要的情報要給我,要我跟賈二柳同去,我還以為立功的時候到了呢!”
江南天在旁邊驚訝地問道:“就這個理由,就把你倆騙走了?”
賈二柳和道承天羞紅了臉,沉默了半天,不情愿地點了下頭。
江南天哭笑不得:“你們簡直……豬腦子……”
道一木強忍住笑意,問道:“后來呢?”
“后來我們倆就到了約定的地方,就在朗界離軍營一里左右的河邊,然后就中了這五個人的圈套……被他們給抓住了……”
冷禪早已把那個被叫做林大人的人從地上翻了過來,拿下他頭上戴著的帽子。
十幾年過去,雖然這張臉看著比之前蒼老了不少,可冷禪確定無疑,這就是林建男。
冷禪看著躺在地上的林建男,冷笑了一下:“當你出賣幽天剎,投奔妖人的時候,就該想到會落得如此下場。”
道一木不解,冷禪便說道:“你的生活里沒有復仇清單,這是件好事,可也是件壞事……當年背叛幽天剎,投奔天降帝的人里面,他就是頭一個……要我,就把他殺了,慰藉幽天剎的在天之靈?!?p> 道一木努力搜尋著記憶里跟林建男有關(guān)的東西……
她沒有找到仇恨的記憶……
便無辜地對冷禪說:“我對他真的…..毫無印象……”
冷禪撇撇嘴,那好吧,我來動手,便要將劍刺向林建男。
江南天攔住了他:“莫要心急,這些人既然以后要找天降帝邀功論賞,不如我們留他們一命,說不定有用得著的時候?!?p> 冷禪一臉沮喪:“我這輩子,最想殺的人,不是什么天降帝,第一個是林建男,第二個是暴龍……如今這兩人我都殺不得!真是氣煞人!你們聽說過什么叫小人嗎?你們瞧瞧,就這副嘴臉,這就是標準的小人嘴臉……”
冷禪拿劍指著林建男的臉,克制著沒有把劍刺入他的皮膚……
最后他泄了一口氣:“罷了,聽你們的……一切從長計議……”
下過一場雪,古云庵掩映在一片白色之中。
庵門前的銅色香爐,也落了一層雪,未燃盡的香孤零零地從雪中冒出頭來。
一個身形纖纖的小尼姑,正費力地在門前打掃出一條道來。
庵內(nèi)傳來悠遠的誦經(jīng)聲,這聲音穿透了清晨的薄霧,直抵道一木的心里……
不知何故,她心內(nèi)竟然生起一陣感動。
小尼姑看到三位來客,看樣子不像是香客,便脆生生地問道:“來者何人呀?”
小尼姑抬起頭的那一刻,道一木被驚艷了一下。
這姑娘約莫十四五歲的樣子,大概是因為久居這等素凈之地,又常年伴著梵音,身上帶一種出塵脫俗的神仙氣質(zhì),臉也是俊俏精致,眉目如畫。雖然穿著素凈,戴了一頂青灰色的棉帽,卻難掩美麗。
道一木竟一時看呆了,不知該如何形容這等天上來客。
再回頭看看冷禪和江南天,兩個人早已驚呆,臉上現(xiàn)出一幅癡傻的樣子。
道一木這算是見識到了什么叫做男女通吃的美貌。
小尼姑似是習慣了眾人對她的反應(yīng),掩嘴笑了一下,這一笑,又將道一木的心融化了一次。
她努力地回過神來,說道:“我們找熹妃……”
小尼姑笑道:“這里可沒有妃子,這庵里都是出了家的女子。不過倒是有一個師太,以前是在宮里做過妃子的,不知你們可是找她?!?p> 道一木驚喜地點頭。
小尼姑又道:“靜安師太正坐在殿內(nèi)念經(jīng),你們隨我來?!?p> 道一木回頭牽了那兩個依然癡傻的人,跟著小尼姑進了庵里。
道一木來到殿內(nèi),發(fā)現(xiàn)剛剛的誦經(jīng)之聲便是從這里傳出。
一名樣貌清麗的女子,正閉目坐在墊子上,吟唱經(jīng)文……這經(jīng)文貼近了聽,像是在聽一個綿綿不盡的故事,也許不懂片語,可心內(nèi)早已走過萬水千山。
道一木不忍心打斷她,便在殿前坐了下來。
“來了?!膘o安師太誦讀完,柔聲道了一句。
師太眼里一片平和,似乎眼里有一個世界,沒有什么東西能打擾到這個世界的平靜。她看著道一木,淡淡談起往事:“十幾年前,你母親把你的降生禮辦在了醉月樓,為此宮里人人都嫌棄你,取笑你,今日得見你平安長大,出落成這般模樣。便知你母親當年是有大智慧之人,卻沒成想來這古云庵的途中遭遇非命,甚是可惜?!?p> 道一木垂下眼,對著靜安師太拜了一下,說道:“家母之良苦用心,小女此生難報。只求能將母親遺物放至這佛旁,日日聽經(jīng),得以超度?!?p> 道一木沖后邊的冷禪使了個眼色,冷禪愣了一下,便也對著師太拜了一下,抱緊了手里的盒子道:“熹妃……哦……不,靜安師太可還記得冷姑娘,她在朗界遇到刺客,已經(jīng)……”
冷禪尚未說完,便有些哽咽。
靜安師太便示意他無需再講下去。
“阿彌陀佛……冷姑娘的事我聽說了?!?p> “既然這古云庵本是她二人要來的地方,便放到這佛旁吧……在世時無福聽經(jīng),死后萬事皆空,哪里有什么輪回,更無超度一說,他們不過是替你們在聽經(jīng)罷了?!?p> 道一木和冷禪心內(nèi)不太喜這句話,也聽不懂,便只能點點頭,裝作認同的樣子。
江南天看氣氛尷尬,便問道:“師太是怎么得知這天下事的?”
靜安師太笑了笑,指著門口的方向道:“那個小尼姑,便是我的眼睛。她是天下通,我自然也是天下通?!?p> 幾個人對這小尼姑的身份更覺好奇。
離開時,道一木對著仍在勞作的小尼問道:“小尼師,可否知你尊姓大名,日后一木好來拜訪?!?p> 小尼姑又是莞爾一笑,說了句:“我可不是小尼師,在下北月空,只不過是在這寺中修煉而已,再過一年的時日,我便會離開這古云庵,到塵世里生活?!?p> “北月空……”道一木念著這個名字,驚訝地問道:“你是北月家族的人……”
北月空沖她笑了一下:“來日方長,不急著今日就言盡前緣,再過一年,空兒便去找你們……今日便作別吧?!?p> 說罷,便進了庵內(nèi),關(guān)上了沉沉的木門。
三個人一臉困惑。
“今日之事,像是一場夢,這古云庵里的世界,竟然比秘境還要不真實……”江南天喃喃道。
冷禪還沉浸在北月空的美貌里,臉上帶著沉醉的笑,自言自語道:“還有一年……一年……她就來找我們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