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你們打算去哪兒落腳?”
“古云庵是去不成了,不過我知道有個很合適的地方?!被s說。
“哪里?”
“這里過去二百多里的地方,有座清涼山。從山下看,山高坡險,想要上去,很是艱難,可一旦向上攀爬過了凌云石,便有一大片適合居住的地方,果實豐碩,有常年不斷從山頂留下的溪流和瀑布,還可以開墾小的田塊種植糧食。再往上幾百米是清涼山的側(cè)峰光明頂,有一處開辟出來的石臺和巖洞,這里是之前幽天剎練功的地方。一木再過幾個月也要開始學(xué)習(xí),這個地方最為合適不過了?!?p> “其他人知道這個地方嗎?”
“這是幽天剎神師早年練功的地方,幾乎無人知曉。幽天剎十年前靜修,又回到了這里。我是在山腳下邂逅了天剎神師,成為她的弟子。而后她又出山教書,我才認(rèn)識了你們?!被s說道。
“兩個孩子還小,要怎么爬上去?”
“天剎神師之前在山上開辟了一條小路,極為隱蔽,普通人在這條小道上爬山的難度會大大降低,花個一天的時間,便能上到凌云石。若有輕功,約半天就可抵達(dá)?!?p> 齊瀾思索了一下:“明天我送你們?nèi)デ鍥錾剑侔涯銈兯偷搅柙剖?,安頓好后我再回雪都?!?p> 又轉(zhuǎn)向冷禪:“你先回去,我們兩個人一起消失,肯定會被懷疑?!?p> “婉妃本來就不信任我們,說是讓林建男做我們上司,其實就是要時刻監(jiān)視我們,現(xiàn)在你無端消失幾天,肯定會被他們懷疑的,說不定我們兩個人都待不下去了?!?p> “我有一個計劃,既可以合理解釋這兩天的行蹤,又能增加婉妃對我的信任。”
“但是……”
他停頓了一下,看向花榮。
“但是什么?”
“需要辛苦你或者冷月……”
“你直接說啊,別吞吞吐吐的?!被s急了。
“我就說來私會你或者冷月,你們明天派一個人在這附近山上臨時找個落腳地。我把這個地方透露給婉妃,到時她必然會派人過來追殺,你們出現(xiàn)一下,驗證我出賣的消息是真的,多設(shè)些陷阱,做好逃跑的退路即可。依你們的功力,稍做些準(zhǔn)備,逃過碧婉的追捕應(yīng)是沒有問題的。
一旦證實你們中任何一個人還活著,婉妃就會發(fā)現(xiàn)是御林軍的人在說謊,依照婉妃的脾氣,一定會下令全部斬殺他們。御林軍內(nèi)部必然會因為這一事件對婉妃心生嫌隙。這些內(nèi)部矛盾都會給我和冷禪的工作帶來好處。另外,我出賣你們,也意味著我跟你二人勢不兩立,婉妃對我和冷禪的戒備必然降低。我們也可以借此機(jī)會提一些要求,脫離林建男的監(jiān)視?!?p> 花榮面色不悅:“你來私會的,當(dāng)然只能是我。為什么還要選擇冷月?!?p> 冷月在旁邊聽得羞紅了臉。
冷禪在一旁替妹妹不開心:“哎,這怎么不能來私會冷月呢,之前在宮里,很多太監(jiān)宮女都知道冷月喜歡齊瀾,那兩人私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p> 冷月更覺尷尬,不敢直視幾個人,將頭低了下去。
但是她心里知道齊瀾的想法,明白這種想法后,她內(nèi)心生出一種酸澀感,鼻子也酸酸的。
齊瀾說的私會對象,之后要在碧婉派人追殺的時候出現(xiàn),這就意味著這人要承受一份風(fēng)險。若是齊瀾直接編造成跟花榮私會,看似更合理,但其實是讓花榮毫無選擇權(quán)地承受被追殺的風(fēng)險。
因此,他的建議,與其說是給了冷月一份曖昧,不如說是給了花榮一份躲避風(fēng)險的選擇權(quán)。
但冷月知道齊瀾并無傷她之意。如果這件事只能花榮去做,那對花榮自然也是不公。
于是她鼓起勇氣說:“這件事交給我吧?!?p> 又怕被花榮誤解,連忙加了一句解釋:“花榮姐姐,我更擅長反追蹤之術(shù),輕功也略高你一籌。我花半天即可把這附近的地形勘察清楚,制定好逃離路線?!?p> “更何況,清涼山上,幽天剎留下的爬山小道只有你知道怎么走,傳達(dá)給我們,尋找起來怕是會浪費時間。一木和一川不能再受驚嚇,必須盡快到達(dá)安全的地方。就拜托你和齊瀾了?!?p> 冷禪好像也聽明白了齊瀾的意思,又替妹妹打抱不平:“你去多危險啊。既然花榮說了齊瀾只能跟她私會,那就讓齊瀾出賣花榮好了?!?p> 冷月:“哥,你別鬧了……”
花榮覺得冷月說的在理,又想到婉妃派人追殺還有一些時日,大不了到時候,她易容成冷月的樣子,替她去扛這一關(guān)。
冷禪跪拜過北月武的墳塋,連夜趕回了雪都。冷月看著哥哥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又聽著馬蹄聲消失才醒過神來,這一去,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再次見到哥哥。
冷月回到客棧時,道一川已經(jīng)睡了。齊瀾和花榮和衣睡在另一張床榻上,對她內(nèi)心又是一陣觸痛。
她知道所有一切都是自己的錯,是自己期待了不該期待的東西,讓身邊人為難。只期望看多了這些,有一天心會痛到麻木,不會再喜歡齊瀾。
一天發(fā)生的事太多,經(jīng)歷了離別、痛失和愛而不得,她真的累了,漸漸酣睡過去。
道一木在迷糊中看到冷月回來,看著她孤單的身影,想到她也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女,卻時刻要像個大人一樣承擔(dān)保護(hù)兩個孩子的責(zé)任,而她對于一川和一木,又是極為真心的溫柔呵護(hù)。一木心里對冷月生起一陣憐愛??伤沧霾涣耸裁?,就鉆入冷月的懷里,用稚嫩的小手拉拉冷月的手,輕輕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然后抱著冷月的胳膊,放心地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花榮和齊瀾帶著道一川和道一木一起前往清涼山。
冷月前往身后的太平山,尋找一個看起來足夠真實的容身之所。
繞過太平灣,因為地形的原因,天氣比之前要暖和一些。一木被捆在花榮的胸前,坐在顛簸的馬背上,看著兩旁的世界一步步后移。金木碧水,灘涂和卵石,從身邊略過。
她想著自己要進(jìn)入新的生活,要開始學(xué)習(xí),要像自己的太祖母那樣,在清涼山的光明頂上蛻變?yōu)橐粋€戰(zhàn)士,一個強(qiáng)者,心里就有些興奮。雖然此時她的仇恨者名單上只有一個婉妃,可這一個對手,已經(jīng)足夠成為她的動力。
此時又想起剛出生時,母親叮囑自己說不管發(fā)生什么,都不可以有仇恨,希望她擁有像正常孩童那樣歡樂無憂的童年??伤溃嘘P(guān)于她的快樂和安穩(wěn),都是母親的一廂情愿,自從她出生起,因為她的身份,注定了她要成為復(fù)仇者,成為拯救者。
而她體內(nèi)十八歲的靈魂,也不貪戀母親眼中普通兒童應(yīng)有的歡樂無憂。所有身邊人給她的愛,已經(jīng)足夠讓她一生每每想起,就覺得從不缺憾。
夕陽映射在蔚藍(lán)的天空上,似是在藍(lán)色的壁爐里燒起一團(tuán)碳火。這樣濃烈的黃昏之色,道一木是第一次看到。
更吸引人的是盤旋在小道上空的巍峨無盡的山。山勢看著連綿龐大,山峰卻又大小形態(tài)各異,輕盈而立。
她正驚訝這里的美色之時,花榮摸摸她的腦袋:“我們到清涼山腳下了?!?p> “怪不得”,她又忍不住說了出來,這次的發(fā)音好像比以前都準(zhǔn)確了一些,稚嫩的奶音,搭配著這句話,顯得格外呆萌,花榮都忍不住笑了。
他們在一處破舊的石頭房前停下,花榮回頭對齊瀾說:“瀾哥哥,當(dāng)年我跟你失散之后,就住在這里,今天我們就在這里歇息吧。”
由于一路過來,交通極為不便,這附近幾乎看不到人煙。花榮說這個石頭房是這方圓幾十里僅有的一處房子。
房屋已經(jīng)很破,沒有窗子。這里雖不如雪界寒冷,但是晚上山腳下空氣也依然寒冽。齊瀾和花榮給房子訂了木架子,又用附近收集的枯草堵在木架之間的縫隙里,風(fēng)被堵在了外面,關(guān)上破舊不堪的木門,在屋里生起一堆火,這屋里很快就變成了一個溫暖的世界。
花榮竟然在這房間里找到一口鍋:“這是幽天剎當(dāng)年見我孤苦,從外面帶來給我的?,F(xiàn)在還留著,太好了,我們還能吃上一鍋燉野味?!?p> “都有什么野味啊?”齊瀾本來覺得吃點烤干糧就很滿意了,聽到花榮這么說,食欲忽然就被勾起來。
“你聽下”,花榮神秘地對他說。
此時外面是風(fēng)的聲音,緩緩的水流聲,鳥鳴聲,再仔細(xì)聽,還有一種悠長的嚎叫。
“是狼?”齊瀾帶著一絲害怕問。
一木見到齊瀾這么久,還從未看到他有害怕的時候。
“是啊,清涼山上的野狼”
“要…要…要吃狼?”齊瀾說話都開始哆嗦。
花榮看到他的樣子,有點忍俊不禁。
“你就知道胡思亂想,清涼山上的狼,強(qiáng)壯敏捷,富有狼群作戰(zhàn)智慧,又怎會輕易變成我們的獵物?!?p> “那外面有狼,你還要跑出去找野味,難道不是拿性命開玩笑?”
“這你就不知道了,幽天剎教給過我一些秘訣,我去去就來。”
“這不太好吧,我本來是自告奮勇來送你們的,結(jié)果來了還要讓你去找食物,不行?!?p> 還沒等齊瀾說完,花榮已經(jīng)躍入門外,消失在樹林和灌叢中。
道一川對齊瀾翻了下白眼說:“你膽子還沒有我姑姑大,以后怎么保護(hù)她?!?p> 齊瀾一時語塞,又氣不過被一個孩童挖苦,站起來說:“我當(dāng)然不會讓她一個人去,我現(xiàn)在就去找她?!?p> 正說著的功夫,只見門前一個影子一閃而入?;s拎著一只野雞進(jìn)來了。
道一川繼續(xù)對齊瀾表達(dá)不滿:“一點誠意都沒有,人都回來了,你才要去?!?p> 齊瀾氣鼓鼓的,趕緊走過去把花榮手里的雞搶過來,拿了把短刀,三下五除二把雞給處理干凈了。
“太好了,多虧有花榮姑姑,我們今天可以吃燉雞?!钡酪淮ò讯嗵澯谢s姑姑幾個字強(qiáng)調(diào)了一下。齊瀾嘆了口氣:“你這個小屁孩,以后叔叔我一定找機(jī)會讓你開開眼界?!?p> “你就是長得好看,騙小姑娘有用,我才沒那么膚淺,我看人看實力。”道一川繼續(xù)挖苦他。
“哎呀,大人跟小孩有什么好計較的?!被s制止了想繼續(xù)說的齊瀾。
“那我們說正事?!饼R瀾清清嗓子。
“清涼山上狼群多不多,以后這兩個小屁孩會不會有危險。”
一木在心里嘀咕:“你才是小屁孩呢?!?p> “聽幽天剎說,她早年在這里練功的時候,經(jīng)??吹嚼浅鰶]。我在這里短暫居住的時候,也記得經(jīng)常能看到狼的蹤影,只是這次過來,見到它們倒是有些困難了。只不過只要有狼出沒,哪怕就只有一只兩只,就有可能危及到一川和一木的生命。不過幽天剎教給過我一招?!?p> 花榮說著,從行囊里拿出一個小香袋出來。
“這里是幾味藥材做成的香袋,掛在身上,狼群辨別到氣息,就不會再攻擊。幽天剎還有一套完整的驅(qū)狼和控狼的密語,但是神師盟主不允許她教授這些內(nèi)容。而且普通人不一定學(xué)得會。如果真有一天,狼群多到不可控制,就靠一木了?!?p> 花榮說著,看向聽得津津有味的一木。
道一木心里驚奇于竟然還有這樣神奇的課程,而想到自己有資格學(xué)習(xí)這個本領(lǐng),又覺興奮,她沖著另外三個人拍了拍手。
道一川終于忍不住了,把這幾天的疑問一下子都問了出來。
“花榮姑姑,我是哥哥,有危險當(dāng)然要靠我啊,為什么您說要靠妹妹呢?還有,為什么她這么小的嬰兒,竟然會說話,還說要替母后報仇?!?p> “這很明顯,因為妹妹是天才呀?!?p> “才不是,你們一定是有事瞞著我。她明顯就聽得懂我們所說的每一句話。”
花榮把他拉到身邊,摸著他的頭發(fā),眼神里是一種母親才有的慈愛:
“妹妹是天賜的神者,你是天賜的王者?!?p> “可我未見自己有任何異于其他皇子之處,何來天賜一說?!钡酪淮ú唤獾貑?。
“天賜你妹妹為神者,就相當(dāng)于天賜你是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