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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柯行記

街頭巷尾(3)

南柯行記 橋邊曼陀羅 1788 2020-08-25 16:36:27

  ?“可不是嘛!損人不利己,這奸夫淫婦搭上兩條賤命死不足惜,可憐這劉二牛還要獨自把這滿屋血跡擦拭干凈、散去腥臭,可是個棘手的差事呢。還苦了周邊住戶和咱們這些過往行人,一路過這兇案現(xiàn)場,就算不畏兇魂惡鬼,想起他們做下的腌臜事,也怪是膈應(yīng)的?!笨状蠊芗逸p蔑地吐槽道。????

  ?他這種“視人命為草芥”的態(tài)度卻是在我的意料之中。農(nóng)耕社會最看重的就是家庭穩(wěn)定,這樣才能踏實地、積極地進(jìn)行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而通奸破壞家庭和諧、敗壞倫理道德,為百姓所唾棄不恥,更為歷代統(tǒng)治者所不容。大明王朝對于此罪的判罰照搬了元朝的律法,殺死奸夫淫婦者無罪,而讓奸夫跑路者,反而要遭受刑罰。所以這老實人劉二牛一旦動了殺心,為了自己的前途著想,他也要把妍姑任寶這對野鴛鴦一同送到黃泉去戲水了。?????

  若是擱在以前,我或許還會說句“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可自從我親眼目睹了活人獻(xiàn)祭的殘酷,已經(jīng)對死亡害怕到麻木,只想好好茍活于世,雖然再也難以對飛蛾撲火的作死行為產(chǎn)生共情,但是同情還是少不了的。終究人命大于天,縱然穿著麻布深衣,和旁人別無二樣,我的現(xiàn)代思想?yún)s使我看起來更像是這個世界的一個旁觀者,妍姑雖不道德,卻也罪不至死。我為他們貪圖一時魚水之歡而引來殺身之禍感到不值,惋惜地嘆了口氣,坐回到馬車?yán)?。街道上彌漫的血腥勾起了我那來自遠(yuǎn)古殷商的恐懼,重新喚醒了塵封的嗅覺記憶,讓我感到不寒而栗、頭暈惡心。

  捕快、仵作、官吏和人群把本就不甚寬敞的街巷圍堵得水泄不通,我們的馬車久久停駐在街角一步也無法前進(jìn)。半個時辰過后,我就開始犯低血糖的老毛病了,坐在車上駝著背,雙手托著額頭,雙肘抵著膝蓋,默默忍受著心慌無力的嚙噬。終于,可能是書吏做完了記錄,人們漸漸四散離開了,口中還時不時念叨低語,我耳鳴得厲害,聽不太清也聽不太懂他們在說些什么,只從七嘴八舌之中拼湊出“劉二牛無罪,然限天黑之前將血液請掃干凈,并將其妻劉王氏下葬”和“不把她的尸首送回娘家,真是便宜她了”這么兩句。

  劉二牛本可以將紅杏出墻、敗壞家門的妍姑送回娘家以示羞辱,然而今天這天氣炎熱異常,我猜這縣官也應(yīng)該是擔(dān)心尸體腐爛,誘發(fā)疫病,便下令就近埋葬?;蛟S,這妍姑并非本鄉(xiāng)本土人,娘家路途遙遠(yuǎn)?我在心里猜測著,靠著思考些無意義的瑣事打發(fā)時間。錦簾外,孔大管家的自言自語證實了我的推測,這妍姑本是南方桂林府人,自幼家貧又兄弟眾多,幾年前洪水肆虐,餓殍無數(shù),她的老父為了幾個兄弟不被餓死,為了半石米,便把她賣給了北上洛陽的戲班班主,說來也是個可憐人。

  若是十幾歲的我,可能會義憤填膺把她那重男輕女的老父痛批一頓,現(xiàn)在我也是沒幾年就奔三的人了,想事情不再一個筋不轉(zhuǎn)彎,非黑即白。王叟誠然為了兒子賣了女兒,可他這也是變相給女兒一條生路,看著女兒被人領(lǐng)走,漸行漸遠(yuǎn),今生一別再難相見,縱然難受,可也總比眼睜睜地看著女兒餓死在身邊卻無能為力要強(qiáng)。

  學(xué)藝甚苦,起早貪黑練功,挨打受罵是家常便飯,最初那幾年還沒有薪資可拿,勉強(qiáng)解決溫飽。妍姑這名字雖好聽,人卻長得不標(biāo)致,不能舞蹈賣笑,只好在幕后吟唱。前年她隨著戲班輾轉(zhuǎn)到此,在給班主買包子的路上邂逅了劉二牛,劉二牛一聞妙音便鐘情,她也厭倦了東跑西顛、居無定所的生活,他們便決定結(jié)為夫妻。她出師后小半年來攢下的細(xì)軟和劉二牛的積蓄一湊,總算為她贖了身,二人終于喜結(jié)連理、洞房花燭。

  孔管家很不明白她既已逃離苦海,劉二牛待她也不薄,為何還要不知死活地做下這等丑事,我卻很能理解,畢竟她對劉二牛有的不是情愛,而是依賴,當(dāng)塵埃落定,風(fēng)平浪靜,對于妍姑來說,他也就不再熾熱,無法燎起她壓抑的心火。

  “看來孔管家對這個妍姑倒是熟悉得很??!”我意味深長地問,仿佛得知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其淵你這是哪里的話,我不過是去天啟樓聽過幾場戲而已。她這些事,還是農(nóng)忙時劉二牛來主家做工之余說起的,那口氣很是欣喜得意呢?!笨坠芗疫B忙辯解,生怕我在誤會的路上一去不復(fù)返。

  “孔兄清高不染纖塵,在下敬佩?!奔热凰冀形移錅Y了,我也不好再“管家”“管家”地叫了。一路上我們又閑聊了些山川地理,不知不覺就快到孔府了。遠(yuǎn)遠(yuǎn)見到孔大率領(lǐng)闔家主仆迎接,真夠排面的!

  馬車停在孔府門前,我又像個大小姐似的被仆人攙扶下來,小心翼翼地看著腳底下,生怕磕著絆著當(dāng)眾丟臉。才抬起頭來,還未來得及跟孔大道喜問安,看到他身旁的女子,我大吃一驚、萬分激動,做了極其不禮貌、非常丟臉的事——我抓住她的手臂,大聲叫道:

  “銀雪!”

橋邊曼陀羅

并非孔府發(fā)生的事兒,而是和孔府人相關(guān)的事兒,統(tǒng)稱孔府見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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