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先起床的芽兒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跟八爪魚的吳小燕,搖了搖頭,轉身去洗漱。
自己折騰完后,又去外面買了自己和小燕都愛吃的雞蛋煎餅,油條,水煎包。
早點人太多,等著出鍋時,又想起小時候。
姥姥在家,自己早上天不亮就起來拿著保溫桶去打早點,還特意帶兩個雞蛋去,那個時候的人都特溫情。
把兩個雞蛋遞給老板,就在旁邊默默地看水煎包在鍋里蒸熟的過程:先在鍋底刷上一層油,把包好的水煎包依次擺放好,每個包子間要留有1-2厘米的位置,接著就用小水壺澆點水,打圈了澆,反復三次。
有帶了雞蛋的,就在包子快熟時加入打好的雞蛋,出鍋時用鍋鏟把鼓起來的包子翻個個,每次一開鍋老遠就聞到包子的餡香和包子上的鍋巴香,一口氣都想吃五個。
還有那一直從小喝的豆?jié){,就是跟現(xiàn)在賣的不一樣,濃稠純香,沾著油條吃,簡直是最美味的東西……
“美女,美女!打包還是堂食啊”?老板的高嗓門打斷了芽兒飛遠的思路。
“我要一屜包子,打包帶走”!“您拿好”。“謝謝”!
芽兒掂著滿手的早餐,到了家,路過臥室,瞅了一眼還在睡的小燕,把早餐放下,就叫她趕緊醒。
左叫右叫終于等到小燕起床了?!邦^好暈哦”,小燕道。
“趕緊刷牙洗臉,早餐都要涼了,可有好不容易等來的水煎包哦”!
“我來了!”瞬間吳小燕來了一個鯉魚打挺。
不一會兒功夫小燕就洗漱完畢,兩只眼睛死死盯著芽兒。
芽兒被她盯得緊,忙阻攔道“你老看我干嘛?一大早起來,神經不正常??!這么多早餐不夠你看的?”
小燕喝了一口豆?jié){笑道:“還有六天假期,我們打算去哪里玩?。柯犝f藍灘灣那里景色很好,海水也干凈,我想去住民宿,可是住民宿我們兩個也太冷清了,叫上曹俊和盧穎吧!”
小燕口中的曹俊不是別人,正是芽兒上初中和高中時的同桌,班上的優(yōu)等生,眾多女生暗自表白的對象。
平時抽屜里、書包里的信封和巧克力源源不斷,不過芽兒對他確是一種特殊的情感。
就像兩個人并排走,一個人的背后總會有手拉著,讓兩個人并不齊,那只手就是芽兒自己。
盧穎呢,是芽兒在高中時的舍友。
芽兒在學校只住了一年多就不住校了,家庭條件不允許她在住,何況她更希望照顧姥姥,所以就搬回家和姥姥一起住了。
芽兒聽完沒有波瀾的依舊吃早餐:“他們都沒有回家嗎?他們愿意來嗎?”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小燕一口一個包子,口齒不清的說道:“我看了他們的朋友圈,都說國慶不回家,太無聊了,我昨天跟他們說了要去民宿的想法,他們說今天到,嘿嘿。”
芽兒差點豆?jié){沒有噴出來,今天到!她還一點準備都沒有,這個家伙!總是搞突然襲擊。
“你怎么也不提前告訴我,趕快吃,吃完了收拾一下,就去嘍,我們是在民宿匯合嗎?”
“我把地址發(fā)給他們了,他們會導航過去。”
“小燕,我真的是服了你,這算是節(jié)日驚喜還是驚嚇?”
下午到了民宿,一共九個人聚齊。
“哈嘍,芽兒,最近怎么樣?有沒有想我?”盧穎興高采烈地打招呼。
“好久不見,想啊,想我們一起去小賣店買酸奶,你上課偷喝,被老師發(fā)現(xiàn)了,酸奶不小心擠一臉的情景,哈哈哈?!?p> “討厭,這點事還記著……”
“芽兒,我來了?!敝灰娬f話的正是曹俊。
她心目中特殊的情感。芽兒忽的定住,眼神飄忽到地上,隨即又看向了他。
“你好,曹俊,好久不見。”
兩人現(xiàn)在太陽下,影子剛好折疊在一起。
“我們先去選各自的房間吧?!?p> “好啊好啊,我要睡最上面看星星……”一行人嘰嘰喳喳,各自搬著行李挑選房間去了。
晚上,從民宿老板那里定的燒烤,每人各自找了自己的差事,有的洗,有的串串兒,有的生火。
小燕自告奮勇地去生火,卻被碳火搞得灰頭土臉,大家看到都笑噴了。
芽兒看到她這樣的窘境,主動放下手中正在串的串去幫她。
曹俊自從來了,眼神都沒離開過芽兒。
看到芽兒過去了,也忙過去幫忙:“我來吧,你們女生去做點別的吧?!?p> 只見曹俊改變了碳火的擺放位置,一層錯開一層,用報紙加木屑點燃了往碳火中間放,手法嫻熟,仿佛他是燒烤熟手。
幾個女生起哄道:“想不到曹俊大帥哥還有這么一手啊!真難得哎!哈哈……”
吃完飯有人提議說打牌,有人提議說k歌,芽兒卻想去海邊一個人走一走。
晚上八九點,夜生活才剛剛開始,海邊還有許多游人。
小燕這時已經拿著麥克風,專注的唱著都是月亮惹的禍呢。
芽兒不想打擾她的興致,回了房間,從行李箱里拿出了一件披風,披在了身上,在手機里給小燕發(fā)了個微信:我去海邊走走,一會兒就回來。
就這樣悄悄的出門了。
一路上民宿兩旁的道路和白天有所不同,多了燈光的點綴和夜晚的暗香。
慢慢的走到了海邊,依稀看得見天上掛著一輪明月和遠處船上的燈,燈光和月光映射到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甚是光亮。
芽兒穿了一件薄紗裙,紗裙是她最愛的,她最愛飄逸,唯美,浪漫。
盡管衣柜里的裙子已經數(shù)不勝數(shù),遇到心儀的裙子,還是堅定的買下。
五官立體,大大的眼睛配上淡淡的一字眉,兩片薄唇里呼出一口嘆息,不說嫵媚多姿,也可以算的上清新脫俗。
晚風吹動著芽兒的烏黑長發(fā),披風上的掛穗也和紗裙一樣隨著海風起舞。
不規(guī)則的裙邊一圈一圈泛著和海水一樣的波浪,浪花一陣陣拍打著芽兒的腳,涼涼的,舒舒爽爽的,好久沒感受到這種感覺,好似被一個人溫暖的懷抱,柔情的輕啄。
輕輕的,芽兒的身上多了件有寶格麗男士淡香水味道的西服,充滿海洋的氣息,給人一種像朝露般清新舒適的感覺。
芽兒問到香味,扭頭一看:“是你,你怎么也來了,不陪他們一起玩?”
“我想你,你有想過我嗎?”曹俊答非所問。
“我們之間沒有什么想不想?!?p> “不管你怎樣,我一直都在等你,我等的一直是你,芽兒,你懂嗎?”
她該懂嗎?她能懂嗎?她可以懂嗎?
上初中時,有一天放學路過一個偏僻的拐角,聽見有人打罵的混雜聲。
一個男孩因為小混混劫道,不肯給錢,被眾多混混包圍,拳打腳踢,寡不敵眾。
奇怪的是,被打的男孩一氣不坑的趴在地上,雙手護頭,有一個混混拿掉嘴里的煙頭,惡狠狠地準備要去燙他。
芽兒不知哪里來的勇氣,猛地喊了一聲“住手,不能打人!”
便沖了上去,同伴拉都拉不住,見這架勢就趕緊去找人求救。
混混看見一個長相清純的女學生跑過來,定睛一看,不由得嘴上揚起壞笑,對著護在被打的人身前的芽兒說:“小美女,你跟他什么關系?他打了我們的兄弟,你打算替他還嗎?要不陪我們去喝酒爽爽!嘿嘿!”
“你們不應該打人,有什么事情好好商量不行嗎?”
“哼!商量?小美女,我今天就跟你好好商量商量怎么快活!”
話音剛落,這人高馬大的混混頭頭的手就伸了過來。
芽兒頭一彎,瞅準了咬在他的手上,疼的他哇哇亂叫,混混頭頭趕忙踹開芽兒,捂住自己的手。
隨即,罵天罵地,指揮其他小混混說:“給我打死他們!”
隨即一擁而上,兩個人被打著,忽然遠處傳來巡邏警察的聲音。
再后來兩個人都被送到了醫(yī)院,躺在了同一間病房,被芽兒救的就是曹俊。
曹俊被打的很嚴重,曹俊的父母對芽兒千恩萬謝。芽兒的父母卻埋怨芽兒一個女孩子不該逞能,被小混混狠狠踢了一腳,肚子上都有青紫了一大塊。
后來曹俊問芽兒為什么救她,芽兒說如果換成自己,別人也應該會救吧。
就這樣,在曹俊的心理從此多了一個人,除了她母親,就只有她。
從那以后,每天放學,芽兒的背后總跟著一個帶著帽子的男孩子,這一跟就是四年。
曹俊的父親酗酒,沒少打罵小時候的他和母親,父母爭吵,家庭不和諧是他司空見慣的,放學都是不愿早點回家的。
十多年前父親酒駕,開車撞爛了護欄,掉在河里淹死了,母親是個家庭主婦,后來開了一家快餐店,補貼家用。
懂事的曹俊總是放學后,盡快得回店里幫忙,因為母親做飯手藝不錯,價格也公道,薄利多銷,生意上也算勉強過得去。
但是好景不長,母親就患了乳腺癌,做手術拿不出錢,只能一年多以后撒手人寰。
從大二開始芽兒就沒見到他了。
直到現(xiàn)在,聽朋友說,母親走后他就寄養(yǎng)在舅舅家。
當然,寄人籬下的滋味并不好受,后來他依靠自己的努力留學出國,再后來,有了自己的公司,也確實算的上苦盡甘來了。
芽兒的父母在她五歲時就離婚了,母親因為在工廠做工,加強夜班,干著干著一瞌睡,就被機器壓斷了一根手指。
服藥導致精神障礙,甚至有的時候記不得事情,行為舉止也都是跟別人不同。
父親說來也是因為跟母親結婚,會有一個得到房子的承諾,才同意和母親結婚的。
這樣的婚姻想當然不幸福,所以自打離婚后,芽兒的姥姥姥爺不忍心芽兒被這么一個不負責任男人抱回鄉(xiāng)下,生死不明,冒著被四個舅舅舅媽不停地阻撓,毅然決然決定養(yǎng)芽兒。
就這樣,姥爺、姥姥、芽兒祖孫三個人相依為命。
依稀記得,數(shù)九寒冬,六月暑天的清晨,姥姥都會坐在家屬院的一塊大石頭上,望著面前黑漆漆的道路,等著送奶人的到來。
母親患有精神障礙,不能喝母乳。
奶粉,牛奶,也是家里一筆大的花銷。
姥姥苦了一輩子,沒有退休工資,姥爺那一點退休工資也勉強補貼家用,想起養(yǎng)活自己的不容易,芽兒心底的酸楚好似浪涌似的一陣接一陣。
芽兒的姥姥勤儉持家,姥爺在的時候還好,姥爺去世了,姥姥就靠賣點廢品掙錢,撿廢品的地點就在芽兒的學校。
從小芽兒都比較會看人臉色,姥姥的家因為跟二舅二舅媽住的近,因為母親精神障礙和二舅他們家有一些小矛盾,所以從小芽兒在二舅二舅媽面前,沒少吃冷臉,譏笑。
逢年過節(jié),家里親戚來看望姥姥姥爺,走之前都會被二舅媽說芽兒的不是,因為住的近,隨時都知道一些芽兒的事情,小孩子不聽話,或者做過的一些事都會被二舅媽拿來當作話柄嘲笑,譏諷。
所以小時候的芽兒是和親戚親不來的,親戚一來就躲在隔壁二樓天臺上,那里是芽兒的新天地。
冬天可以看雪,夏天可以看月亮,姥爺在二樓上還養(yǎng)了斗雞,養(yǎng)花。
記得小時候提一桶水上去給姥爺澆花,還有五毛錢的獎勵,姥爺會帶芽兒去東閘口,姥爺每次都會喝二兩燒酒,和他那些朋友談天說地。
邊喝酒邊給芽兒買些棒棒糖,口香糖,和變蛋,還有AD鈣奶。
那個時候的芽兒真是開心啊,每天早上還有五毛錢的零花錢。芽兒都會攢起來等一個清晨賣綠豆糕的老爺爺,騎著一個破自行車,車后座會有一板子的綠豆糕。
現(xiàn)在回想起來,芽兒還覺得那個綠豆糕是她吃過最美味,最香甜的。
芽兒和曹俊的惺惺相惜,一部分來自家庭,一部分來自各自的心。
自從姥爺去世后,姥姥就靠賣廢品維持生活,姥姥年級大了,芽兒擔心姥姥,每次去學校撿廢品都會陪著。
姥姥每天起的很早,芽兒和姥姥睡在一張床上,從小時候就睡在一起,可想而知,姥姥在芽兒心底就等于媽媽。
好像是在冬天還是秋天,已經記不得了,只記得天上掛了輪彎月。
“外婆你什么時候死啊”?
芽兒望著晨光中隱約可見的月亮拉著外婆的手說道。
外婆的手布滿了老繭和道道裂痕,拄著拐杖,牽著芽兒的手,慢慢的走著……姥姥假裝生氣說“胡說什么?”
其實只有芽兒自己知道,從那時候起,芽兒害怕失去姥姥,那時候五歲,芽兒已經知道人都逃不過一死了,可是對姥姥的死,芽兒不想,情愿拿自己的命換姥姥一命。
有的時候覺得在這世上,如果沒有愛自己的人或者自己愛的,那該多沒意思?。?p> 曹俊每每看見芽兒跟著姥姥在學校撿破爛,都會悄悄的攢齊水瓶,等攢夠了就給芽兒的姥姥,芽兒認為他是同學里對自己最好的。
有很長一段時間她是喜歡他的,會兩個人一同坐在教室里早自習,會一起在校園里晨跑,會在晚自習結束后成為教室最后剩下的兩個人,聊同學,聊小說,聊人生。
但是心底的某處自卑,也或許是驕傲,讓她對他說不出友誼以外的任何一個字。
夜晚十點多,海風大了起來,披著披風的芽兒已經快被海風吹成了冰棍。
一旁的曹俊見芽兒冷的有點發(fā)抖的樣子:
“要不,我們回去吧,那么晚了。”
“好啊。”
兩個人借著海邊的燈光,并排走回去。
一夜好夢……
長晴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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