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怪我咯
“死了嗎?”
守墓的崔老伯看著廖凡突然問出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來。
什么叫“死了嗎”,人都已經(jīng)燒成灰了躺在這里,不是死了還能是什么!
廖凡雖然看不到崔老伯,但聽他問出這么一個毫無人性且明知故問的問題,當(dāng)下氣就不打一處來。
特么的,你倒是把自己燒成灰活給我看看??!
崔老伯的話不僅讓廖凡心里不爽,也讓本就沉靜在失去親人的悲痛中的廖姝感覺到了冒犯。
“崔伯,您這話是什么意思!”
廖姝雖然壓抑著情緒,但口吻里明顯存在著一股憤懣的情緒。
“?。颗?。”
或許是崔老伯也意識到了自己言語上的冒犯,稍稍掩飾了一下自己的尷尬之后,略帶不好意色地解釋了一句:
“我的意思是說,人死雖然不能復(fù)生,但說不定自己的親人會以另外的方式一直陪伴著你呢。所以在這層面上說,沒有死,甚至永遠(yuǎn)活著也不為過嘛?!?p> 這崔老伯也是人老成精了,本來得罪人的一句話,被他輕描淡寫地一通解釋,竟然就變成了一種勸解和祝福。
廖姝聽完此言,原本對崔老伯的誤會立馬煙消云散,甚至失落的心情都好了許多。
畢竟崔老伯說得確實在理啊,哥哥廖凡已經(jīng)斯人遠(yuǎn)去,可這不是還有個禮物機(jī)器人留著陪伴嗎。
正好就應(yīng)了崔老伯那另一種方式陪伴的說法。
而此刻的廖凡聽見了崔老伯的解釋,情緒也是緩和了不少。
看來這崔伯在言語上可能存在一些不妥,但出發(fā)點還是不錯的。
畢竟自己確實在以另外一種方式陪著小姝呀!
“謝謝崔伯。”
廖凡聽見自己的妹妹向崔老伯表示了感謝,語氣已經(jīng)正常不少。
而后崔老伯又向廖姝簡單地說了些寬慰的話,找了個還有事要忙的借口準(zhǔn)備離開。
只是崔老伯并沒有選擇從旁邊的小道直接離去,反而側(cè)了側(cè)身子從廖凡的墓碑前擠過,走到機(jī)器人小凡的旁邊,突然伸出手拍了拍機(jī)器人的肩膀,又是莫名其妙地冒出來一句話:
“以后如果有什么問題,盡管來這里找我。”
“哦,好的,謝謝崔伯?!?p> 這一句,廖姝只當(dāng)是崔老伯的客套話。
畢竟自己馬上就要回孟慶市了,而他也不過是一名蒼老的守墓老人,自己還能有什么事是需要麻煩到他的呢?
廖姝隨意處之,可是廖凡卻從崔老伯的話里察覺到了一種異樣。
他雖然感覺不到崔老伯的拍打肩膀,但廖凡能夠聽到聲音,他可以從聲音里確認(rèn)崔老伯剛才的舉動。
而后,便像有什么東西擊中了廖凡的意識。
廖凡有一個感覺,崔老伯的這句話應(yīng)該是對自己說的。
如果這種感覺沒有錯的話,那么之前的那句“死了嗎”是不是也應(yīng)該別有深意。
莫非這崔老伯能夠看透自己附身在這具機(jī)器人身上的真相?
那是不是說,“有什么問題盡管去找他”的內(nèi)涵,就是在給自己傳達(dá)他不僅能夠看破真相,還可能有辦法解決自己目前的困境,甚至幫助自己脫離機(jī)器的桎梏重新做回真正的人的意思?
廖凡越想越覺得很有可能,越想越覺得這崔老伯極不簡單,肯定深藏不露。
于是他張口便要喊住離去的崔老伯,甚至想要邁開腳步追上去。
只是念頭一起,聽見只能在意識里回蕩的聲音以及根本不受自己控制的機(jī)器人的身子,廖凡又立刻陷入絕望。
這一次擦肩而過,幾乎就真的是跟渺茫的希望永別了。
去了孟慶市,就算一些特殊的節(jié)日廖姝會回來祭拜父母及自己,可是帶著機(jī)器人一起回來的可能性不是沒有,但至少是微乎其微的。
而且就算是一起回來了,自己還是沒有辦法和崔老伯進(jìn)行溝通??!
剛剛崔老伯從眼前晃過的那一瞬,廖凡看出了蒼老的影子,已經(jīng)這么大年紀(jì)的老頭子,誰知道還有多少日子能活。
萬一等到連崔老伯也塵歸塵土歸土了,自己可就真的看不到一點希望了!
可是就算這樣又有什么辦法呢?
廖凡還在苦惱煩悶,痛罵老天剛給顆糖吃,還沒等自己放進(jìn)嘴里又立馬敲下一悶棍的時候,就聽見廖姝朝“小凡”招呼了一聲。
“我們走?!?p> 然后,廖凡就只能絕望地看著機(jī)器人轉(zhuǎn)了個身,跟在廖姝的身后,向著遠(yuǎn)處的停車場走去。
直到這個時候,廖凡才感覺,原來黑暗和虛無,居然比能看見更加幸福。
默默地跟著廖姝走下墓地,返回到墓地前的停車場,緊接著,又在廖姝的指示下坐上了車。
“走了,我們這就回孟慶?!?p> 廖姝說了一聲,很快發(fā)動了車子。
一腳油門,車子飛快地沖了出去。
似乎是在利用車子的速度,好把渾身的悲傷和留戀拋諸腦后。
廖姝開著車,直接上了高速。
老家和孟慶之間的距離并不遠(yuǎn),走高速的話,兩個小時之內(nèi)就能到達(dá)。
這兩個小時之間,廖姝沒有再說一句話。
而廖凡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因為控制不了機(jī)器人,他又不能眨眼和閉眼,還因為有光源,他更不能睡覺。
兩個小時的時間,就跟個大傻子似的直愣愣地盯著前面的路況,連罵娘都撫平不了心中的那股氣憤和絕望!
直到廖姝終于在孟慶市內(nèi),她所居住的公寓樓下停下了車子,廖凡這才長長地松了口氣。當(dāng)然,如果他有嘴巴和呼吸的話。
廖姝停好車,從后備箱里拿出一個巨大的旅行箱。
箱子里裝的都是從老家拿來的可能會用到的東西。
要是以前,廖姝根本懶得帶這么多東西,有什么需要的時候,只需一個電話,作為哥哥的廖凡便會屁顛屁顛地給她快遞過來。
如今沒有這么方便了,所以只能盡量自己多帶一些。
不過幸好,箱子雖然很重,但有機(jī)器人小凡可以幫忙提著。
“三人”一箱,坐上電梯,一起前往廖凡在廖姝大學(xué)畢業(yè)時給她租住下的單身公寓。
畢竟廖姝也是剛畢業(yè)不久,所以不算看房子那次,這回,廖凡還是第一次來妹妹的公寓。
機(jī)器人提著行李箱站在廖姝的身后,等廖姝推開公寓的房門,公寓內(nèi)的景象立刻跳入廖凡的視線。
“這真是一個女孩子住的房間嗎?”
廖凡在意識里不住苦笑。
那滿地亂丟的衣服,像是從來沒有疊過的被子,以及到處亂放的書本,本該是女子香閨的公寓內(nèi),怎一個亂字了得!
還好還好,垃圾倒是都丟在了垃圾桶里,扔的應(yīng)該也蠻勤快的,因為現(xiàn)在幾乎都是空的。
至于有沒有異味什么的,反正聞不到,就當(dāng)沒有吧!
“小姝啊,真不知道這些年你自己一個人在外讀書生活是怎么活下來的!”
“不好意思啊,家里有點亂?!?p> 廖姝似乎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居然跟小凡解釋起來。
“哥哥很寵我的,以前在家的時候從來沒讓我做過家務(wù),所以我也不怎么會整理房間?!?p> 好嘛,怪我咯!
廖凡對廖姝的理由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