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帝君

　　銅鼎前南宮初若站定，雙手交疊，長香以兩拇指夾了高舉額頂，躬身三拜，聲音清亮地傳到?jīng)]一個人耳中。

　　“凡心赤誠，以乞天君，悠悠九重，憐我萬民，凡女得天眷如斯，心中實愧難擔(dān)，必傾力予百姓安和，護(hù)一方海晏河清。以我此身，報還天恩！”

　　字字震撼人心，句句敬奉赤誠。

　　說罷南宮初若將手中長香插于祭天銅鼎之中，裊裊煙霧仿佛真可直入云霄，將凡間的祈祝帶到九重之上。

　　群臣跪地，深深叩拜，

　　“天佑我重南，吾皇萬歲……！”

　　此禮既成，南宮初若便是真正的一國之主，萬人之上。

　　看著齊齊跪拜的眾人，南宮初若面上恍然，他們跪的是虛無縹緲的神明，卻無人知道，她從方才開口時起，心里念中，便只有一個皎潔的身影，所行所言，也只是在許一個需要她一生踐行的承諾。

　　白澤站在旁測，臉上神情有一瞬間的怔愣，隨即看著站在中央的人，嘴角似乎勾了起來。

　　祭天銅鼎之中，三支長香緩緩燃燒，漸漸呈現(xiàn)出左手一支高于另外兩支一香頭，另兩支持一般高度之勢。

　　南宮辰此時笑著開口，

　　“成林之香，行功立德，有神相助，恭喜陛下。”

　　眾臣聞言紛紛行禮，

　　“恭喜陛下，天佑重南?！?p>　　南宮初若平淡的面容之下，是不知因何而起的笑意，被她隱藏于威嚴(yán)莊重的姿態(tài)之后，

　　……確然有神相助。

　　如此想著她抬了抬手以作示意，在安靜的湖面之中，投了一塊于許多人來說都絕不算小的石頭，

　　“既是如此重大的日子，有些事也應(yīng)說個明白……”

　　她此話一出，不止眾人心中疑竇叢生，就是南宮辰也不由暗自皺眉，若兒這是作甚？

　　無論他們?nèi)绾涡乃蓟罱j(luò)地猜疑，南宮初若只顧徑自轉(zhuǎn)身，向白澤一步步走過去。在對方疑惑揚(yáng)眉時回以一笑，用能讓所有人聽清的聲音道：

　　“白曦澤救朕之恩雖不求報答，朕卻不能隨意敷衍。如此盛典之際朕特立旨，立白曦澤為我重南帝君，伴朕之側(cè)，位與朕同！”

　　一片鴉雀無聲，眾人眼中驚詫有之，不解有之，狐疑有之，淡然有之，最后都化作一聲整齊震耳的參拜，

　　“帝君萬安……！”

　　左列之首的傅辭口中說著這兩個字，眸子卻是錯愕地睜大，幽暗的眼波不知醞釀了什么情緒，總之渾濁難辨。

　　不妨她此舉被弄的難得怔愣的白澤眸子微動，望進(jìn)南宮初若盈了笑意的眼睛，無聲而問，

　　——何意？

　　對方卻是笑而不語，其實是南宮初若自己也回答不了這個問題，誰知自己一腦熱說的這些話究竟什么意思？或許，是因為人家一個神君總不能一直不清不楚地跟著自己，總要給人家一個名分……身份的。

　　南宮辰一雙眼睛在他們二人身上反復(fù)打量，在看到身邊好像比正主都雀躍的南宮皓時不由釋然，左右他也放下了懷疑，不是么。

　　反復(fù)琢磨著自己莫名其妙被加身的兩個字，白澤卻總有嘴角勾起的念頭……不知那個老神仙聽了這稱呼作何感想。

　　北方之天

　　紫衣墨發(fā)的男人坐在白金浮碧的大殿之中，準(zhǔn)確來說，是坐在仙霧繚繞的靈池之畔。寬大袍服掩蓋下一雙赤足泡在水里，身邊還伏著一只毛色藍(lán)綠的倦懶的靈鳥。

　　驀地鼻間一癢，男人一個噴嚏打出，驚動靈鳥抬頭。

　　“三青，本君這是得了風(fēng)寒？”

　　男人疑惑地看向那鳥，如此問道。

　　三青啄了啄鳥羽，懶懶地又伏了回去。

　　——你一個鎮(zhèn)守一方天的帝君還能得了風(fēng)寒，天界是要覆滅了還是你要為羽神川作奉獻(xiàn)？

　　天界神仙各有階品，神君之上封四位尊神，再往其上便是帝君。此名只喚一人，鴻蒙初世至此數(shù)百萬年，從未變過。

　　便是眼下這位，紫微帝君。

　　統(tǒng)一方北極之天，擁三島九洲，執(zhí)掌天地經(jīng)緯，率天界星神，役使雷電，若與天帝較個高低，還尚未有個分明。畢竟生于混沌出開，就年歲上來比，他占了當(dāng)世這位三換天君才繼了位的天帝不少便宜不是。

　　“你這青鳥好生無趣，莫不是昆侖仙島水澤不夠靈厚？帝下之都不應(yīng)該啊，怎的生得你這樣半點不靈泛的呆鳥，我座下上島蓬萊就育出個通萬物之情的白羊來，卻被一個封神昭到了中天去，若不是著實無趣，本君會收了你到身側(cè)來？你倒是吃了幾口這的果子便不將本君放在眼里了，若無北天仙澤，你能增的這樣圓潤？”

　　也不知他是否萬年光陰悶的緊，被三青這吊兒郎當(dāng)愛搭不理的樣子給一激，兩唇一碰就說了這樣一大段出來，當(dāng)真是天宮出個老和尚念經(jīng)。

　　默默聽他念完三青掀了掀眼皮，瞥一眼他在靈池里不時晃蕩幾下的玉足，鳥眼一抬翻了個大大白眼。

　　對他的話不屑一顧，繼續(xù)閉目養(yǎng)神。你那水澤……大可不必。

　　三青懷著滿腔崇敬熱忱來到這紫州府時，確然喝了不少“靈水”，若它知道這水是人家范兒正架足的帝君的涮腳水，定然是聞都不會聞一下，現(xiàn)下再看這水，只覺吃壞了果子。

　　憤憤不平的三青揮散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漸漸在那雙手的撫摸下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