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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水三千漏勺飲

第四十八章

弱水三千漏勺飲 異寒寒 3019 2020-04-28 08:26:55

  半晌不見有人回應(yīng),魏謙游心生疑惑。師父是整日閉門不出的,偶爾教導(dǎo)他才會到屋外來,活動范圍也僅限院子周圍。照理說,師父應(yīng)該早就察覺到他回來才對。

  再看院中生滿了雜草,院外的幾畝田地看上去也許久沒人打理過。魏謙游心生一股不安,在門上一長兩短地敲了幾次,依舊沒人回應(yīng)。

  “師父!”魏謙游心中發(fā)急,推門徑直進(jìn)到屋內(nèi)。桌椅已經(jīng)落了一層灰塵,

  老者正盤腿坐在榻上,看樣子似是在靜坐,面容安詳卻不帶半分血色。

  魏謙游感受不到半點(diǎn)溫度,抬手在老者的鼻間探了探,只是簡單的動作,卻似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云韶不明就里,跟到屋內(nèi),對著老者行禮:“您就是謙游的師父吧?我叫云韶,是謙游未來的夫人。您老可得好好說說他,日后可別讓他與旁的女子眉來眼去了?!?p>  見屋內(nèi)氣氛凝重,魏謙游額間滲出不少虛汗,云韶察覺出了些端倪,小心問道:“謙游,師父他……”

  魏謙游嘆息一聲:“恐怕在讓我下山時,師父就察覺到了自己大限將至。為何?為何我沒能察覺到?”

  魏謙游說罷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兩步,云韶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才沒讓魏謙游摔倒。

  “不必扶我?!蔽褐t游將云韶推開,跪倒在老者面前哽咽道:“師父,弟子不孝,師父西去之時沒能陪在師父身邊。待弟子將師父的尸骨安葬,便自裁在師父面前謝罪。”

  云韶從沒見魏謙游如此失魂落魄過,心中又驚又疼地勸道:“謙游,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我知道師父去了你傷心,倘若你師父在天有靈,決計(jì)不希望你這般自暴自棄?!?p>  魏謙游無力道:“我并非自暴自棄,師父是我唯一的家人,作為弟子,這也是如今我唯一能為師父做的了?!?p>  云韶勸了幾句不得回應(yīng),抓著魏謙游的衣襟將他提起,歇斯底里道:“你陪著師父去了,落得一個忠孝美名,那我呢?”

  魏謙游怔愣地看著云韶微微泛紅的眼圈,歉意道:“你還有漪桐那個妹妹,還有大好年華。便是沒了我,你還可以有……”

  云韶捂著耳朵,聲調(diào)又提了幾分:“住口!我不要聽你說這些。你答允我的,如今統(tǒng)統(tǒng)不作數(shù)了嗎?你可知道,對我來說你也是我唯一的家人了。你只顧著陪你的師父去了,就要剝奪我唯一的家人嗎?”

  魏謙游拉下云韶雙手,目光卻不敢與之對視:“韶兒,師父視我如己出,我卻連師父大限將至都未能察覺。明明師父那幾日與平時大有不同的,你說我不該以死謝罪嗎?我欠師父的,也欠你的,只是欠你的唯有來生再還了。”

  “我不要來生,我也不相信有來生。我只知道你答允我的,若是不能兌現(xiàn),我此生都不會原諒你。你若是陪著師父去了,我便也陪你去?!痹粕卦匐y遏制住激動的情緒。也不知何處來的力氣,抽出雙手反抓住魏謙游,竟讓魏謙游一時掙脫不開。

  “韶兒……”魏謙游只覺雙臂一軟,先是被點(diǎn)了穴道,而后又被卸了關(guān)節(jié)。雙臂軟軟地垂在身側(cè),別說是自裁,就是舉起都做不到。

  云韶掏出帕子擦干了眼淚,顫聲道:“你已經(jīng)自殺過一次了,是我救了你。從今以后你的命就是我的,只要我不點(diǎn)頭,你就絕對不能再起輕生的念頭?!?p>  魏謙游緊閉雙眼,連勝嘆息道:“韶兒……你這又是何苦呢,我并非要食言,允諾過你的我此生也不會忘。只是師父待我恩重如山,你要我如何不還?”

  云韶不答話,自顧取了鐵鍬到院子后面刨坑。幾次進(jìn)出,都沒與魏謙游有過半字的交流。魏謙游主動想要搭話勸說兩句,皆是被云韶?zé)o視。

  待得夕陽漸垂,云韶才回到屋中坐下,舒展著疲憊的四肢。挑眉問道:“你師父我已經(jīng)替你安葬好了,這恩情你準(zhǔn)備怎么還?”

  魏謙游剛要開口,云韶又搶道:“你且不必答復(fù),我問你,你師父為何帶你上山,傳你本事?”

  魏謙游搖頭,師父不說,他也從未問過。對他來說,只曉得師父是他至親之人便夠了。

  云韶給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飲盡:“如今你一心求死,怕是我喂你水你也不會喝,我就不自討沒趣了。還是那個問題。你師父帶你上山,教你本事,可是為了有一天他駕鶴西去,讓你有本事自裁去陪他的?”

  魏謙游沉默了半晌,又是搖頭,只是這次其中的含義并非不解。師父自然不會如此,但這并不能作為讓他原諒自己的理由。

  云韶語調(diào)中不帶半點(diǎn)感情,又問道:“你之前說,師父讓你下山之前,就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你可有想過,他老人家為何讓你在那時候下山?”

  魏謙游面帶掙扎,幾次張嘴,卻沒說出半句話來。只得低垂著眉眼,再度搖頭。

  云韶嗤笑道:“不知道么?其實(shí)你心中已經(jīng)有了答案。不過既然你不想說,我也不勉強(qiáng)你,我替你說就是。因?yàn)槟銕煾覆幌肽銥榇穗y過,只讓你以為他還在人世,便可無所顧慮的繼續(xù)自己的人生。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的名字也是你師父替你取的吧?”

  魏謙游莫名望向云韶,不知為何她突然有此一問:“卻是師父取的,我之前無名無姓,似乎本就不該存在于這世上?!?p>  云韶沒理會魏謙游的自怨自艾,語氣卻是緩和了幾分:“這便是師父對你的期望,既然師父替你取名謙游,與千游同音,便是讓你時刻謹(jǐn)記志在四方,而不是局限在這小小的一個天靈山。你這般尋死覓活,才是辜負(fù)了他老人家的心意,才是真正的不孝?!?p>  屋內(nèi)再次陷入沉默,云韶也不再緊逼。她就算說破了天用處也是有限,還是等他自己想通的好。在這之前,也只有他老人家詐尸才能有些作用。

  時間在這一方天底似是靜止了一般,屋內(nèi)無聲,山中的鶯鳴蟲語也停止了躁動。唯一不平靜的是魏謙游的思緒,內(nèi)心掙扎的過程無疑是煎熬的。魏謙游的神情變了幾變,云韶看在眼中,心神也隨之被牽動著。

  不知過了過久,魏謙游開口道:“韶兒,我有些餓了,不過還是你幫我接上手臂,我來做飯的好。說實(shí)話,你在那方面的天賦不錯,比我卻是差了些?!?p>  云韶松了口氣,沒在意魏謙游揶揄她的廚藝。其實(shí)她做的飯食也不是難以下咽,怪只怪他那師父廚藝太好,把他的嘴給養(yǎng)叼了。云韶自知語失,雙手合十懺悔了一番,不管怎么說,還是死者為大。

  魏謙游不解道:“韶兒,你這是做什么,難不成是在還愿?不瞞你說,在天靈山上求神拜佛,一向很是靈驗(yàn)?!?p>  魏謙游還道是云韶方才一直在默默祈禱,心中愧疚更深了幾分。他年紀(jì)說小也不算小,不少人在他這年紀(jì)都娶妻生子了。他犯了一回渾,倒還要云韶跟著操心。

  眼下想來,確是他有些沖動了,云韶此時定是在生氣。魏謙游強(qiáng)打著精神說笑,希望能挽回幾分。

  云韶向老人家告罪后,冷聲道:“幫你接上手臂可以,不過飯還是要由我來做。”

  “為什么……”魏謙游苦著一張臉,看來云韶還是不肯原諒他。

  “不為什么,你要盡快習(xí)慣我的味道,并時刻告誡自己,這是旁人不可取締的?!痹粕刈旖巧蠐P(yáng),對自己這個說法很是滿意。

  魏謙游想要還以微笑,可惜他現(xiàn)在心情壞到了極點(diǎn),實(shí)在笑不出來。云韶只看到他嘴角一扯,笑的比哭好看不了多少。云韶心知他的心情如何,也不勉強(qiáng)。

  “韶兒,我想留在天靈山一段日子,就當(dāng)是為師父守孝。”魏謙游試探著問道,他這回可不是在鬧脾氣,這是他該做的。

  云韶點(diǎn)頭道:“好吧,不過時間不宜太長。你若是學(xué)著旁人守孝三年,可是有違你師父的一片苦心?!?p>  魏謙游還想爭取一下:“就算不能太長,但太短了恐怕也是說不過去?!?p>  云韶思忖片刻:“那就三個月吧,等你哪天想學(xué)你師父一般隱居,余生便可回到天靈山為你師父守孝一輩子。到時候我陪你一起。”

  魏謙游心中一暖:“韶兒,謝謝你。”

  云韶白他一眼:“傻樣,你我之間還說什么謝字,等著吃飯吧。”

  “味道怎么樣?”云韶期待地望向魏謙游。

  魏謙游實(shí)在沒法昧著良心說話,支吾了半晌才道:“還不錯,雖不是最好的,但可算得上是最特別的?!?p>  魏謙游說罷,緊張地望向云韶。他清晰地記得梁逸軒說過,若是惹了人家生氣,往后的一段日子務(wù)必要如履薄冰,說錯一句話都未必是小事。

  云韶喜滋滋地給魏謙游碗里布了些菜:“我要的便是如此,不光是飯菜,連人也是一樣。我在你心中,永遠(yuǎn)都要做最特別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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