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開鎖,快點!別讓小偷跑啦!”“汪汪汪汪汪!”
聽到莊外嘈雜,剛從酒窖出來的趙原停住腳步。
梁成譽隨后出來,手里抱著個酒壇,道:“不好,酒莊工人回來了。”
“說好的不偷走呢?”趙原指了指酒壇。
“哎呀一壇而已?!?p> 莊外門鎖哐當落地,頭回做賊的趙原慌不擇路地亂竄,梁成譽拉住他:“別慌別慌,這樣的院子一般都有后門,咱們找找?!?p> 尋找后門。
“這里!”老江湖的梁成譽,效率奇高,尋到一處狗洞。
趙原皺眉:“我不鉆狗洞。”
不等趙原說完,梁成譽往他腦袋上一按,就把他從狗洞推了出去:“大丈夫能屈能伸!幫我接一下。”酒壇跟著被推出。
爬出狗洞的趙原無奈接下酒壇,待梁成譽一出來,立刻把酒壇還梁成譽手上。
道路連著一座荒山,漫山遍野落滿了紅楓葉,雜草叢生,碎石硌腳。趙原實在跟不上梁成譽的速度,越跑越落后,路過一片湖時,岸邊楓樹密集擋道,被大黃狗追上。
那狗張著血盆大口咬向趙原,折返的梁成譽一個酒壇把狗砸得七葷八素、哼哼唧唧,隨后拉起趙原的手往前跑。他輕功好,二人很快甩掉了狗影兒和人影兒。
“我……跑不動了……”趙原甩開梁成譽的手,雙手撐著膝蓋喘氣。
“他們應該是追不上了,咱們往前走,尋另一條下山路?!绷撼勺u先行探路。
趙原跟在后頭,上氣不接下氣地走,突然腳下一空,失重感席卷而來。
“梁成譽!”在下墮的一瞬間,他失聲大喊。
要說梁成譽的輕功在江湖上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都太謙虛了,應該是妥妥的第一。幾乎在趙原喊出聲的同時,他的手已經拽住了趙原手腕。
原來趙原踩到一個被草葉掩蓋的懸洞,懸洞形如深井。始料不及的是,洞口太滑,由于慣性,梁成譽被趙原的重量往下扯去,兩個人頓時懸空。
本來以梁成譽的輕功,只要有一絲憑借,哪怕一根枝出的藤葉,也能借力出去??伤谋诖怪惫饣妒菦]有憑借之物,就連掛在腰間的佩刀,也被趙原那個拖油瓶慌亂之下扯掉。
哐當!
酒壇和刀率先砸落。
聽聲音不太高,梁成譽心道,與其帶著個拖油瓶掙扎,不如躺平。
啪!
趙原摔到洞底。
啪!
梁成譽半個身子橫著砸在趙原背上。
“哎喲,骨頭都被你壓散了!”趙原趴在地上,吃了滿嘴灰塵。
梁成譽趴在趙原身上起不來,嚶嚶哼哼直喊疼:“啊呀!我受傷了!”
“受傷了?”趙原焦急地把他弄下來。
日近正午,陽光垂直透下,只照亮了井口大的一塊地方。此地回聲悠長,別有洞天,只是周遭黑暗,不知地貌。
二人剛好在這束陽光中,梁成譽右腿上扎著一片白森森的利器,血染紅了布衣。他一咬牙,拔掉利器:“么的這是什么鬼東西!為什么倒霉的總是我?”
趙原撕下一片衣角,替他綁住傷口止血:“我去看看,有沒有出路?!?p> 垂直光滑的懸壁,爬上去是不可能的。洞底空間很寬,漆黑一片,趙原走出一段路,踩到幾個圓圓的東西,隨手撿了一個,回到光亮處一看,嚇得趕緊脫手,把那東西扔得老遠。
“骷髏?”梁成譽一眼瞥到,語氣緊張起來,“你拿給我再看一下!”
“臟東西,我才不要再揀?!?p> “聽話照做!”梁成譽吼。他突然想到,扎傷自己的,并不像什么利器,更像一片尖利碎骨。
被梁成譽驚恐的神情嚇到,趙原有種不好的預感,只好把那東西撿回來。
這回梁成譽看仔細了,神色更加凝重:“如果我沒猜錯,這些骷髏頭都是鬼頭陀練功的犧牲品?!?p> “鬼頭陀又是什么?”自打二人相識,趙原便聽到諸多稀奇古怪的諢號。
“鬼頭陀出自佛門,練就了刀槍不入金剛身,是個武癡,專挑武林中成名高手比武,打死許多對手。兩年前挑戰(zhàn)‘雷霆拳’洪天霸時落敗,自此潛心練功,在江湖上沉寂了一段時間。重出時,卻成了殺人狂魔。傳言他練功走火入魔,需以活人精氣為食,凡所到之處,白骨累累?!?p> 趙原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刀槍不入,真成魔了?”
“那倒也不盡然。凡練罡氣必有照門,是唯一的脆弱處?!绷撼勺u道,“不過,照門所在各人各異,外人絕不可能知道。一定程度上,可與神魔相論。”
趙原感受到危機:“你說鬼頭陀還會不會回來?”
“我咋知道?你趕緊找出路??!”
話音剛落,只聽黑暗深處,落石一般的沉重腳步聲漸行漸近,伴隨著震耳狂笑:“哈哈哈哈!哪里來的小娃娃,自己送上門兒來!”
“烏鴉嘴,快跑!”梁成譽爬向自己的刀。
趙原一把攙起梁成譽,往聲音的反方向逃跑。鬼頭陀腳步聲空谷回想。
“以你的武功,若戰(zhàn),有幾成勝算?”趙原邊跑邊問。
梁成譽道:“這鬼頭陀一路打人升級,從高手榜六十升到十六,如今又魔功大成。如果我沒受傷,可能就六七成勝算吧??墒?,我現(xiàn)在輕功使不上,還帶著你這個拖累……”
“所以呢?”
“毫無勝算!”
“……”
氣氛陷入詭異的沉默。
不說話之后,發(fā)現(xiàn)鬼頭陀的腳步忽近忽遠,似乎難以確定他們的具體位置,于是二人盡量不弄出聲響,一路潛行。
梁成譽摸出隨身攜帶的火折子,就著火星辨路。然而,擺在面前的難題是,洞道分成了兩條,其中一條路口散落著許多白骨。
二人停住,眼神交流。
梁成譽指了指沒有白骨的一邊,小聲說道:“江湖經驗告訴我,走這邊?!?p> 殺人狂魔的腳步緊追不舍,若洞道不通,則是死路一條,沒有第二次選擇機會。
“等等?!壁w原道,“聽,有水。我們跟著水聲走?!?p> 尋著若有似無的水聲,二人踏上了有白骨的洞道。越走空間越小,陰冷幽暗,空氣稀薄,火折很快熄滅。沒過一會兒,他們踩到水流,再往里,水高漸漸從腳踝升到腰間、胸口。
“快淹到頭了,什么都看不見,我就說該走另一條吧。你也不想想,這條路上這么多死人骨頭,說明路不通!”梁成譽回身想撤。
趙原拽住他:“水是活水,相信我?!笔聦嵣希叩竭@一步,只能一往無前。
“水無孔不入,若是從狹小的縫隙流進來,隙口卻容不下人通過,怎么辦?”
“狹小隙口會形成暗流,而此處水流平穩(wěn),且上升速度極快,必有寬闊出口?!彪m然看不見,但趙原能夠感知水流情況,摸出水面的掌形落葉,“還記得我們路過的湖泊嗎?”
話音未落,大水吞沒了頭頂。二人于水中潛行,逆流而上,終于,尋到一絲光亮。
嘩啦!破水而出。
新鮮空氣、金子般的碎陽光、水面漂浮的楓葉、頭頂盤錯的楓樹枝丫。
重獲新生的兩個人,帶著滿臉水,相面一笑。
上岸見得景色全貌,果真是方才經過的那片湖,不過追他們的酒莊工人早已返回。沒了犬吠之聲,空山風嘯,頓感荒涼。
梁成譽腿上傷口被水一泡,不斷往外滲血,他整個人的重量幾乎全搭在趙原身上,走得很慢。
頃刻間,峰回路轉,二人神情陡然凝固。
一個形容枯槁的男人立于眼前,此人面比蠟白、唇比血紅、禿頭蹭亮,一襲袈裟迎風招展:
“兩個小娃娃,等你們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