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墨雪心中奇怪,但還是跟著齊寒月走出了齊凝的小院,很快,兩人便來到了黑水谷的中心,此地頗為空曠,只有中心的地方矗立著一塊一丈高的黑色巨石,巨石表面打磨的很光滑,齊寒月伸手輕輕撫摸,自顧道:“這是下面有一個地宮,曾經(jīng)除了齊星,只有我一個人能自由出入?!?p> “這下面有什么?”離墨雪問道。
齊寒月面露追憶,緩緩道:“對于其他人來說,無非是一個靈氣蔥郁的寶地,但對于我來說,那是家,屬于我和齊星的家?!?p> 離墨雪沒有答話,從齊寒月對齊星的稱呼,離墨雪察覺了一絲莫名的意味,齊寒月沉默了良久,又開口道:“我從小就被齊星養(yǎng)大,對于我來說,齊星如師,如父,更如夫?!饼R寒月說到這,回頭盯著離墨雪,似乎想從離墨雪臉上看出什么,不過讓她意外的是離墨雪臉色平靜,其實從齊寒月直呼齊星名諱的時候,離墨雪大概已經(jīng)猜出一些。
齊寒月回頭,繼續(xù)仔細(xì)盯著巨石,眼神迷惘,玉手輕撫,仿佛巨石上凝聚了自己這一生的愛恨情仇。
“你或許會覺得很可笑,作為仙察,你應(yīng)該知道雙修的功法吧?我從小被齊星收養(yǎng),直到有一天他對我說要和我雙修的時候,我心中卻沒有一點害怕和惶恐,后來他發(fā)現(xiàn)了黑水谷這處寶地,便帶著我在此定居下來,有那么一段時間,我以為我們會成為一對神仙眷侶,直至終老,可后面他開始從外面帶回一些嬰兒,而且都是女嬰,那時候他已經(jīng)是化氣境,我們無法生育,我以為他只是為了彌補沒有子嗣的缺憾,開始并沒覺得有什么,直到這些嬰兒漸漸長大,他開始如當(dāng)年教授我一般傳授這些女孩功法,我就明白了他的打算,那一瞬間,我只感覺天都塌了,可是我愛他,為了他我可以做任何事情,在我眼里,那些女孩不過是他的爐鼎罷了,所以我從未阻止,直到有一天,我無意間聽到了他和年僅十八歲的齊凝對話,我才知道原來在他的心里,從來沒有真正的愛過我,原來我也不過是他的一具爐鼎,而且是即將被拋棄的爐鼎,黑水谷的雙修之法,女子修煉,若是沒有男子輔助,終生不能達(dá)到化氣,而男子沒有女子的輔助,則終生不能達(dá)到離魂,一旦邁過了這道關(guān)卡,那以后的雙修便會事半功倍,修煉速度突飛猛進,可以成為一對真正的神仙眷侶,我和他相伴二十多年,可卻不是他心中相伴一生的人,他一直在尋找更為完美的爐鼎,這個人就是齊凝,當(dāng)我知道這一切的時候,我崩潰了,發(fā)瘋一般的找他質(zhì)問,可換來的只是他一句淡淡的‘胡鬧’,呵呵,從那以后,能自由出入這里的就只有齊凝了,齊凝二十一歲那年,正式打通了雙修之法中所需的靈脈,就在齊星準(zhǔn)備舉行雙修大典,一舉突破的時候,他死了,哈哈,他死了,我不知道我應(yīng)該高興還是難過,是該高興他依舊只屬于我一個人,還是應(yīng)該難過他已經(jīng)徹底離我而去?!?p> 離墨雪就這樣站在齊寒月身后,默默聽著他的訴說,看著齊寒月的眼淚一滴滴留下,往事浮現(xiàn),離墨雪心中也是泛起一絲苦澀。
半晌之后,離墨雪看齊寒月情緒漸漸穩(wěn)定,這才開口問道:“你知道是誰殺了齊星嗎?”
“除了鳳鳴宗的那位老祖還能有誰。”齊寒月恨恨道。
“有什么證據(jù)嗎?”離墨雪急忙問道。
齊寒月?lián)u搖頭,開口道:“如果有證據(jù),我又豈會苦等至今,不過當(dāng)初齊星和齊凝談話的時候,提起過他和鳳鳴宗有一個協(xié)議,如果達(dá)成,憑他們兩個的雙修之法,將來有可能晉升二流宗門,至于協(xié)議的具體內(nèi)容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想當(dāng)初黑水谷水淹黑石谷礦洞,有可能和協(xié)議有關(guān),在那之前,黑水谷從未有過開采黑石礦的打算。”
“協(xié)議,齊星死后,這協(xié)議哪里去了?”
“不知道?!?p> “齊凝知道這些嗎?”
“齊凝心性單純,當(dāng)初齊星和他攤牌之后,雖然一直好言安慰,也不曾在大典舉行之前冒犯她,可齊凝自從知道齊星要和她雙修之后,整個人就變了,對任何事情都漠不關(guān)心,對于修煉也是機械性的執(zhí)行齊星的命令,所以她應(yīng)該不知道這些,齊星死的那一夜,曾想過帶她逃走,可最后還是沒能達(dá)成,齊凝也是在那一次傷到了靈脈,要不是齊星最后拼死相護,只怕齊凝也命喪黃泉了?!?p> “既然你說是鳳鳴宗殺了齊星,為什么還要幫鳳鳴宗?是因為恨他嗎?”
“不不,我從來沒有恨過他,我怎么可能恨他,你胡說?!饼R寒月情緒忽然變得激動起來,離墨雪也沒想到齊寒月會有這么大的反應(yīng),當(dāng)下打斷齊寒月的思緒,開口道:“那你剛才為什么要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將矛頭指向我?!?p> 齊寒月?lián)u搖頭,開口道:“不這樣,你今天見到的就是黑水谷的一地尸體,我也不可能對你說這些了?!?p> 離墨雪心中一驚,開口道:“此話怎講?”
“昨天鳳飛鴻找到我,忽然問了很多齊星的事情,我就知道鳳飛鴻要對黑水谷出手了,這么多年,要不是黑水谷一直夾著尾巴做人,恐怕當(dāng)初齊星死的時候,黑水谷就不復(fù)存在了?!?p> “既然知道鳳鳴宗對黑水谷一直心懷殺意,你為什么不早說?”
齊寒月目光注視離墨雪:“找誰呢,當(dāng)初齊星死的時候,天都山的仙察親自來過,結(jié)果怎么樣呢,還不是不了了之,以中級仙察的能力,他們會查不出是誰殺了齊星?我不信,連天都山都這樣,我又能相信誰,相信三個在鳳鳴宗宴會上低頭認(rèn)輸?shù)膶嵙?xí)仙察嗎?”
離墨雪鄒了鄒眉,開口道:“怎么,你現(xiàn)在對我說這些,是選擇相信我們了嗎?”
齊寒月凄然搖搖頭,開口道:“相信你們?或許吧,當(dāng)我聽到楚河在古家殺了古彤的時候,我知道至少現(xiàn)在的你們和鳳鳴宗還不是一丘之貉,至于相信,我不認(rèn)為你們有這個本事,不過我沒有機會了,只能賭一次,這是這些年黑水谷冒名領(lǐng)取正道殿資源的名單,按照規(guī)矩,上面有商盟林靈的靈識烙印,應(yīng)該對你們有用?!?p> “謝謝?!彪x墨雪小心接過,這份名單,可以說是三人至來到岐鳴山以后最大的突破。
“不用謝我,對你們來說,這不見得是一件好事,你們面對的不是一個鳳鳴宗,其實如果我是你,或許我會選擇適可而止吧,沒必要在這里毀了自己的前途甚至生命?!饼R寒月淡淡道。
離墨雪默默的搖了搖頭,隨后開口問道:“齊凝的靈脈是怎么回事?”
齊寒月聞言眼神復(fù)雜,沉默片刻才道:“是我震碎的,她和我修煉的是同一種功法,打通的靈脈也極為相近,只是她比我更多些,也更適合與齊星雙修,以我的功法運轉(zhuǎn)之后強行引動她的靈脈,她復(fù)閉的靈脈自然就崩碎了?!?p> 離墨雪神情頓時變得有些凝重,開口道:“你不知道這樣她會死嗎?”
齊寒月臉色陰沉,目光也變得有些凌厲,開口對離墨雪道:“齊星死了,我們也都會死,憑什么她不能死?”
“你恨齊凝?”
“那又怎樣,她是我看這長大的人,我曾經(jīng)把她當(dāng)成我的孩子,可她卻搶了我的愛人,難道我不該恨嗎?”
“她是無辜的,你也說過,齊凝對這一切是不接受的。”
齊寒月眼神一暗,久久無言。
“就算我不震碎她的靈脈,她還是要死的,鳳飛鴻既然打算出手,就不會放過黑水谷的任何一個人,至少這樣做,她或許還有一線生機?!?p> “你有辦法能救她?”離墨雪問道。
齊寒月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開口道:“除非齊星還活著,以雙修的功法助她重塑靈脈,或者……”
“或者什么?”
齊寒月沒有說話,再次轉(zhuǎn)身,將臉頰輕輕貼在那塊巨石之上,雙手展開,宛如擁抱自己的愛人,許久之后,齊寒月盤膝而坐,覺察到齊寒月體內(nèi)的真元波動,離墨雪不知道齊寒月想做什么。
半刻鐘之后,齊寒月的臉色越來越紅,就好似血脈要炸裂一般,片刻之后,又忽然變得煞白,于此同時,只聽一聲悶響,齊寒月身形重重撞在身后的巨石上,腹部出現(xiàn)一個血洞,鮮血噴涌,一個散發(fā)這血光的珠子緩緩飄起。
“雙修之法之所以不被大多數(shù)人接受,其實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其可以將一身生機壓制在靈脈中,再將靈脈壓縮成靈血珠,對方如果服下,便可以修為大進,很多雙修宗門就是這樣淪為邪宗,而齊星從來沒有這樣做過,也從來沒有這樣打算過,他不是一個壞人,你走吧,拿著這枚靈血珠,讓齊凝服下,她有兩成的幾率能夠獲得我的靈脈。就算不能獲得我的靈脈,也可以恢復(fù)她的生機。”
離墨雪神色動容,她無法完全明白齊寒月的心里,無法理解她和齊星之間的感情,甚至到了現(xiàn)在,離墨雪還是不能理解齊寒月所做的這一切,但有一點離墨雪知道,齊寒月對齊星是愛到了骨子里。
離墨雪心情復(fù)雜至極,感覺有什么東西堵住,但卻尋找不到源頭,看著臉色凄然,生命已然走到終點的齊寒月,離墨雪默然無語。
“你走吧,在晚一點,或許就沒有機會了?!?p> 離墨雪思緒萬千,并沒有仔細(xì)思索齊寒月的話,而是看著齊寒月堅定道:“我會還齊星一個公道的?!?p> 齊寒月聞言,忽然笑了起來,此時的齊寒月,齒縫之中滿是鮮血,笑容看上去是那么的凄厲,但離墨雪又從她的眼里看到了一絲平和與釋然。
“你快走吧,我還有幾天好活,不要打擾我了,如果有可能,將來把我的尸體葬在這地宮里面?!?p> 離墨雪聞言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離開。
回去的路上離墨雪飛的很慢,離墨雪一直試圖站在齊寒月的角度去經(jīng)歷這一切,試圖去理解齊寒月,如師如父的人成了自己的愛人,視若女兒的人卻成了愛人的心之所屬,如果自己真的遭遇這一切,離墨雪無法想象自己會成為什么樣子,或許早就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