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走后,男人在門口沉默了一會,他表情落寞,眼眶有點兒紅潤,他長長的呼吸了一口氣,拍了拍臉,緩和了下心緒,他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很輕松,這才轉身開門進去了。
郝知處于不可見狀態(tài),自然對剛才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他就在近前,看著男人與護士,聽著兩人的對話,兩人的微表情都看的一清二楚。
目前,很直觀的一個問題,這一家遇見難處了,女兒重病,家人沒錢治療。
但是奇怪啊,這個女人為什么會成為亡靈?
郝知微微皺了皺眉,看了看一旁的女人,‘著急’二字就寫在臉上呢,她個子不高,只好踮起腳尖,透過門上的窗口,注視著病床上的女兒,目光里全是淚水。
一旁,看門老人一聲不吭,郝知張了張嘴,最后什么也沒有說,還是安靜的看會吧。
這時在病房內。
男人小心翼翼的樣子,看著病床上,他的女兒,今年還不到十八歲。
看著女兒一臉憔悴,病怏怏的樣子,男人幾次都差點哭了出來,可是他不能,因為他現在是家里唯一的頂梁柱,他要倒了,這個家就徹徹底底的垮了。
可是他也要抗不住,他也處在崩潰的邊緣。
“……”
安寧,很安寧,男人坐在床邊,一聲不吭,他看著病床上的女兒,似乎是睡著了。
唉。
一聲嘆息,男人的眼眶還是紅潤了,他的嘴唇都在抖,他探著上半身,給女兒蓋了一下被子。
“那個……”
男人張了張嘴,想要說點兒什么,可是只有這兩個字,后邊的話不知道該怎么說了,也說不出口了。
安寧,又是一陣安寧。
過了一會,男人看了看時間,又看向了病床上的女兒,似乎下了什么決心一樣。
忽然,男人重重的呼吸了一口氣,雙手撐著大腿,站了起來。
他想了好久,有點事,要出去一趟。
“唉?!?p> 在床邊,男人又是一嘆,充滿了無助彷徨。
他看著病床上的女兒,目光還是很堅定的,可移開之后,那目光已經有點兒渙散,已經有點兒無處安放。
頓了頓,男人轉身,眼神是被迫的堅定,他走向門口。
就在男人要伸手開門出去時,忽然只聽到身后,一聲弱弱的呼喊:“爸。”
男人身子一怔,站住了。
這時,他的表情是深沉的,是有心事的,但轉身后,臉上擠出了一個笑容,只見病床上女兒睜開了眼,醒過來了。
“爸出去給你買點吃的?!蹦腥宋⑿χ?。
病床上,女兒半睜著眼,似乎醒來就用了很大的力氣,她張了張嘴,很微弱,小聲問道:“爸,我媽呢?她前天就沒有過來了?!?p> “哦,你媽啊?!?p> 女兒的這一句,差點讓男人淚目,但他忍住了,很平常,不在意的回道:“這幾天你媽太累了,我讓她在家休息一下,沒有事的?!?p> “……”
女兒沉默了,以她對媽媽的了解,媽媽不是那樣的人,肯定有什么事瞞著她呢。
“等著啊,餓了吧?爸很快就回來?!?p> 男人保持著微笑,再次轉身,伸手要開門,而在病床上的女兒忙微弱的叫了一聲‘爸’,因為她實在太沒精神了,她很累,但想要用盡力氣喊住自己的爸爸。
女兒半睜著眼,有幾滴淚水濕潤了眼眶,溢了出來出,流到了鬢角,她很微弱的樣子,很平靜的樣子,但很努力的說出了一句:“爸,我不治了,帶我回家吧,咱家沒有錢了,我知道,我不想拖累你們了?!?p> 一瞬間,男人的心頭仿佛被狠狠的重錘了一下,那眸子一下就紅了,淚水不爭氣的奪眶而出。
男兒有淚不輕談,只是未到傷心處。
可是,一個男人再難,也不愿在兒女面前哭。
他沒有轉身,不讓自己轉身。
他裝作沒事的樣子,努力保持著平常的語氣,道:“說什么傻話呢,爸爸很快就回來,爸爸有錢呢,這就給你買吃的去,等著啊?!?p> ‘咔’!
男人開門,快速走了出來,穿過了女人的身體,他不知道自己的老婆就在門口看著呢。
“跟上他。”
看門老人說出了這三個字,很平靜。
“恩?!?p> 郝知點頭,不會多問,快步跟了上去,剛才的一幕幕,他很動容,只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這時,病床上,女兒也是哭著,很絕望。
她閉著眼,淚水不斷溢出,淌到了鬢角,濕潤了頭發(fā)。
一會后,她伸手,緩緩的伸向了鼻子上的呼吸器,一邊小聲的在重復著一句話:“我不治了,不治了?!?p> 她要拔掉,她只能這樣,才不會拖累這個家。
這一幕,在門外的女人著急無比。
她急忙跪了下來,哭著求著喊著,道:“讓我再見我女兒一次,就一次,快救救她?!?p> 眼下,走廊,不見有人。
看門老人一張平靜的臉終于是動容了一些,出聲道:“時間不多的。”
這樣回答等于是答應了。
說著,看門老人抬起了胳膊,在袖口中,他的手一點點的伸了出來……
郝知要知道這件事,一定會捶胸頓足,因為在十一區(qū)那么久了,和看門老人在一起那么久,也沒見過看門老人的雙手。
不過他要是看到,一定會受到驚嚇的。
這時,在看門老人的幫助下,只見那女人身體恢復了一絲神采,有了些許生氣,陰冷的眸子不在,和平時的樣子沒什么兩樣了。
來不及道謝,女人一把推開門,沖了進去,急道:“你干什么,快住手?!?p> “媽!”
女兒一愣,睜開了眼,準備摘掉呼吸機的手頓住了,愣愣的看著出現的媽媽,只是為什么看起來有點兒不一樣,總覺的少了些什么。
在門口,看門老人處于不可見狀態(tài),他低著頭,看了看自己的駭然的手掌,回憶起了往昔。
唉。
一聲嘆息,
看門老人緩緩的把駭然的手掌隱沒于袖口中。
很快,他恢復了往日冷漠的平靜,亂發(fā)下,一雙缺少生氣的眸子。
他一聲不吭,死一樣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