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佳人原琮
克軍意氣風(fēng)發(fā)地走入演播室。她當(dāng)然只是新娘拍攝婚紗照時的新郎道具，是“王子公主童話”中的一個代入幻想的模式罷了。觀眾的熱點全部在于入選美人的票數(shù)和排位。入圍的佳人們同臺競技，爭奇斗艷，最終遴選出眾望所歸。冠軍：大貴族星姓的風(fēng)度翩翩的真月，封為中侍；亞軍：源姓分家的文藝青年原琮，封為少侍；季軍：平民家庭的體貼可人的謙人，封為少侍。
**人性實驗室**
“阿重瑕非常了解我?！笨塑妼?nèi)庭參謀們道，“被伊寄予厚望的絕對不是冠軍，在亞軍和季軍的位置上，肯定有一個我會非常喜歡的?！庇⒓溃骸巴跎先荼?，謙人一看就是暖男地位低男二的人設(shè)，說不定還會因為自卑黑化。內(nèi)臣斗膽，聽過一些流言，請王上務(wù)必?fù)?jù)實以告。請問王上青少年時期，在愛情之事上有過創(chuàng)傷嗎？總導(dǎo)師大人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嗎？”
克軍看了一眼英吉拉，敏銳地問：“為什么這么問？”
英吉拉聰慧的眼睛發(fā)出棋子般的光，道：“王上，您想將對方的圈套改造成人性的劇場，可是一旦實驗開始，所有的角色都會直接凝視人性的深淵，您并非能夠超然在外地不沾染一滴水滴?！鼻镌嬷袔狭艘唤z驚恐：“王上，這不安全?！庇⒓溃骸斑@么說，是有了？”克軍問：“危險在于什么？”英吉拉道：“危險在于王上的內(nèi)心，如果王上不能從回憶的泥淖中走出來?！?p> 三位新人并其他一些新秀進入天旌閣拜見御臺閣。
真月封為中侍。他氣宇軒昂，眉目鮮明如同雕塑，是和天琴星不相上下的美男子，區(qū)別在于氣質(zhì)保守一些，臉更寬；人格也屬于行為會當(dāng)面鑼對面鼓，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磊落性格。謙人封為上羽，是溫柔和煦的少年暖男。原琮封為少侍。
——原琮的樣貌并不像真月那樣光芒奪人，給人的第一印象是氣質(zhì)清朗，有點憂郁，介于少年和成熟的男子之間，衣衫也簡單樸素，只穿了一間月白色的竹布衫子，頭發(fā)也只是按照禮儀規(guī)矩編發(fā)，幾乎沒戴什么裝飾。雖然言行舉止得體，但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當(dāng)他微微低著頭，用半側(cè)面回話時，梅司突然感到隱藏在屏風(fēng)后的克軍，后背僵硬了一下。
初戀型文藝綠茶diao。少女心專殺。
梅司有一種野獸背后感到威脅，毛發(fā)豎起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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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應(yīng)當(dāng)介入，是嗎？”梅司看著克軍落寞離去的背影，她真的，從來、從來沒有露出過這么受傷的表情。以前她在他面前，要么是個活潑嬌俏的少女，要么是個無賴而胸有丘壑的野心家。在男色上簡直就是玩世不恭，天下美人皆入我懷，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愛咋咋地——她真的從來沒有這樣失魂落魄過。
秋原君面露出、他在最艱難的時候都沒有露出過的憂傷：“御臺閣大人，每個人成長過程中都受到過傷害，即使是天之驕子的王上也不能幸免。這些年宮中一直流傳著王上和大公子反目成仇的故事，我背了這個罵名很多年，我今日就將這個故事講給你聽。請大人能夠收起心中的嫉妒之情，幫助王上渡過這次的考驗?！⒅罔Υ笕藢τ谌诵挠奈⒌睦脤嵲谔珳?zhǔn)確了，我非?？謶?，王上這次又會像千翼葉那樣，折在阿重瑕大人的羅網(wǎng)之中！”
梅司悲慟而憤怒：“可她是我的妻子！我為了幫助她，不惜離開我的故土，放棄尊嚴(yán)和廉恥忍受人魚這奇葩的規(guī)定，甚至為她平息后宮！——我得到的回報，就是她從來沒有真正愛過我嗎？！我得到的回報，就是得知我從來沒到達她心湖的最底層嗎？”
秋原君淚下：“御臺閣大人，我明白，我明白！那種被嫉妒燒灼的感覺我明白！——因為大公子和二公子同時愛上了那個人，沉穩(wěn)的大公子因為伊變得沖動，桀驁的二公子因為伊變得沉默。而我，無論我為大公子付出了多少，他的眼睛永遠(yuǎn)也不會為我停留——可是，王上現(xiàn)在是王上了！無論對手為他設(shè)計了多么兇險的陷阱、多么鉆心刺骨的嚴(yán)峻考驗，我們是他的臣子，都要幫助他度過！如果他失敗了，就只能從權(quán)利的巔峰跌落，碎尸萬段。而按照人魚的法律，嗣人的一切權(quán)利，都是來源于所依靠的碩人??！我們只能和我們的主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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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在白虎內(nèi)城等待宮中分配住所和入宮交接，阿重瑕穿著樸素，特意為三人開課，講述宮中規(guī)矩。
“宮殿之中，尊卑分明。正經(jīng)的主人只有王上和御臺閣大人兩位，王上是海然法律上的元首之一；御臺閣大人是王上的正配偶，享受海然嗣人配偶權(quán)的保護。其他各人，在人身和法律上都從屬于王上，雖然自下至上位分有十級之多，但最多只能稱一聲小主。我們?nèi)唆~是先進而發(fā)達的文明，并不像陸上人壓迫伊們的雌性那樣殘忍，讓雌性老死宮中。如果宮中人魚嗣人過了最佳生育期，但還是無所出的話，可以放出宮去。對于人魚來說，最重要的還是要以純潔的愛情奉獻給王上，進而產(chǎn)下子嗣。子嗣永遠(yuǎn)是最重要?！?p> ******
原琮被分配于瀟湘公館，竹林幽靜，偏安一隅。真月被安排于距離金貝圓廳很近的四柱住宅，謙人則和其他新人一起住于雅寮。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痹跁狼皩懴略娋?。
真月和謙人來訪。謙人道：“原卿好興致，我今日到天琴星少使的金貝圓廳拜訪，好大陣仗。天琴星出身高門、才貌武藝俱佳，眼高于頂，馭下又嚴(yán)，不少新人都嚇得不敢吭聲?！闭嬖碌溃骸坝_閣大人倒是好相處的，只是聽說，這一入宮門深似?！覀兗热挥芯壨瑫r入選，三人結(jié)成聯(lián)盟守望相助，必然能夠屹立不倒?！?p> 原琮笑笑，道：“真卿、謙卿，在下只求在宮中安穩(wěn)度日，等到放還的那一天?！闭嬖碌溃骸霸?，你如此才貌，老天也不會讓你明珠暗投的！”
選秀后第一個月圓侍寢，是真月和選秀中另一位相貌特別華麗出眾、如芍藥牡丹的嗣人，叫做玉階的。他的粉絲支持率也很高。按照人魚的習(xí)俗，一般一個排卵期的四天內(nèi)都會安排兩人以上侍寢，以保證受精率。真月端莊持重、溫柔守禮，王對他的印象不錯，但并沒有特加寵信，只是覺得他人品端正，任命他入內(nèi)庭三司，幫助處理法律事務(wù)。而玉階出身較低，但曾被特意被送到宋國受過表演的訓(xùn)練，會唱歌跳舞諸多技藝，殷勤獻藝于王?？塑娛莻€愛玩的混蛋，由著玉階胡鬧，玉階受到寵幸后非常張狂，以地位的少羽身份多次對真月示威。
冠軍實力粉和才藝純顏值粉在公眾輿論上掀起了對峙狂潮，二人的粉絲互不相讓，互相拉踩?；妼Ψ脚K水、挖黑料，對克軍也開始頗有微詞。
“真卿兄長，你出身高貴、母家又是最得到王上信任倚重的星姓，伊一個以奇技淫巧、賣弄風(fēng)情的人，怎么也越不過你。這個時候，保持王上心中的形象是最重要的，我們應(yīng)當(dāng)志存高遠(yuǎn)?！痹齽裰G道，“我們怎么說也是出身高貴母家，大眾是勢利的，雖然人人號稱仇富，但對于權(quán)貴都暗中有模仿、崇拜的不自覺。日子久了，群眾對于權(quán)貴的崇拜就會發(fā)揮作用，而蓋過對于平民一時容貌的喜愛。到時候，對于美貌者的嫉妒就會抬頭，眾人就會落井下石地攻擊玉階是淫蕩的賤人?！陛浾摴蝗缭?，開始漸漸有玉階在宋國學(xué)藝時的風(fēng)流韻事被挖出來，黑料流傳，輿論不利。
阿重瑕聽到這番對話，對原琮暗中贊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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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琮獨自一人坐在簇簇竹林下的陰影之中，閱讀著家中帶來的圖紙。
一陣風(fēng)吹過，圖紙被吹得漫天飛舞。逆光中，竹林下站著一個穿亞麻長袍的碩人少年，似乎是飛行學(xué)院的學(xué)生。
她撿起地上的圖紙，看了一眼，舉了舉示意，放在石桌上。原琮行禮，如今他已是宮中之人，嗣人和碩人要避嫌，他也只能點頭示意：“謝謝”?！斑@，是生長釜的圖紙？”“是。上人，你怎么會認(rèn)得？你，是宮中的醫(yī)官？”“不，我是阿瑪頌?！?p> 原琮有點吃驚地上下打量著她，作為阿瑪頌她有些過于纖細(xì)了，簡直有些陸上人的嬌弱?！澳銥槭裁匆芯窟@些呢？”原琮看著她，道：“人魚認(rèn)為，嗣人無才便是德，我卻認(rèn)為這是狹隘的。反應(yīng)釜是我人魚核心的技術(shù)，也是我母家世代的基業(yè)，我想能夠多認(rèn)識一下世界?！彼粗鴮Ψ皆尞惖难凵?，笑笑，“你是不是認(rèn)為，我是一個選秀出身、以色事人者，為什么要搞這些東西？其實，我原本不打算走這條道路，聽說以前飛行學(xué)院對嗣人和碩人同時開放，我心有仰慕，早就想進去應(yīng)試讀書。我原來的夢想是成為一個學(xué)者或詩人，卻不想命運陰差陽錯……罷了，是我唐突了?！?p> ?。ㄗ⒁膺@是一個諷刺，原琮走的就是人設(shè)，人設(shè)文青，但沒辦法，克軍就喜歡綠茶）
“有理想總是好事?！贝T人少年離開了。
第二日。他似有靈犀，帶著六弦琴、譜子和詩集，開始在夕陽下彈奏憂傷的民謠。
他聽到了輕輕的腳步，但還是沒有停止竹葉陽光下獨自沉醉的彈奏。兩個人就這樣在午后的陽光下坐著，干燥的熱風(fēng)搖落竹葉，翻飛著落到琴弦上和琴盒中。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美麗的故事都發(fā)生在水邊，戀人成雙，而我在山楂樹下遠(yuǎn)遠(yuǎn)地看?！卑旐炆倌耆粲兴嫉赝虿ü怍贼缘暮Ｃ??！澳?，為什么不去水邊呢？”“那不是我的故事?！卑旐炆倌晖兄?，悶悶不樂地道。
“你是碩人，也會有這樣的感嘆？”原琮看著她，道。
“祭司說，愛情是大母神的安排，如果大母神沒有選擇你……那就是沒有選擇?！?p> “是愛神選擇我們……嗎？——我，從小就知道貴族嗣人的愛情是不自由的，所以我想，干脆超然物外一些會不會更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這里是flag）
“人魚的文化中，嗣人不是以愛情為上嗎？”
原琮笑笑：“是的，但是嗣人的愛情并不屬于自己，而是隨時準(zhǔn)備著貢獻給別人。我的家族從小對我寄予厚望，我能感到那種字里行間的期待和規(guī)訓(xùn)，我就像是最珍貴的物品，隨時為那可替換的上人所準(zhǔn)備。沒人在意我的選擇?！?p> 阿瑪頌少年笑：“我和你相反，我的家族從來沒對我寄予厚望，所有的期待都是給我兄長的，我一直是個替補隊員，無論何時。即使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替補，也沒人在意我的選擇?！?p> “你會怨恨命運嗎？”
“豈能盡如人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