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本來就不大,因著易清等人的到來,圍著火堆的人又?jǐn)D了擠,好在是在冬天,又有易清的馬車擋著送風(fēng)口,眾人又見來人身著不凡,身份定是非富即貴,行路商人倒也沒有說什么。
靠著火堆,易清在初衣和銅鈴的服侍下,吃了些干糧。
外面的確好冷,銅鈴和初衣凍的嘴唇發(fā)顫,說話也說不利索。
想著這漫漫長夜,冰天雪地,她們挨凍倒也沒什么,關(guān)鍵是小姐,身子薄弱,從小經(jīng)常生病,不知道能不能撐得過去。
兩人起身去把被子也從馬車?yán)锉Я顺鰜?,裹在了易清的身上?p> 易清被裹露出一顆腦袋,眨巴眨巴的看著周圍投過來的視線。
夜深了,西北風(fēng)越刮越烈,眾人即使烤著火也覺得好冷,困倦的人不敢睡,生怕自己一閉眼,就再也睜不開了。
幾個身著奇裝,口音偏北潼攸的人,倒是耐凍些,只聽幾人爽朗的笑聲說東扯西的嘮閑話,談?wù)摻瞻l(fā)生趣事。
一名聲音粗狂的漢子說道:“這場大雪還真不是時候,那西晉世子我看是兇多吉少,聽說大梁迎接的衛(wèi)隊也被大雪沖散,西晉和大梁那么多人,生不見人死不見尸,說沒了蹤跡,便沒了?!?p> “不是說甘州當(dāng)?shù)氐墓俦叭ゾ仍耍俏鲿x世子和大梁的衛(wèi)隊還有沒有找到?”
“沒有,雪那么厚,天這么冷,恐怕找到也是一群凍僵的死人,更何況這事已經(jīng)過去了好些天,說不定官兵已經(jīng)找到了尸首,只是不敢上報,害怕兩國傷了和氣,挑起戰(zhàn)爭。”
“說的是,這些當(dāng)官的又不傻,即使找到了,也只能說失蹤,唉,這西晉和大梁真是犯沖,前兩年西晉皇子在大梁京城,差點死在火中,今年來使的世子,竟然被大雪掩埋?!?p> “正是多事之秋,幸好咱們潼攸相安無事,只盼那西晉世子平安,西晉和大梁祥和,才能有咱們這生意能搗騰,否則太平日子過一日便少一日。”
“說的不錯,咱們這些買賣全仰仗他們的政策,萬一大梁把這城門關(guān)上,咱們上哪去跑這些生意?”
“……”
銅鈴捧著小臉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什么皇子世子,都不如她睡覺重要。
她困得頭一點一點的,如同搗蒜,想睡卻不敢睡。
易清見兩婢子凍的發(fā)顫,她把被子撐開,蓋在三人身上,翹嘴道:“這樣更暖和些。”
銅鈴和初衣想拒絕,卻被易清攔著,三人相擁而坐,心里更是暖暖。
銅鈴本就困,如今身上暖和了,正想著總算能瞇會兒了,恍惚間,她聽到樹林里有人高聲問:“這里有大夫嗎?請問有沒有大夫?”
銅鈴探出頭看向站起來的人,只見此人身材高大,但看著偏單薄些,卻的確是個壯士,火光照在他的臉上,黑黑瘦瘦的尋著人。
“各位貴人兄弟,若是你們中間有誰是大夫,還請幫幫忙,救救我兄弟一條命?!眽咽勘6Y道。
大夫?
銅鈴回頭看向自家小姐,有大夫啊,我家小姐就是大夫!能把死人救活,但活人……活人好像不一定能治好。
“諸位好心的人,若是你們誰會醫(yī)術(shù),也請幫幫忙,我兄弟快死了,他傷的很重,小民先給各位磕頭,求你們救救他!”壯士真情切意的祈求著。
聽著他的話,眾人的目光層層疊疊看向地上躺著的人,且見他全身包裹著,一動也不動的。
銅鈴見此人遇到難處,且命在旦夕,眼前的大兄弟為自家兄弟請求跪在泥濘的地面,心里很想幫他,奈何自己無能。
她忍不住拉著易清的衣袖靠近她耳邊道:“小姐,你救救這個人吧,你瞧他的兄弟,這么冷的天躺在地上,動也不動的……好像真的快死了!”
易清身為醫(yī)者,看到病人自然不會見死不救,只是她醫(yī)術(shù)淺薄,尚不能醫(yī)治大病,又擅長女子病癥,萬一亂治,直接把人治死了該怎么辦?
另一旁的初衣也抓著她的胳膊:“小姐,我也看著他們可憐,你救救他們吧?”
易清為難的想了又想,看著地上那人良久,左右他也是個死,就當(dāng)提前他的入地時辰。
她鼓著一口氣站了起來,輕聲道:“讓我試試吧,我略懂醫(yī)術(shù),但我看你兄弟應(yīng)該是重癥,我不能保證把他醫(yī)治好,你別對我報太大希望?”
那人見有人回應(yīng),眼前竟是身著精致衣裳,看著嬌弱含羞的貴人。
他先是怔了怔,隨即一下子跪了下來,重重朝著易清磕個頭,激動道:“好,好,謝謝,謝謝,貴人肯看我兄弟,小民給你磕頭,給你磕頭了。”
初衣見那人跪下,趕緊丟下被子,急忙跑到他跟前,要伸手拉他起身:“壯士快起來,快讓我家小姐看病吧,感謝的話,還是等看完病再說?”
壯士含淚點頭,重重的嗯了聲。
銅鈴見路人正好奇的看著小姐,她高興的也站起來,將被子交給老將送去馬車?yán)?,自己扶著小姐走到壯士身邊?p> 只是剛到這人身邊,刺鼻的血腥味和惡臭味撲鼻而來,銅鈴嗆的捏著鼻子,忍住差點沒吐出的惡心。
她嫌惡道:“小姐,太臭了,你不要碰到他們了,銅鈴給你墊個帕子。”
說著銅鈴將身上的帕子拿出來,示意壯士把病人的手拿出來。
那人愣了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趕緊將裹著的手抽了出來。
他略帶歉意的道:“臟了貴人的眼,常年砍柴為生,身上臟了些,呶我兄弟的手?!?p> 銅鈴借著火光看到拿出來的手,黑漆漆臟兮兮的,衣袖破爛不堪,心里剛才忍下去的惡心,扭頭全都吐了出來。
她實在忍不住了。
這時,她手里的帕子忽然被人拿走,銅鈴余光瞥過去,只見初衣拿著帕子鎮(zhèn)定的放在了那人的手臂上,回頭扶著小姐:“小姐,你看吧!”
銅鈴見小姐和銅鈴都不嫌棄這些人身上的味道,平靜的在診治,她擦拭著嘴,忍住心里的厭惡,逼著自己回到小姐身邊。
小姐不怕,她也不怕,她要學(xué)著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