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予捏著藥方,思索了片刻,
“你等一下,我出去一趟?!?p> 梔予揣著藥方,到了后山。
左右看一眼,周圍都沒有人在。
她把藥方還在地上,從袖子里抽出黃色的色紙。
第一味藥,連翹。
梔予翻手折出四瓣花。
這個容易,梔予很快折出幾朵,加上褐色的枝條,插在地上。
花順枝而開,內有黃色的橢圓果實。
下一個,甘草,
梔予松了一口氣,
還好,這個也不太難。
根莖呈圓柱形,表面有芽痕分枝,外皮粗糙,葉形是最普通的葉形,都沒什么難度。
梔予將枝條放在地上,枝條立刻抽芽生根。
搖晃了幾下,像是獻媚一般搖擺。
連連幾味藥材都生得十分普通,也都很容易折。
梔予幾乎是沒花什么力氣就折出來了。
幸好當初在山上只能折死物的時候,背了許多花草,想要折出活物來,只不過背了這么多,在山上一點用都沒有。
現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場。
只是到了最后一位藥材,梔予卻難住了。
因為她沒了綠色的色紙。
完了。
這個地方恐怕一時半會也買不到色紙吧。
梔予只能先把地上的都收集起來,用自己的外裙包著。
剩下的紙還有白藍赤黃黑紫。
相近的顏色倒是可以替代,可這里哪里能有和綠色相近的顏色?
欸,不對,
梔予突發(fā)奇想,
霜桑葉也應該會變黃的吧。
梔予拿出黃色色紙,照著霜桑葉的樣子折出來。
放在地上。
可是那霜桑葉卻并沒有如她想的一般長起來。
反而直直挺了起來。
梔予擔憂地彈了彈那葉子。
這么僵直,該不會要變成死物吧。
卻在她彈到那葉子的瞬間,葉子從根莖開始變顏色,在梔予眼前,讓她眼睜睜的看見那黃色桑葉居然從下至上變成了綠色。
而且看起來極有活力,一點都不像要枯萎的樣子,這大抵也是它挺得這么直,一點也不蔫的原因。
梔予驚了,伸手去摸那葉子,
真的是綠色嫩葉。
她迅速又用一張白色的紙折了霜桑葉,卻見那白色的紙竟然也變成了綠色。
她折的東西能夠按照她的所愿變顏色了?
梔予來不及狂喜,把那兩棵霜桑葉一把拔起來,塞進自己的衣裙里包著。
迅速回了大娘家。
大娘正在攪粥,而梔予半身都是泥。
岐娘正端著碗喝粥,見梔予一身仿佛剛剛在泥塘里打過滾的樣子,瞪大了眼睛,
“大夫,你去哪里了,怎么弄成這個樣子?”
大娘看了梔予一眼,黑黝黝的臉上鑲嵌著顯得格外白的眼珠子,因為臉黑就顯得眼白特別白,像是在煤粉里放了個白煮雞蛋,聽見岐娘喊梔予大夫,大娘驚訝道,
“咦,妮還是個戴夫?”
梔予尷尬一笑,把裙子里包著的藥全都拿出來,
“大娘,能不能讓我用一下鍋?”
”我想給她煮藥喝?!?p> 岐娘此刻看起來已經比剛剛好太多了,她起身走到梔予面前,低頭看梔予弄來的那些草藥,雖然不知道哪里厲害,卻也閉眼就吹,不知道是不是在青樓里練就的基本功,
“哇,大夫你好厲害。”
大娘也圍上來看,居然還認得一兩個,
“妮這個葉子,冬天才有吧!”
“妮從哪里找到嘞?”
梔予打了個哈哈,
“冬天才過去沒多久,總有些生得晚的。”
梔予借了大娘的鍋,照著藥方的囑咐,把五碗水煎成一碗水。
端出來給岐娘喝。
岐娘看著那碗黑乎乎的藥汁,面色有些復雜,在梔予看來,她應當是太感動了。
梔予當下就露出了欣慰慈祥的笑容,
“你也不用太感動,這就是一件小事,舉手之勞罷了?!?p> 岐娘露出一個難看的笑,
“謝…謝大夫。”
梔予在燭光下,背后鑲嵌了一圈燭火光環(huán),露出了圣潔的笑意,仿佛頭上頂著醫(yī)死人肉白骨六個大字,
“不用客氣,趁熱喝?!?p> 岐娘幾乎是捏著鼻子,已經做好了視死如歸的準備,可是藥一進口,卻是甜的。
岐娘驚訝地睜大眼睛,
“甜的?”
梔予特地多加了一些甘草,怎么可能不是甜的。
她在山上的時候,也不愛喝藥,師傅就會多放甘草,還給她蜜餞。
只可惜現在沒有蜜餞,只能多放點甘草了。
梔予看著岐娘把藥全部喝下去,關心道,
“你的傷口要不要再包扎一下?”
岐娘擺擺手,這時倒有些莫名的豪爽,和青樓女子的做派一點也不像,
“大娘已經幫我包扎了?!?p> 梔予接過碗,好奇不已,
“你不是萬花樓的花魁嗎?怎么一身都是傷出現在這里?”
岐娘想起來,又委屈起來,嘟嘟囔囔道,
“本來慕春摘請我去,是希望能夠力壓群雄,而且我們萬花樓的媽媽和慕春摘東家是熟人,以前還是慕春摘東家的姘頭,但這些日子慕春摘東家不怎么來了,好不容易有一個與慕春摘東家再有聯絡的機會,媽媽希望我在花簪會上一定要壓過別人,好討好東家,可是誰知道還會有個王嫣然啊……”
梔予不自然地撓了撓頭。
岐娘繼續(xù)抱怨道,
“沒能讓慕春摘東家回心轉意,媽媽氣得火冒三丈,用鞭子抽我,還把我關進了柴房里面,我半夜想起來,越想越覺得生氣,而且身上又痛的很,他們還把我關起來,不給吃不給喝,照這么下去,我恐怕就要死了,所以我就爬出來了?!?p> “一路到這里,又曬又痛,頭還很暈,我感覺我就死了?!?p> 岐娘一把抓住梔予的手,用波光粼粼的眸子看著她,滿眼盛著清波,似乎抱著極大的希冀,
“神醫(yī),還好我遇見了你?!?p> 梔予汗顏,
“我其實不會醫(yī)術,你不用叫我神醫(yī)。就連你喝的這碗藥,藥方子都是村里的村醫(yī)給的,我只是照著采藥罷了?!?p> 岐娘以為她說的是推辭,不愿露尖,故而岐娘連忙擺出一個討好的表情,沖著梔予拋了個媚眼。
梔予看著這個畫面,直覺得有點硌應。
自己仿佛一個嫖客。
岐娘挽住梔予的手臂,聲音像是剛剛出谷的黃鸝,又清又脆又甜,只是對梔予來說,并不是什么很好的體驗,
“既然大夫救了岐娘的命,那從今往后岐娘就是你的人了,岐娘要對你以身相許?!?p> 岐娘的頭在她手臂上蹭來蹭去,梔予渾身僵直不敢動,手上還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
“那個…岐娘,我是女的?!?p> 梔予一根手指頂著她的頭,將她推開。
岐娘不明白,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梔予,
“可是你救了我呀,你救了我,照理來說,我就應該以身相許,和你是男的是女的有什么關系?”
梔予明白了,這岐娘身在青樓之中,恐怕是不懂正常人的思維。
說話做事都被培養(yǎng)成了青樓的調調。
岐娘露出了一個笑,雖然依舊是那樣媚得微微瞇起來的狐貍眼,卻黑白分明,清澈見底,仿佛是單純的孩童,
“反正以后我也不能再回萬花樓里了,大夫,我決定了,往后就跟著你行走江湖,跟你學醫(y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