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予來到青桑苑,有婢女引她進(jìn)去。
李嘆青本來還斜坐著翻書,見她來了,立刻起身向梔予走去。
梔予不解道,
“不知表小姐要見我,可是因?yàn)橄忝帆I(xiàn)給表小姐的花兒?”
李嘆青微笑,
“正是?!?p> 這般聲調(diào),倒與梔予之前隔墻聽見的很不一樣。
而且李嘆青粉頰鼓鼓,笑起來分外嬌俏可愛,梔予實(shí)在是沒有辦法將她和那個(gè)欺辱下人的表小姐聯(lián)系起來。
李嘆青請她來,反而自己有些拘謹(jǐn),
“大夫,您坐。”
梔予落座時(shí),便有下人端來茶水。
李嘆青完完全全就是一個(gè)小姑娘的樣子,臉頰微紅,羞澀地試探道,
”不知大夫是從何處得來這墨藤花的?”
梔予有些意外,
“你認(rèn)得此花?”
李嘆青點(diǎn)點(diǎn)頭,
“不瞞梔大夫,家父曾靠香料起家,故而我自小就識得許多做香的原料,花自然是最常入香的一種,我也因此認(rèn)識不少珍奇的花種?!?p> “而墨藤花生長在華山鬼域,雖一藤數(shù)多,但極其難尋,許多人為了尋此花皆有去無回,自然是最上等稀奇的一種,故而北方常稱之為日盡花,意思是要人性命耗盡的花,要得此花,必定九死一生,大多數(shù)去尋花的人皆是十去九不還?!?p> “只是這樣珍奇的花,梔大夫竟就這樣輕易送給了我一個(gè)未曾謀面的陌生,難道不可惜嗎?”
梔予看了一眼站在李嘆青身后的香梅,
“只是看香梅焦急十分,故而出手相助,倘若這花能幫到香梅姑娘,免去其發(fā)賣之困,無論這花有多珍奇,都是值了。”
李嘆青急著要解釋,
“我那只是一時(shí)氣急之言,你不知道,這群奴才———”
梔予打斷她,
“既然表小姐沒什么事,那我也要回去休息了,表小姐既然滿意這花,就答應(yīng)我,不再欺辱香梅姑娘,如此,這朵花我便不再追討,任由表小姐處置?!?p> 李嘆青對上梔予略冷的眼神,終究是將自己的話生生咽了下去,
“好…”
“來人,送梔大夫回去吧。”
梔予站起身來,
“不必了,我自己會走?!?p> 梔予走出去沒多遠(yuǎn),迎面碰上了明回,明回看見梔予,還有些微錯愕。
梔予卻認(rèn)出他是自己白日里誤傷之人,
“是你?”
明回意外道,
“你認(rèn)得我?”
明回看向她的眼神在夜間溫柔得發(fā)亮。
夏夜清爽的風(fēng)吹過輕薄的衣衫,吹得人都輕飄飄的,少年的眉目愈發(fā)清朗風(fēng)流。
梔予摸了摸自己額角,示意他的傷,
“你白天傷到的地方還好嗎?”
明回笑起來分外好看,瑩白的牙齒露出來,真正是唇紅齒白,面如冠玉,
“只是小傷,姑娘不必介懷?!?p> “倒是在下想要問姑娘,不知姑娘是誰,在下怎么從來沒有在王家見過姑娘?”
梔予尷尬地笑了笑,
“我是王小姐請來的大夫,也是今日才來,你自然沒有見過我?!?p> 明回眸光流轉(zhuǎn),眉眼帶笑,
“原來如此?!?p> 梔予只覺得十分尷尬,踟躕道,
“如果沒事的話,那我就先走了?!?p> 明回下意識點(diǎn)點(diǎn)頭。
卻又在梔予走出兩步之后,急忙叫住她,
“欸——”
梔予好奇地回頭,明回有些不自在地?fù)狭藫夏X袋,手不知往哪里放,面頰有些不好意思的羞紅,點(diǎn)在玉面上,是格外一份好看的少年光景,
“那個(gè),在下能問姑娘要姑娘頭上那朵花嗎?”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請求太唐突,明回立刻補(bǔ)救道,
“就是…就是,覺得你頭上的花好看,之前從來沒見過,有些好奇?!?p> 因?yàn)槊摽诙銮笏l(fā)上的花,明回有些難為情地紅了大半面頰。
而路過的一個(gè)婢女都提著燈駐了足,
明公子居然找一個(gè)女子主動要簪花了?
求簪花是大昭的習(xí)俗,若是男子中意某位姑娘,就會主動開口求她戴著的簪花。
而如果是那位姑娘不喜歡這位公子,就不會把簪花給他。
若是姑娘將簪花遞給該男子,便是也有意于他。
成親的時(shí)候,要把那朵簪花簪在發(fā)上,寓意白首如新。
要一世都像剛認(rèn)識時(shí)一般動情溫柔,哪怕到老了,情意也不變分毫。
明公子竟然喜歡這個(gè)剛?cè)敫疀]多久的女大夫?
還沒等婢女多想,就眼睜睜看見了那個(gè)新來的女大夫?qū)⒆约侯^上的花拿下來,遞到清風(fēng)朗月的明公子手里。
明公子小心翼翼地捧著,像是得了什么寶貝一般。
她們可一直都以為明公子是因?yàn)橄矚g大小姐才常來走這門親戚,要是讓大小姐知道自己表哥竟對一個(gè)毫無根基,出身鄉(xiāng)野的女子有好感……
梔予常年在山上,不知道送簪花是什么習(xí)俗,只以為明回是真好奇她頭上的花,便隨手取下來給他了。
沒了還可以再折一朵,就當(dāng)是白日不小心誤傷他的賠禮了
明回得了那朵簪花,看著手中珍奇柔嫩的花兒,忍不住嘴角上揚(yáng)。
而等他回神的時(shí)候,梔予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
明回小心翼翼捧著那朵花,止不住地嘴角上揚(yáng),慢慢地往前走。
梔予走到一半的時(shí)候,王嫣然來尋她了,她迎上來,急問道,
“嘆青表妹沒有欺負(fù)你吧?”
梔予安撫她,
“自然是沒有,畢竟我不是府里冷,她也沒什么倚仗來欺負(fù)我?!?p> 王嫣然長舒一口氣,
“我剛剛聽說了,她拿了你一朵極珍奇的花,我猜想是她想要從你這里騙更多的花,還好你不受蠱惑,直接走了。“
王嫣然與她并肩,惆悵道,
“我這位表妹素來是善于偽裝,實(shí)際上用性情暴劣的。如果她要從你這里騙得什么東西,就會裝作無辜單純,好拉近與你之間的距離,等你打消了防備之后,她又原形畢露,我已經(jīng)是見識過許多次了的?!?p> “我就怕你吃了她的虧?!?p> 梔予眨了眨眼,
“我哪有那么容易被騙,你就放心吧。”
王嫣然的笑有些沉重,
“那就好?!?p> 下人提著燈走在她們面前,而王嫣然握著梔予的手,在夏風(fēng)中并肩走在一起,梔予無來由有些動容。
王小姐還特地來找她,找她之前還打聽了消息,確保她沒有受什么欺負(fù)。
她在下山之后,顛沛流離,一個(gè)朋友都沒有,還是第一次收到除了師傅之外的人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