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開始考慮要不要呼救。
她一個娘子,要真大吵大嚷,招來人,只怕明天就有不好風(fēng)聲傳出來。
她還要在這兒待幾年,還想給自己留點(diǎn)臉。
可要不呼救,憑她自己似乎回不去了。
她腦子亂成一團(tuán)漿糊,就在她深吸氣打算豁出臉面時(shí),身后傳來喚她的聲音。
袁寶兒轉(zhuǎn)頭見是韓安云,登時(shí)如見救星。
“韓郎君?!?p> 她跑到跟前見禮。
韓安云本是見背影像袁寶兒,便試探的喊了聲,不想真的是她。
“你還在?”
他有些奇怪的看她。
書院課時(shí)多數(shù)在傍晚便會結(jié)束,這個時(shí)候,也只有在書院留宿的才會在。
袁寶兒一心想請他帶自己出去,沒有留意他的神色,而是猛烈點(diǎn)頭,熱情的道:“你也要回去?”
韓安云點(diǎn)頭,袁寶兒忙點(diǎn)頭,“我正好也回,一起一起?!?p> 韓安云眉頭微挑。
時(shí)下開明,對男女要求不那么嚴(yán)格,但他們到底孤男寡女,又是如此夜晚,若被人看見,難免要生口舌。
不過想到她一個小娘子在個不熟悉的環(huán)境,大抵是害怕走夜路才如此的不避諱,便心下一軟,帶著她一路往外去。
將要走到院門口時(shí),翠心和張大以及小童正提著燈過來,韓安云當(dāng)即往后避退。
“娘子,你可回來了?!?p> 昏黃的燈光下,翠心的焦急一覽無余。
袁寶兒不想太多人知曉自己的毛病,忙給翠心遞眼色。
翠心知道袁寶兒心思,忙閉了嘴。
袁寶兒提了燈,過去跟韓安云道了謝,才跟著翠心走了。
待到上了車,翠心拉著她手道:“娘子,以后再可不敢亂跑了?!?p> 袁寶兒也心有余悸,“再不會了。”
說完又有些奇怪,“你怎地不去農(nóng)舍尋我?”
“去了,”翠心邊說,便把手往袁寶兒臉上一揩,指尖滿是泥土:“我見你在干活,秦先生說還要一陣子,我便想著娘子忙了一下午,身上定會起汗,擔(dān)心夜里風(fēng)涼,想去那件披風(fēng)來?!?p> 袁寶兒盯著她指尖上的泥巴,想著剛才她便以如此模樣見了韓安云,不由微囧。
“誰知等我回來,農(nóng)舍已經(jīng)沒人?!?p> “我四下尋找,既尋不到娘子,也找不到先生?!?p> 翠心還在念叨,“早知道我便留在那里一動不動,差點(diǎn)累得娘子走失?!?p> 袁寶兒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溫聲道:“這事怪我,以后不會了?!?p> 翠心還心有余悸,拽著她動手不撒開。
袁寶兒也由得她,直到她心里沒那么慌了,才放開手。
回到家里,袁寶兒跟程立打了個招呼,匆匆吃了口飯,便翻起了手記。
秦然的手記記錄著他這些年的心得,詳盡程度遠(yuǎn)勝農(nóng)人的經(jīng)驗(yàn)和她自己的摸索。
袁寶兒如饑似渴的汲取知識,不知不覺已是月上中天。
翠心過來添燈油,忍不住道:“娘子,夜了,明天還有課呢。”
袁寶兒唉了聲,極不情愿的擱下手,極為不舍的將書放好,熄燈上床。
隔天,崔九娘如約來接她。
兩人一起去棋社。
不過走到門口,崔九娘不去,反而推她。
袁寶兒有些驚詫,“你不去?”
崔九娘撇嘴,“與其跟臭棋簍子為伴,不如尋個安逸之處看慶律?!?p> 袁寶兒連忙歪頭往里看,見先生還沒來,便道:“不若你我一起?”
崔九驚訝不已,袁寶兒嘻嘻一笑,扯著她往外跑去。
袁寶兒力氣極大,崔九遠(yuǎn)不能敵。
待來到外面,她問:“你要去何處?”
袁寶兒道:“我想去農(nóng)舍,你要不要去?”
崔九立刻嫌棄搖頭。
袁寶兒很無所謂,“那你送我過去?!?p> “為何?”
崔九不情愿的道。
袁寶兒嘻嘻的笑,理直氣壯,“你不去,我找不到路?!?p> 崔九又氣又好笑,點(diǎn)了點(diǎn)她腦袋,“真是欠了你的?!?p> 她帶著袁寶兒穿過道道樹籬,來到男院,只看下指引圖,便順利尋到農(nóng)舍。
農(nóng)田里一身穿短赭的陌生男人正在擔(dān)水,見兩人過來,便扭頭看過來。
袁寶兒上前見禮,問秦先生可在。
男人指了指客舍,示意人在里面,自行過去便是。
袁寶兒朝他一禮,本想讓崔九一起,不過看了眼男人,便朝她擺手。
崔九與她約定回去時(shí)辰,去自己慣常的地方看書。
袁寶兒進(jìn)去客舍,卻沒見到秦然。
袁寶兒喚著先生,一路往里,聽見正案屏風(fēng)后有動靜,便站定了腳步,沉聲喚了聲先生。
然而秦然并沒有回答,袁寶兒又提高了幾分音量,并側(cè)耳傾聽。
忽然,一聲碗盤跌落聲后,有重物落地聲音響起,袁寶兒大驚,再不顧得忌諱,急急奔了過去。
屏風(fēng)后的矮榻旁,秦然斜斜跌落,一腳勾著矮榻邊沿,渾身急劇抽搐,想見不大好。
“先生,你怎么了,來人,快來人,”袁寶兒大急,急急呼道。
秦然兩眼茫然,最初還看不清人,凝神了片刻,認(rèn)出是袁寶兒,他用力抓住她的胳膊,嘴巴開開合合,似乎想說什么。
“先生,”袁寶兒忙傾身,想要聽個仔細(xì)。
身后,早前指路的男子已沖了進(jìn)來。
他一把推開袁寶兒,將秦然扶上矮榻。
“先生,”他急聲喊了句,見秦然臉色發(fā)青,眼睛瞪大,嘴唇翕翕,幾欲成言,忙道:“還不快去叫人?!?p> 袁寶兒平生頭回遇見這事,已然麻爪了,真是旁人一個指令,便下意識照辦。
她跌跌撞撞奔出去,撞見個人便立馬揪住,“快,救先生。”
韓安云扶住幾欲跌倒的袁寶兒,沉聲吩咐同窗,“快去請郎中?!?p> 待同窗疾奔而去,他道:“帶我去看看先生?!?p> 袁寶兒這才回過神,看清揪住的是誰,忙帶著他往回走。
然而,剛才跑得慌不擇路,農(nóng)舍的屋子都很矮,以她的本事根本找不到路,她氣得恨不能錘自己一頓。
韓安云是送過她過來的,大抵猜出她想去哪兒,便帶著她來到農(nóng)舍。
兩人疾奔而入,便看到已然過世的秦然。
“先生,”袁寶兒呆呆看著鐵青著臉,再無聲息的秦然,腦海里想著他前一天的音容笑貌,腦子木木的。
韓安云上前探過,眉頭微微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