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落,衣擺劃過風的聲音,利落干凈,沉穩(wěn)的步伐走進,直到停到里朝身后,“怎么回事?你是誰?”
里朝回頭行禮,把頭埋得極低,“草民見過將軍。”
“你們剛剛在做什么?”清冷嚴厲的聲音。
高玙回答,“將軍,我們有事進城,剛剛只是在檢查戶籍?!?p> “檢查戶籍?檢查戶籍要在城門口動腳,”聲音變得又狠又厲,“你是什么人,戶籍呢,面具拿開。”
“將軍,我已經(jīng)檢查過了,戶籍沒有問題,臉我也已經(jīng)看過了,沒有問題?!备攉_見將軍發(fā)火,畢竟是他突然出手,惹惱了林渙,這還是他的恩人。
“城門口是什么地方,是給你們胡鬧的嗎,面具拿開!”
命令下多了的人,聲音總是透著不容拒絕的威嚴,沈?qū)④娚硇胃叽?,里朝估摸著她站直了身子,頭頂也只到他肩,站著就有不怒自威的氣勢。
里朝低頭,正好看到他半握著的手,手指修長有力,青筋凸起,蓄滿了力量。
“將軍,已經(jīng)檢查過了,沒有問題?!备攉_見兩人僵持,給林渙解圍,他見了林渙面具下的那張臉,知道他為什么不愿意示人,今日之事,是他莽撞了。
“既然沒有問題,那就把面具摘下來?!?p> 里朝堅持不動,她不知道自己面具下面到底是個什么情況,要是傷口只擋住了一部分,對于高玙和城守來說,她的身份是后院女眷,見不到也說不上幾句話,見就見了,也算不了什么,但是沈暉諭不行,兩個人總會見面的,到時候身形還是聲音還是面容,只要有一處相像,都是危機。
里朝咬住牙齒,抬頭直視沈暉諭,她的丈夫,倒是儀表非凡,輪廓分明,薄唇輕抿,黑眸銳利,正氣凜然又帶著傲視。
可笑,成親一年半,她第一次見到他,跟洞房花燭的一片大紅也相差太遠了,里超在他審視的眼神下,有點想笑。
也沒什么好怕的,真的鬧破了,丟人的也不是她一個,都說了查明身份了,還一步步緊逼,最壞的情況就是他看出她不是林渙,是個女子,那她就跪下來,抱著他的大腿哭喊,“你這死沒良心的,我是你狠心丟在家里的妻子啊,我來尋你了啊,死鬼!”
里朝想到這里,沒忍住笑了,不怕不怕。
沈暉諭:“……”
高玙:我看到了什么?不愧是我恩公。
“你想死嗎?”沈暉諭陰測測開口。
“檢查身份是城守的事,如今城守已經(jīng)檢查過了,將軍憑什么還要再查一遍,面具我也摘過了,”里朝退后一步,與沈暉諭保持距離,“今日這城門我不進去了,告辭!”
說完轉(zhuǎn)身就向城外走,一個口哨,原本停在原地的馬兒立刻站起,向她跑來。
高玙一頭冷汗地看著將軍逐漸變黑的臉,這小子知不知道面前站著的是誰啊,知不知道沈暉諭這三個字意味著什么。
“站??!”沈暉諭再次出聲,身體緊繃,時刻準備動手。
里朝停住腳步,轉(zhuǎn)身看著沈暉諭,“沈?qū)④?,就因為我是你手下帶進去的,我跟你手下有交集,你就要嚴查我?我已經(jīng)決定不進城了,你還要做什么?”
“將軍,他救過我的命,”高玙壓低聲音說,受傷的消息還是不能讓周圍的城守聽到,“他就是我說過的曾經(jīng)想引薦給你的人,這小子身手雖然一般,騎術絕佳,而且來這里也是為了關縣的百姓?!?p> “你要引薦的就是他?”沈?qū)④婁J利的眼轉(zhuǎn)向高玙,“知法犯法,軍營任何人都不準覆面,你還把這小子引薦給我?”
“將軍……”高玙單膝跪下認錯,自知觸到將軍的底線,軍規(guī)絕不能侵犯。他本是想今日過來說服林渙拿開面具,去見見將軍,能否留用,貿(mào)然揭開他的面具也是為了看他到底傷的情況如何,只是他才知道林渙的臉實在是無法正常見人。
“知法犯法,來人,把他拖下去,杖責二十?!鄙驎熤I突然開口,守衛(wèi)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過來,把高玙攙起。
高玙擔憂地看著林渙,不知道他走了這家伙怎么辦,雖然自己身上受了傷,嚴重程度也林渙最清楚,但是將軍下的命令,尤其是違反軍規(guī)下的命令是絕不能反駁的,二十杖責已經(jīng)是輕判了,林渙可千萬不能替他跟將軍求情。
高玙擔憂地看著林渙,只見林渙輕瞄他一眼,翻了個白眼看向別處,留下兩個字,“活該!”
高玙:“……”
高玙心灰意冷地被帶走了,沈暉諭倒是被她給氣笑了,“高玙替你求情,你倒是幸災樂禍了!”
“我先走了?!崩锍c了個頭,轉(zhuǎn)身單手撐高,姿勢漂亮地翻身上馬。
從這上馬姿勢就知道她定是騎技絕佳,沈暉諭再次叫住,走到馬邊,仰視著她。
“你要這么不喜歡別人碰你的面具那就算了,只是軍營你是絕對不可能進去的。關縣倒是可以,我聽高玙說,你打算做往來生意?”
里朝只是坐在馬上,俯視著他不說話。
“你若真的有心,我便帶你去見李大人?!?p> 里朝眼珠子轉(zhuǎn)動,如果是他帶著去見,那在這關縣,就沒有辦不成的事了,只是越接近這人,被發(fā)現(xiàn)身份的可能性就越大。
“我不摘面具?!?p> 沈暉諭無奈叉腰:“軍營歸我管,這是絕不動搖的。你只要能過了城門守衛(wèi)這一關,其他我不管你?!?p> 誰要去軍營了!
“好?!崩锍饝?,利落滑下馬。
以后只能在這人面前少說話,少行動了。
“騎馬不錯,哪兒學的?”
“自學?!崩锍喍檀鹜辏白?。
沈暉諭被噎了一下,無奈點點頭,長腿一邁,輕松跟上。
鬧了這么一大出,城門總算沒有攔著了,里朝熟門熟路地往城守府邸走去。
“我該謝謝你救了高玙,那小子什么都自己撐著,好在你救了他?!?p> “嗯?!崩锍]有對沈?qū)④姷母兄x有所表示。
李大人走出門來迎接,也看到了沈?qū)④娕赃呇凼斓拿婢摺?p> “他從京城來的,有興趣做往來生意,我?guī)硪娨娔?,你指點指點?!鄙驎熤I指了指旁邊倔強又話少的矮個子,說道。
李大人客氣地向里朝也行了個禮,“是林渙林公子吧,您這生意要真是能一直做下去,對我們關縣是大有益處,有什么需要,只管來找我?!边@人定是個人才,救了高玙高大人,高大人寫信過來打過招呼,如今還是將軍親自帶來的。
里朝低頭回禮,“好,有事我會找你。今日無事,先告退?!比缓笤賶旱皖^,行了個大禮,退后幾步準備離去。
“等一下,”沈暉諭喊住她,“你這就結(jié)束了?”這小子什么脾氣?她以為想見城守是件多么容易的事情?哪個做生意的要能牽上一城之主的線,是他這個反應。
里朝不說話,向他也行了個禮,遮得嚴實的面上只見漆黑沉靜的眼珠子,行完禮就走了。
沈暉諭這么多年還沒被人這么無視過,半天反應不過來,就這么眼睜睜看著人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門。
李大人等人走了,看著將軍不敢相信的眼神,笑著說道,“這位林公子還真是位人物?!闭?zhèn)€關縣,還沒有誰對待沈?qū)④娛沁@么冷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