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要什么都往垃圾桶里扔

　　劉建國把電腦推遠，轉(zhuǎn)過身指了指屏幕：“你知道這是什么嗎？”

　　秦子恒搖頭。

　　“這是專為你這樣的異樣人群開放的通道，我記了整整十年的數(shù)據(jù)，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人關注到，雖然我還不清楚對面能為你做什么，但這是我能做的最大的努力了?！?p>　　秦子恒定定地看著他，低頭說了聲謝謝，然后問道：“所以，你也不知道這是什么咯？”

　　“對，我想選擇約談，你覺得呢？”

　　“可以??！”

　　正常人都會選擇約談吧？誰會二話不說點同意?。縿⒔▏m然有一瞬間感動了他，但這家伙腦子一根筋，總會時不時冒出一點欠揍的氣質(zhì)。

　　“行，既然你也知情了，我們達成了共識，那我就選擇約談了?！?p>　　秦子恒一個頭兩個大，看著劉建國緊張地點下按鈕，然后網(wǎng)站就出現(xiàn)了一個倒計時的提示：30分鐘后，會有專人拜訪，請不要走開哦！

　　“三十分鐘？這也太快了吧！”劉建國皺眉：“這是醫(yī)院，我今天上午不值班的?！?p>　　秦子恒立即打開手機看現(xiàn)在的時間，9點05，三十分鐘之后就是9點35，他對這個行事風格感到前所未有的熟悉。

　　凌晨收到文件是傳真過來的，如果提前跟安保人員打好招呼，在4點43分按門鈴是完全可行的，但這個時間只有30分鐘，而且醫(yī)院這種地方不確定因素很多，如果能卡在9點35分準時進來，那這就不是巧合了！

　　劉建國一直以來使用的網(wǎng)站，很可能就是他在廣告單頁上看到的那個裝置游戲。

　　秦子恒多年來不凡的經(jīng)驗造就了一張波瀾不驚的臉，如果現(xiàn)在告訴劉建國，對方只是個唬人的中二游戲，他四十多年的人生會不會變成一個七彩泡泡飛上天，然后在一根小樹枝上支離破碎？

　　會的吧！一定會。

　　“我在這等，你先去忙?！鼻刈雍惚憩F(xiàn)出了反常的耐心，并且對他產(chǎn)生了一絲同情。

　　不過劉建國沒有走，兩人就這么干等了半小時。

　　9點30分的時候，他倆對視了一眼，秦子恒比劉建國更關注時間的準確度，他打開了手機的計時器，準備為這個來訪者讀秒。

　　這是證明劉建國被耍了十年的證據(jù)，他還準備截圖發(fā)給劉建國，如果對方?jīng)]來，那么一切可以兩說；如果對方來了，9點35這個時間將會帶給劉建國一輩子的心理陰影。

　　他不禁心想早知道就把那張廣告單帶過來了，想到這，他眼神一轉(zhuǎn)，僅剩1分鐘了、50秒、30秒、10秒……0！

　　梆梆兩聲隨即響起，像叩在秦子恒的腦子里，他一度以為是自己預設出來的幻覺，直到劉建國起身準備去開門，他才意識到這是真的，而且自己忘記截圖了。

　　顯然，劉建國沒有注意到這個幾乎變態(tài)的準時，他拉了拉衣角打開會議室的門，門外站著一位衣著嚴謹?shù)闹心昴凶?，朝他們禮貌地微笑，并微微點了點頭。

　　這人頭發(fā)兩鬢剔得很短，微微發(fā)白，但發(fā)際線沒有后移，發(fā)型打理得一絲不茍，露出高高的額頭，如果不是來專門約談的，劉建國肯定會把他當成親自來醫(yī)院看病的富豪。

　　而且是英雄不減當年的那種。

　　“您好，我們進去說？”對方發(fā)出低沉但友好的嗓音，伸出一只手示意，舉止得體，很快就占領了主導權。

　　劉建國恩恩啊啊了一陣，把人請進屋，好像對方是來視察的領導。

　　會議室不大，三位各自坐在一端，對方臉上始終帶著微笑，劉建國正想寒暄兩句問他是怎么做到半個小時就出現(xiàn)在這里的，那人卻開門見山直接問：“請問哪位是觀察對象？”

　　秦子恒舉手示意：“我。”

　　“嗯，那么您就是記錄員了?！彼D(zhuǎn)向劉建國。

　　“對的對的，我當年接生這孩子，八歲開始就給他做記錄，十年如一日，無論刮風下雨沒有間斷過，這孩子性格古怪不愿意配合，這回見到官方組織了，我也算修成正果??！哈哈哈！”

　　秦子恒眼角抽搐地看著他在這丟人現(xiàn)眼，抿了抿嘴，不禁腹誹：對方就是一破做游戲的，說不定這個所謂的10年要求是隨手一寫，你給人當個事兢兢業(yè)業(yè)辦了十年，人看你得多傻缺！

　　“辛苦，您的完成度很好，我們一直在留意，在這里向您表示感謝。那么，您現(xiàn)在可以離開了。”對方依舊面帶笑容。

　　劉建國愣了幾秒，然后自動想開了似的連連點頭：“好的好的，你們聊，我去把門。”

　　他興奮地朝秦子恒示意好好表現(xiàn)，然后出去把門帶上了，安靜了幾秒，還“咔”的一聲從外面鎖上了。

　　秦子恒下意識就飛出來一個白眼，被對面的人微笑著接住。

　　平日里，他能給人白眼已經(jīng)算是某種恩賜了，沒人喜歡這種態(tài)度，更不會笑嘻嘻地回贈他，這一刻，他有些訝異，不過轉(zhuǎn)瞬即逝。

　　“自我介紹一下……”對方主動開口，話沒說完，秦子恒伸出手制止：“不用了，我知道?！?p>　　對方饒有興趣：“哦？你知道？不太可能吧！”

　　秦子恒道為什么不可能：“你們是一游戲公司，對吧？我看到過單頁，這么說吧！裝置游戲現(xiàn)在不流行，也沒有人會為了玩游戲千里迢迢跑過去，而且你們的廣告做得很垃圾，連地址都沒放?！?p>　　“嗯，看來你確實有點了解?！?p>　　秦子恒瞬間替劉建國感到不值，這人衣冠楚楚，還能隨時到場，像個分點的經(jīng)理，最多到這個職位不能再高了，雖然秦子恒沒什么社會經(jīng)驗，但相比那些好學生，還是豐富些的。

　　“不僅廣告做得不到位，要求的資料還很多，沒人有這個耐心的，游戲而已?！?p>　　他想盡快結束這場約談，然后毫不留情地喚醒劉建國，非得讓這家伙把這些年抽的血都給老子還回來不可！

　　“方便告知姓名嗎？記錄員沒有寫，應該是出于照顧你的隱私?！?p>　　秦子恒心道你還真是契而不舍??！

　　“秦子恒，今年十八，本地人，高中在讀，學渣?！?p>　　對方抬起手腕上的表盤飛快地看了一眼，然后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一張卡片：“這是我的名片，你先收好。”

　　他遞過來，秦子恒單手接了，隨意放在桌上。

　　對方?jīng)]有介意，一如既往地和風細雨：“你的記錄員做數(shù)據(jù)不容易，原本要等網(wǎng)站給結果，現(xiàn)在我可以直接告訴你，你是原發(fā)的多線性基因異動者，在普通人類社會占比太小無法估測，但在這里，”他指了指電腦屏幕上的白色羅盤建筑，笑著搖頭：“不算很特殊。”

　　“你的父親沒有能力照顧你，他自身難保，你母親已經(jīng)移民了，這一點你恐怕還不知道，學校不適合你，他們連自己都教育不好，我不希望你在這里浪費時間和精力，廣告單頁雖然做得垃圾，但衣食無憂四個字，是真的。當然，今天只是約談，你可以考慮一下，有意向隨時聯(lián)系我，有效期你知道的，一周之內(nèi)?！?p>　　說罷，他起身準備離開，忽然又想起什么，回頭對秦子恒補充道：“你的資料已經(jīng)足夠，不需要提交了，但記住，不要什么都往垃圾桶里扔?！彼α诵?，直接打開門走了出去。

　　秦子恒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直到劉建國訝然地走進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檢查門鎖，他剛才明明從外部鎖上了，怎么從里面就能打開？

　　秦子恒沒有理會他，坐在椅子上看著名片發(fā)了會愣，然后掏出手機。

　　“喂，我考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