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子里，黎陽聽著遠(yuǎn)處漸消的槍聲，拎著根兒臂粗的干木棍，慢慢往另一邊兒的山下摸，周圍的任何動靜，都會讓他停下腳步，豎起耳朵。
嘩啦！
忽然，樹叢被撥開的聲音，嚇了他一跳，手里捏著的棍子就朝那兒砸去。
“別打，是我！”
黎陽一愣，手上一歪，棍子落地，他看著鉆出個腦袋小何，說：“你咋在這兒！”
“你能在這兒，我咋不能在這兒？快，給我看看后背，媽的，挨了一槍，后背都麻木了?！?p> 小何臉色蒼白的轉(zhuǎn)過背。
黎陽看一眼，皺眉后說：“沒啥大礙，就是后背毀容了而已?！?p> “艸，那么嚴(yán)重？是不是全是砂眼？媽的，你說條子咋來那么快，黑貍城的出警效率，啥時候這么高了？”
黎陽無語說：“你還管這個干雞毛，不趕緊跑出去，就不是挨一槍的事兒了。”
“去哪兒？”小何問。
“回城里！”
“?。俊?p> “黑貍城又不是大城市，警員就那么多，剛剛的動靜，一大半都出來了，所以你要在這林子里亂竄，指不定就遇上了，可你要是回城里，反而更安全?！?p> “可是，我們錢還沒拿到啊，文哥那邊兒怎么交代？”小何說。
“交代？有點兒腦子好不好，警方怎么會知道我們在這兒交易？”黎陽說。
小何一愣后，眼睛立馬紅了，說：“MB，有內(nèi)鬼！”
黎陽驚愕的看著他，然后一巴掌拍他頭上，說：“內(nèi)個球的鬼！”
小何懵了，瞅著黎陽，說：“不是內(nèi)鬼是什么？”
黎陽本想解釋，話到嘴邊，咽了下去，說：“是，就是有內(nèi)鬼！”
小何立即生氣的說：“老子要是找出那個內(nèi)鬼，非得砍死他！走，我知道一條近路。等等，來，先扶我一把，血流多了，有點兒暈?！?p> ……
小亮把警員引走后，落葉堆積的凹坑里，刀疤喘了口氣，想著怎么跑出去。
歇了一分鐘左右，刀疤余光瞥見地上的背包，也不知是什么時候扯到的，背包崩開了個口子。
刀疤皺眉，抓過來，說：“要不是為了你，小亮也不會折！”
順著口子往里看去，刀疤愣住，然后他猛地用力撕開，一包爛樹葉灑落。
“我艸！”刀疤的眼珠子，一下子就紅了。
沙沙……
掛在腰間的電流麥聲響起，刀疤抓起對講。
“換備用頻道！”阿明的聲音沙沙泛起。
刀疤立即領(lǐng)會，調(diào)了個線路。
“阿明，偉子，你們怎么樣？”刀疤問。
“我們挾持了個警員，沖出來了。哥，這是有預(yù)謀的抓捕，小黑、小武肯定沒了。”
刀疤沉默片刻，說：“小亮折了！貨是假的，我們被對方耍了！”
“艸！咋帶的隊啊！”阿明極為不滿的問一聲。
“怪我！”
刀疤承認(rèn)了自己的錯誤，咬牙說：“但事兒沒完。”
阿明稍微冷靜后，問：“現(xiàn)在怎么整？”
刀疤舔了舔嘴唇，說：“條子肯定防著我們往外跑，在外圍布置警力，那我們就不跑，找機(jī)會進(jìn)城?！?p> “進(jìn)城？”
“這樣，我們先匯合，還記得昨天踩過的那個點兒嗎？往那兒走！”
“好！”
……
根本看不出來路的林子里，黎陽貓著腰，扶著小何，臉頰全是汗，說：“艸，你有沒有帶對路??？我怎么感覺越走越往里了呢？”
“我，我不知道?。 毙『我层轮f。
“我艸，你不是知道近路嗎？”
“那都是我小時候，跟我奶奶走過一次，就有個印象??！”小何說。
黎陽愣住，瞅他一眼。
“你早說?。 ?p> 小何重重喘口氣，往四周看去，到處是樹木、枝葉，陽光被樹冠遮擋，只能透進(jìn)星星點點的光斑，他抬起頭，舔了舔嘴唇，說：“我咋感覺天在晃，地在動呢？”
“啥？”
撲通！
小何就跟失去了重量一樣，栽倒在了地上，還把黎陽拉了個趔趄。
“艸！小何？”
黎陽回頭，摸了摸他的鼻息，松口氣，還沒死。
“喂，醒醒，別睡了，醒醒！”
沒叫醒。
黎陽“啪啪”兩耳光甩到小何臉上。
小何一下子就睜眼了，迷懵的說：“我艸，打雷了！耳朵都是嗡嗡的！”
“對，打雷了，起來，趕緊走?！?p> “哎唷，不行，我背忽然開始疼了?！毙『文橆a淌汗。
“那你就留這兒吧！”黎陽直接起身走開。
小何一愣后，扶著樹叢，忍痛站起，追向黎陽。
“你認(rèn)識路嗎？”
“你看這個樹干！”黎陽說。
“什么？”
“有刀砍過。這是個記號。找著記號，我們就能出去。”黎陽說。
“我去，你不早說！”
“你特么沒問，我以為你知道啊！而且，我也是剛剛才看到。”黎陽說。
大約半個小時后，黎陽和小何摸到了林子邊兒，順著樹葉縫隙，能看到片玉米地。
“我艸，我不行了，真不行了。我是不是要死了？”小何使勁喘著氣，緊張的問。
“別扯淡，馬上就出去了，走?！崩桕枖v著他，警惕的觀察林子外面兒。
“兄弟，我要是死了，那錢你幫我拿了，給我妹。我妹明年高考，她是個讀書的料，整個年級，她能考前十，牛不牛批？妹啊，哥不能照顧你了。你要照顧好自己?。 笔а^多的小何，已經(jīng)有些神志不清的胡言亂語。
黎陽“啪啪”又是兩耳光。
“我艸，你打我干啥？剛剛就是你打我，是不是，我說咋感覺臉疼呢！”小何精神了一些。
“你要死了，我照顧你妹??？小心我給她照顧到床上去。還能去你墳前給你點根煙?！崩桕栒f。
“艸！我跟你急眼啊！”
“那就給我活著！看看，前面的村子，你認(rèn)識么？”
說是村子，也就是七八間土房，冒著炊煙。
小何打量了一下，立即興奮的說：“這兒是小坪村，離東門兩三里地兒。走！”
黎陽拉住他，說：“走個毛線，我倆兒這樣，沒等進(jìn)城，就得給警方摁住了?！?p> 小何看向黎陽，再看看自己。
鉆了這么久的林子，他們衣服都給劃拉出好幾個口子，混著泥點、汗水、血跡，露在外面的臉、手，更不用說了，狼狽都不足以形容，跟難民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