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頌告辭。”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張微斯待一起久了,難免不會耍幾個心眼兒。姜蔓憋了個壞心,“今日與公子共處的一段時光,也不覺時光流逝。乍見之歡,久處不厭,說的就是我遇見了公子了吧?!?p> “橘頌亦有感,傾蓋如故?!?p> “公子慢走?!苯s緊送別了孔橘頌。
現(xiàn)在的小孔說起場面話來一套一套的,成長速度驚人,居然已經(jīng)對這種程度的調(diào)戲免疫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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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探親時間有限,士子們今日又要返回書院。
“張兄,這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苯d沖沖地跟張微斯打招呼道。
張微斯眼尖,素是個觀察得細(xì)致入微的好手,“姜兄回家了一趟,容光煥發(fā)了不少?!?p> “家中養(yǎng)人,張兄也是。”
待到集合,紀(jì)夫子來布置任務(wù)了。
“圣上特意下旨,下月初一于我院設(shè)英華試,圣上親自到場觀摩。望諸生悉心準(zhǔn)備,發(fā)揚我院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具體要求由監(jiān)學(xué)進行下達和督促。自明日起,日日抽查考核?!?p> 英華試的設(shè)置,不僅是對書院學(xué)子的考核,更是對她的無形催促。
按她現(xiàn)在從助教開始做起的速度,要想一級級晉升,她還得熬到猴年馬月。然而給她的時間并沒有那么多。身在局中,不破不立。
看來必須要來個先破后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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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認(rèn)識的人里,至今為止能夠入她眼的,也不過就是孔橘頌、張微斯,和紀(jì)問棘。
張微斯。雖說是熟識,但姜蔓的直覺告訴她,他的身上也帶著某種未知的目的。
紀(jì)問棘。跟他的名字一樣,荊棘一般難以攻破的人,一看便知背負(fù)著不少謎團。
孔橘頌。除去她的不告而別,在不知道她的隱瞞和欺騙的情況下,他會為她所用嗎?
這樣一群人,如果組成一支隊伍呢?成為能夠交予彼此世上最深信任的那種存在呢?
她能夠帶領(lǐng)他們嗎?他們愿意接受嗎?
打破這片古老大地上長久以來的禁錮,以及締造出一個絕無僅有的新的輝煌。
這是她的夙愿。也是,她想為這世上千千萬萬人,所爭取的自由與幸福的權(quán)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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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兄,你當(dāng)初來始晴書院的目的是什么呢?”
張微斯略有些詫異。為何姜蔓突然問這個?
“我說不為什么,阿蔓信嗎?”張微斯單手撐著下巴,慢條斯理地反問道。
“可是我有?!苯肿粥嵵亍?p> “何以?”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
話語的力量有時能穿透時空,讓人心神一震。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為往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單論任何一句,都帶著盤古開天辟地般的氣勢磅礴。山川河海,日月星辰,都好像要變換出一個新的模樣。
這樣的使命說是宏大也不為過。這應(yīng)該是每個士子畢生最高的追求了吧。張微斯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那一瞬間加速起來,心臟跳動之快不受控制。如果他能夠有幸做到的話……
雖九死而不悔,此生亦有何憾?!
張微斯久久無言。
“所以,張兄可有?”
“沒有。”張微斯依舊模樣懶懶散散的,氣得姜蔓簡直想暴打他一頓。
“但聽了阿蔓的話,又覺得有了?!?p> 有戲?姜蔓收回自己原本按捺不住的拳頭。
“那就這樣開始吧?!睆埼⑺拐A艘幌卵?,“阿蔓有求于我,我怎么好拒絕呢?”
狗日的。她有求于他?姜蔓就知道張微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一拍即合的事情說成這樣,對不起,是她太天真了。
“對于英華試,張兄可有什么想法?”
張微斯眼皮子都不抬一下:“該咋咋?!蹦┝?,他“誒”了一聲,“難不成阿蔓有什么主意?”
“是?。 苯ばθ獠恍?,“但是見了張兄你呢,沒了?!?p> 張微斯手指著姜蔓,“你這一看就是對我有偏見,不帶這樣兒的啊?!?p> 姜蔓也就真還來勁兒了,“我的脾氣就這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闭f著這話,姜蔓周身的氣壓都低下來了。
張微斯就是個最會找補的,面子什么都是狗屁?!昂冒⒙?,別介!我鬧著玩兒呢。我張微斯保證,以后你讓我往東我不往西,決不推三阻四婆婆媽媽還嘴碎不饒人。”
姜蔓斜睨一只眼看他:“真的?”
張微斯頭點得比撥浪鼓還勤快。
“要是你還不信——”張微斯開始往自己身上找起東西來了。
“吶?!睆埼⑺姑隽艘幻镀桨部郏斑@是我祖母留給我的傳家之寶,說是以后給她孫媳婦兒的。如今身上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就屬這個了。要是我違背了剛剛的誓言,阿蔓你就把它——”
姜蔓笑了,“我拿了算什么?!?p> “這不隨你嘛。萬一要是覺得我對不住你了,你要么把它砸了,我一輩子孤獨終老,要么你把它找了個丑八怪姑娘送了,讓我整日以淚洗面?!?p> “哈哈……”姜蔓聽張微斯這么一說,樂得不行,快笑死了。
“那阿蔓算原諒我了?”張微斯看著姜蔓的眼色,弱弱地問道。
姜蔓一副自愧不如的樣子,拱手道:“天下沒幾個你這么能的,您可真是個人才?!?p> “在姜兄這顆大樹面前,微斯就是蚍蜉。”張微斯自謙道。
姜蔓站起來拍拍張微斯的肩:“既然是我小弟了,以后老大罩著你?!?p> 姜蔓走后,張微斯靜靜看著那枚姜蔓并沒有收下而放在桌上的平安扣。世上獨一無二他的心意,可是某人卻沒有收下。
張微斯站起身來收起平安扣,握在手中。這算是沒能明白嗎?還是明明知道了卻仍然裝作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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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紀(jì)先生?!苯卸Y喚了他一聲。
說來也好玩,之前還是孔橘頌喚她姜先生,如今她也喚起了別人先生。好像這日子倏忽一下也就都過去了,老師和學(xué)生的身份也一下都顛倒過來了。
“磨墨?!?p> 紀(jì)問棘一聲命令,姜蔓便屁顛屁顛地蹲到他書案旁。
按常理來說是字如其人,紀(jì)問棘寫的字跟他這個人一點都不一樣。他寫出來的東西就像是印刷局的刻本,規(guī)矩工整,找不出一絲差錯,讓人看了也一目了然??墒撬@人又是極有個性的,怎么會甘愿束縛在套子里呢?
“小紀(jì)先生寫字跟蔓想的倒是不同。以先生的秉性,下筆也該是狂草抑或瘦金之類的吧?!?p> 紀(jì)問棘目不斜視,雙唇微抿,只發(fā)出“噓”的一聲。
姜蔓乖乖了噤聲。
嘖嘖。拿你沒辦法。不過,就單純看著這副又欲又禁的外表,也不算吃虧。
泯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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