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這樣合適么?”
城墻上,吳濤的副官,面色帶憂。
“有什么合適不合適,宇文老將軍的軍令沒聽到么,本校尉只是在執(zhí)行罷了?!?p> 吳濤底氣十足。
副官見對方依舊沒有松口,一時間有點看不透這位主官,以往也沒見他這么硬氣過啊。
不過這事干的真解氣。
吳濤今夜做了許多人敢想而不敢做的事,從周圍那些大頭兵們狂熱的目光中就能看出,兵士們對軍中諸多問題是多么壓抑。
可副官總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
“大人,雖然城下那位沒有帥印在身,可燕護衛(wèi)的身份確認啦,他可是代表皇上的威嚴,我們……”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萬一是敵人詐營怎么辦,我得為全軍考慮,不用多說,燕護衛(wèi)要進來,開城門就是了,如果是其他什么不明人物混進來了,我唯你是問?!?p> 吳濤難得居高臨下俯視大帥,心情莫名暢快。
“用二十軍棍,換一口悶氣,值。”
吳濤打定主意不放李從心進城,只要抱緊宇文老將軍的軍令,說不準最后連軍棍都能省了。
正當吳濤沉浸在人生巔峰的愉悅中不可自拔時,局勢卻光速反轉(zhuǎn)起來。
“吳濤,蔑視皇威,陣前謀反,死罪?!?p> “校尉吳濤,擅改軍令,蔑視主帥,現(xiàn)革除職務,罰軍棍四十,拖下去?!?p> 一前一后兩聲宣告吳濤罪行的喝聲突兀響起,鉆進所有人耳朵里。
前一道來自城墻下的燕護衛(wèi),后一道則出自剛登上城墻的中年將領。
可憐吳濤還未反應過來,已經(jīng)被中年將領的親衛(wèi)拿下。
卸刀褪甲。
“宇文將軍你……”
吳濤不明白,他明明是按照縣衙內(nèi)某位大人的意思照辦,怎么結果卻是這樣。
“不想死就閉嘴?!?p> 中年將領揮揮手,示意手下趕快把吳濤帶走,以免節(jié)外生枝。同時他的目光,死死盯住城下燕護衛(wèi)手中的一塊玉佩。
父親果然沒有猜錯,這燕護衛(wèi)果然對新任大帥的態(tài)度,很不一般,而他又代表著皇上……
立刻命令打開城門,這位宇文將領整理表情,露出失而復得的驚喜,親自在城門樓下迎接大帥歸營。
該給的面子,他們宇文家,從不吝惜。
燕護衛(wèi)見城門開啟,翻身下馬,牽起韁繩。
之前拿出來的玉佩他也并未收回,而是掛在腰間顯眼的位置。
“啊,大帥怎會如此。”
待到李從心入城后,迎上來的宇文將軍仿佛才發(fā)現(xiàn)他一身血衣,原本驚喜化為震怒,呵斥起來。
“這些該死的旻國人,大帥受苦了……你們都瞎了么,還不把大帥護送回縣衙……還有,把胡醫(yī)師請來,為大帥清理傷口……那個吳濤,居然如此怠慢大帥,給我重重的打,四十,不,打五十棍……”
話音剛落,宇文將軍身后的親衛(wèi)就打算上前接過韁繩,同時不遠處的校場也傳來棍棒入肉的慘叫聲。
“宇文將軍,有燕護衛(wèi)在,就不勞你費心了,至于那個吳濤……?!?p> 李從心第一時間拒絕了這中年狐貍的好意。
配合著李從心的話,燕護衛(wèi)左垮一步,攔住那些親衛(wèi)。
“大帥請放心,這吳濤,下官一定嚴格按照軍法處置,就算他是按照軍令行事,但也不能這么沒頭腦嘛,快快請大帥回去休養(yǎng)吧,夜風大,吹壞了身體可就不美了?!?p> 宇文將軍也不在意,反而用一連串眼花繚亂的操作表明態(tài)度,雖然有些虛情假意,但卻有效的制止了李從心和燕護衛(wèi)繼續(xù)發(fā)難的可能。
只可惜表情做作,略顯浮夸,這演技不行啊。
李從心本就不想把事情鬧大,沒看到周圍血染繃帶的士兵們面色難看,盯著自己就像盯殺父仇人一樣么。
“燕護衛(wèi),我們快回縣衙吧?!?p> 又一口黑鍋。
軍中矛盾無數(shù),士兵們總得有個發(fā)泄點,而自己就是那個完美的目標。
宇文將軍表面恭敬,其實說的每一句話,都在把矛盾引上他身。
李從心的心累了,這種無處不在的陰謀,幾乎要壓垮他的意志。
“喏。”
燕護衛(wèi)沒有任何猶豫,遵循命令,在數(shù)百軍士的矚目下,牽馬前行。
下意識的,李從心將目光放在了那白衣身上。
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哪怕燕護衛(wèi)也無法信任,可這安全感護身,實打?qū)嵞亍?p> “恭送大帥回府?!?p> 宇文將軍恭敬的讓開道路,帶頭拱手拜別。
安來縣縣衙,城里最氣派的建筑,一進衙門,李從心便熟門熟路,快步跑進最深處的院子,并在拒絕了一眾想要問安的將領后,把自己摔上床鋪,倒頭就睡。
實在是累了,什么都不想思考,生死經(jīng)歷與勾心斗角讓他身心俱疲。
就連后半夜,燕護衛(wèi)幫他除去外衣鞋襪,然后細心清洗包扎傷口,都沒有醒來。
月色漸漸暗淡,燕護衛(wèi)輕手輕腳的退出房間,隨后便在門口抱劍于胸,就那樣屹立著。
將軍們見狀,陸續(xù)搖頭離開了院子。
開元二十八年,六月初,晴。
徵國與旻國之間的戰(zhàn)爭已進行了近一年的時間。
在旻國的軍力優(yōu)勢下,徵國節(jié)節(jié)敗退,丟城失地,北方大片領土淪陷。
面對敵人的高歌猛進,安來縣成了徵國的緊要防線,在它身后不足百里的地方,就是徵國的命脈——洛京城。
江南的徵國一直在國力上弱于江北旻國,但原本也不是如此不堪一擊。
一年前,徵國開國皇帝御駕親征嶺南賊王,可惜天不佑吾皇,皇帝病死于嶺南。
賊王此后更加勢大,成了動搖國本的心腹大患。
先皇駕崩后,為平定禍亂,其義子,加攝政王銜,再次領兵出征。
徵國傾舉國之力,意圖一舉定亂。
結果誰都沒想到,賊王居然與旻國暗中勾結。
平叛大軍剛進入嶺南,就落入陷阱,旻國則乘機揮軍南下。
攝政王被困于嶺南進退兩難,駐守北方邊軍沒了支援,導致戰(zhàn)爭失利。
最終成了這幅國家將傾的糟糕局面。
吳長峰坐在縣衙衙堂的角落,慢慢收回思緒,今天是例行軍議的日子。
將領參軍們會各自回報這幾天的軍事情況,將重要之事稟報給大帥定奪。
眼前本應該將帥齊心,定軍取勝的畫面。
可大帥呢?為什么帥椅空蕩蕩的。
將軍們也像菜市口的販子,大聲嚷嚷,毫無紀律。
真不知道如此混亂的軍隊,是怎么撐到今時今日的。
邊緣人吳長峰長嘆一口氣,目光卻偏向帥椅左首的那位須發(fā)皆白的老將軍。
宇文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