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法，你是我的，你要到我死后才能離開?！?p> “拉法，你把我變成巫妖吧，那樣我就不會死了?！?p> “拉法，好看嗎？”
“拉法...”
“拉法......”
千萬個重疊的語句在腦海中重復(fù)又放大，黑發(fā)少女的模樣掛在蒼穹中，占據(jù)了他所有的視野，仿佛要將他吞沒。
“艾露莎！”如夢囈一般低喊了一句，靠著墻休息的拉法猛然驚醒過來。
自從與艾露莎不告而別之后，她的音容總是如夢魘般侵蝕著他的意識，到了最近，這種感覺越發(fā)強烈，他不得不懷疑艾露莎是不是在通過設(shè)在自己神魂中的禁制在操縱自己。
“艾露莎？那是您的妻子嗎？”
拉法抬頭，換了一身白色衣裙的奧黛爾正在準(zhǔn)備熱茶和早餐，順便聽到了自己的夢中囈語。
“不是?！?p> 他站起身，運轉(zhuǎn)起神隱決，開始舒展身體，自從進(jìn)入明臺三層之后，他對軀體的控制力又增強了一些，如果一直有氣血供應(yīng)的話，對付中階......不，對付高階騎士甚至是大劍師都不是問題，要知道大劍師在東陸任何城市都可以當(dāng)上騎士導(dǎo)師的厲害角色了。
“那她是您的什么人呢？”
奧黛爾端著托盤走了過來，腳步輕盈，臉上帶著笑容。
“她是我的......朋友?！?p> “拉法先生的女性朋友...她一定很漂亮吧？”她把糕點和熱茶放到一張矮桌上，笑著問道。
拉法聳了聳肩，“和你一樣漂亮?！?p> 奧黛爾臉色微紅，不再繼續(xù)這個話題，搬來兩把椅子，“拉法先生，早餐時間到了，為什么還不把面巾摘下來呢？”
“我臉上受過傷，我怕我會嚇到你?！彼似鹨槐P糕點和一杯熱茶，準(zhǔn)備換個地方。
“我不會介意的?！?p> “可是我介意?！?p> 他端著食物來到鐘樓頂部，擺放大鐘的地方，調(diào)轉(zhuǎn)起火元素，把食物和熱茶燒了干干凈凈，然后把盤子放在地上，用鐵靴碾了個粉碎。
其實他前世在晉升仙君之后依舊是一個迷戀凡塵俗物的老饕，只不過在變成骷髏之后，除了鮮血，他再吃不到任何東西，這一點讓他覺得頗為遺憾，心中暗暗發(fā)誓，在奪舍芙蕾雅之后天天都要大快朵頤。
當(dāng)他重新下到樓閣里時，奧黛爾已經(jīng)把一切都收拾妥當(dāng)了，剛奴正幫她提著一個皮箱，這間用來藏身的閣樓也被她收拾得干干凈凈，不過不出所料的話，這里應(yīng)該再也不會有人住進(jìn)來了。
“拉法先生，您是魔劍士？”見到他，奧黛爾微微側(cè)頭問道。
拉法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剛才感知樓上有火元素的波動，想來和您有關(guān)呢?！?p> “哦？你年紀(jì)這么小，就對元素的感知如此敏銳，應(yīng)該能順利進(jìn)入帝國的魔法學(xué)院吧？為什么還留在這個小地方？”在他的記憶里，艾露莎對奧拉的魔法學(xué)院極為推崇。
奧黛爾抬起頭想說些什么，卻怎么也沒說出來，最后只嚅囁出幾個字，“我沒有選擇?！?p> “可憐的姑娘?！?p> 假惺惺拍了拍她的肩膀，拉法帶著她離開了這個屈身一個多月的鐘樓。
由于拉法之前說過鎮(zhèn)子上的人都死光了，奧黛爾此時十分害怕，低著頭躲在他身后，不敢東張西望，生怕見到可怖的東西。
“咦？昨天怎么沒看到還有這個玩意兒?！?p> 三人剛剛走出布滿爪痕的大門，拉法就感知到了奇怪的東西，隨即停下腳步。
“怎...怎么了？”
“你聽?！?p> 聞言，奧黛爾不再說話，偷偷張望起來，發(fā)現(xiàn)果然和拉法說的一樣，街道上空無一人，看不到半點生機。
“噠...噠...”
什么也沒聽到的奧黛爾正要詢問，一道像是腳步的聲音從空蕩蕩的街道盡頭緩緩靠近。
聲音越來越近，奧黛爾越發(fā)靠近拉法，手心已經(jīng)攥出了汗。
終于，怪聲轉(zhuǎn)過拐角，三人終于看清了那東西的真面目。
那是拉法的同類，一個死而復(fù)生的半腐老頭，他雙手已經(jīng)腐爛，露出黝黑的手骨，臉上有個黑黃流膿的大洞，僅存的一只眼珠鼓脹出來，死死盯著三人，而他的左腿腳踝以下的部分不見了，也不知道是腐壞了還是被野獸叼走了，這也是他走起路來嗒嗒作響的原因，那是他行動時腿骨直接杵在地上的聲音。
“?。?！”
涉世未深的少女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復(fù)活的亡靈，嚇得立馬驚叫了出來，把頭抵在拉法后背，緊緊抓住他的衣服，把他的斗篷都給扯落了。
被一把抓得露出森白額頭的拉法不動神色的把斗篷給拉了回去，幸好這個傻丫頭沒有抬頭，不然保證嚇得魂飛魄散外加懷疑人生。
“嗯？”
拉法把手伸到背后，準(zhǔn)備拔出黑劍結(jié)果了它，但是剛剛握住劍柄，他卻發(fā)現(xiàn)眼前的這個亡靈僅存的眼珠好像在盯著什么，那是一種不同于尋找活物的目光，而是有一種......更加邪惡的意味。
“奧黛爾小姐，它好像認(rèn)識你?！彼芸炀团懦俗约汉蛣偱?，因為兩人身上都沒有活人氣息，那股邪惡的意識對準(zhǔn)的是奧黛爾。
見兩個獵魔人都如此沉穩(wěn)，奧黛爾也不那么驚慌了，從拉法身后探出頭來，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那個可怖的怪物。
“是...是他！”
帶著害怕打量了幾眼，她竟然還真認(rèn)出了那個怪物，捏住拉法斗篷的手變得更緊了，聲音也有些顫抖。
“是誰？”
“老...老色鬼......”
驚恐的奧黛爾想要后退，但是卻又不敢離開拉法，只得用顫抖的話語簡單說了之前這個老頭想要對自己圖謀不軌的事情。
“原來是這樣，”聽完，拉法若有所思地看向鐘樓鐵皮門上的爪痕，“看來那些痕跡是它搞出來的，死都死了還對你有如此執(zhí)念，嘖嘖嘖......”
點破真相，奧黛爾感覺到脊背一陣發(fā)涼，一想到這個怪物經(jīng)常在她的樓下抓撓著門，她渾身不自覺地顫抖起來，把拉法抓得更緊了。
隨著怪物靠近，剛奴的手臂上的肌肉鼓脹起來，想要動手。
“停下?！?p> 心生壞點子的拉法叫停剛奴，自己也松開了劍柄，眼睜睜看著老頭靠近。
“奧黛爾小姐，消除恐懼的最好辦法是什么？”
“我不知道......”奧黛爾又縮回了他的背后，低著頭戰(zhàn)栗著，等著兩個獵魔人殺死那個邪魔。
“奧黛，報復(fù)的時候到了?！?p> “什...什么？”她驚慌地抬頭，想要后退。
拉法用鐵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一個行動遲緩的亡靈而已，你只需要使用最簡單的火球術(shù)就能把他燒成灰燼?！?p> “我做不到！”
可怖的老頭愈發(fā)靠近，腐爛的嘴角露出一個詭異的怪笑，如此場景更是嚇得奧黛爾不住搖頭后退，但是卻被黑甲人死死鉗住手臂，怎么也掙脫不開。
“如果你不消滅它，它將會成為潛藏在你心底永遠(yuǎn)的夢魘，說不定......會讓你直接變成偽裝者?！?p> “可是......我還是做不到?！?p> 放棄掙扎的少女眼中閃爍著淚花，用祈求的目光看向眼前獵魔人本不存在的眼睛，她心底其實知道自己也許能做到的，但是看到那張猙獰的爛臉，她根本提不起信心，只想著逃避。
“那就抱歉了，我們拒絕接受帶你離開的請求，你還是回鐘樓里去吧?！?p> 折磨著驚恐的少女，拉法覺得頗為開心，至少要比教艾露莎做菜有趣多了。
“不，不要！”她還是不住地?fù)u頭。
“那就用火球燒掉它?！?p> “拉法先生...求求你......”奧黛爾終于還是哭了起來。
“奧黛爾，我能感受到，你有成為優(yōu)秀魔法師的潛質(zhì)，可你為什么連第一步都不愿意跨出去？消除恐懼的最好方法就是面對恐懼?！彼謥砹藘删滹L(fēng)涼話。
一成不變的驚恐表情看夠了，他立馬就覺得十分無趣，嘆息一聲，放開鉗住奧黛爾的鐵手，又來了個點子，“不如這樣吧，我們一起動手?！?p> 說著，他伸出手，一個紅彤彤的火球出現(xiàn)在他的手心。
“一起......”
得到解脫的奧黛爾有些發(fā)懵，此時邁著怪異扭曲怪異腳步的老頭已經(jīng)來到了兩人面前，嘴角的濃水流淌下來，朝她緩緩伸出了手。
“對，一起?！?p> 他抓起奧黛爾的手腕，把自己手中的火球放入她的手心。
“燙...”奧黛爾下意識地想要縮手后退。
“調(diào)動火元素，你就不會覺得燙了，記住，你可是要成為大魔法師的人?！?p> 為了心底那個突然滋生的計劃，他難得的多了一絲耐心，一腳把靠近的老頭踹得老遠(yuǎn)。
“嗯?！?p> 感受到拉法的關(guān)懷，她止住眼淚，鼻子還是有些發(fā)酸，她沒想到在這個值得紀(jì)念的日子里，終于有了一個關(guān)心自己的人。
平穩(wěn)住心神，她深吸了口氣，感受著手心濃郁的火元素，并嘗試著把這些狂躁躍動的精靈收歸到自己的控制之下。
“對，就是這樣?！?p> 火元素漸漸躍遷到奧黛爾的手心，拉法漸漸放開了手，把火球的控制權(quán)全都交給了她。
翻滾了幾圈的老頭一邊怪笑著一邊爬了起來，他生前的令人作嘔的執(zhí)念保留到了死后，現(xiàn)在是時候了解了。
“去死吧！”
說出了一句想也沒有想過的話，奧黛爾被自己嚇了一跳，手中的火球猛地飛了出去。
“轟！”
火球十分精確地轟擊到老頭身上，劇烈地火焰猛地炸開，一瞬間將他吞滅成了一個火人。
燃燒著的火人沒有停止活動，依舊伸出手緩緩行動著，只不過他的四肢正在被燒成焦炭，化為灰燼只是時間問題。
“走了?！?p> 拍了拍正盯著火人的奧黛爾，拉法和剛奴轉(zhuǎn)身離去。
“嗯?！?p> 奧黛爾應(yīng)了一聲，連忙跟了過去。
邁動腳步時，她感覺到自己的步伐前所未有的輕盈。
......
為了照顧奧黛爾，拉法兩人刻意放緩了腳步，所以就導(dǎo)致走到入夜的時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只能在這初冬的荒郊野外露營了。
“拉法先生，我敢發(fā)誓，這絕對是我吃過最最最最好吃的烤魚！”
一棵大樹下的火堆邊，奧黛爾正開心地吃著拉法親手制作的烤魚，這個傻丫頭，明明知道要遠(yuǎn)行，卻連一點干糧也沒帶，另外一鬼一魔更是用不著進(jìn)食，所以根本沒想起吃飯這件事，到最后還是她肚皮的咕嚕聲提醒了拉法。
看著吃得滿嘴是油的少女，他越發(fā)覺得她和艾露莎很相像，于是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叫我拉法吧，我還沒那么老?！?p> “那拉法先生也得叫我奧黛?！眾W黛爾停下來說道。
“隨便吧?！?p> 他靠在樹下，凝視著著大快朵頤的少女。
消滅完沒有小刺的大魚，奧黛爾擦了擦嘴，笑著說道，“謝謝你，拉法?！?p> “謝我把你押在鬼老頭面前，讓你嚇得半死？”
“雖然這件事也值得感謝，但是我感謝的是另一件事?！边@個傻姑娘似乎完全沒有聽懂拉法的陰陽怪氣，臉上依舊帶著燦爛的笑容。
“什么事？”
“今天是我的生日，謝謝拉法和剛奴先生能陪我一起度過。”她朝兩人微微頷首，一臉的真誠。
“十七歲生日？”
“十八歲呀?！?p> “可你昨天告訴我你是十七歲?！?p> “可我昨天的確才十七啊?！彼齻?cè)著腦袋，有些疑惑為什么拉法會問出這種問題。
“好吧，”拉法在內(nèi)心糾結(jié)了一番要不要直接殺掉她吸取氣血，不過仔細(xì)想了想，反正馬上要進(jìn)入奧拉帝國，也不缺這一個，于是敷衍地從儲物戒指里拿出了另一個戒指，“我們萍水相逢，今天恰巧又是你的生日，送給你了?！?p> “這是......”
看到她驚喜的表情，他只得解釋道，“可別想歪了，這是一枚儲物戒指。”
“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接受......”雖然她的眼中滿是星星，但還是知道禮義廉恥的。
只不過拉法由不得她拒絕，不由分說地把戒指朝她拋了過去，說道，“如果不要的話就幫我扔了吧?！?p> 手忙腳亂接住戒指的奧黛爾還想拒絕，但是卻被他的話堵了回去。
“哇，真漂亮?！?p> 仔細(xì)觀察著手中的戒指，她立馬被其精美絕倫的紋路所吸引了，她下意識又想把這枚貴重的戒指送回去，但是看對方的“臉色”，好像不太會收回去了。
拉法可身上的大多數(shù)東西都是從艾露莎的世外桃源里偷出來的，這枚一看就價值不菲的戒指也不例外，只不過向來過得粗糙的她也許一輩子也不會察覺到自己家里少了些什么。
“謝謝你，拉法?！?p> 激動到無以言表的奧黛爾用雙手握緊戒指，再次說出了這句極為誠懇的感謝，心底出現(xiàn)了一絲前所未有過的溫暖。
這股溫暖讓她覺得自己黑白的世界里終于有了一抹彩色，畢竟這是她十八年來第一次收到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