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野火風(fēng)刀
蠻牛這才正視瞧他,但依然不答話,只是冷冷地瞪著比自己矮一頭的村守。
女人一看兩人對峙起來,慌忙把孩子交給婆婆,撥開權(quán)杖,擠在兩人中間,賠著笑臉勸解:“大人息怒,都是我的錯,我不會哄孩子。蠻牛一向嘴笨,不會說話。”
神婆看不下去,開口勸道:“冬夜里風(fēng)冷路滑,孩子剛出生,抱哪兒去,小瓜子,你就別再難為他們了?!?p> 蛤蟆咧開大嘴,擺出一臉無奈之色,說道:“神婆大人,是您難為我??!我只是個跑腿的。您去跟巫師說!”
“今晚我們?nèi)揖驮谶@里,哪兒都不去!”一直保持沉默的蠻牛突然堅決說道。
這話傳到村守耳中,他臉上的橫肉顫抖起來,一手粗暴的推開了跪在面前的女人,一手舉起權(quán)杖喝到:“土奴放肆!敢這樣和本大人說話?”
蠻??吹叫⊥帽煌频梗滩蛔∫粋€箭步上前,右手奪過權(quán)杖,隨手丟在角落,左手抓起惡漢的皮大衣,竟然直接把身材粗壯的村守舉過頭頂,死死按在土墻上。蠻牛瞪著村守,一字一句說道:“今晚你別想打我們!”
女人看到丈夫冒犯了村守,嚇得面如土色。她拼命拉開蠻牛,叫到:“蠻牛,你放開,你放開!你瘋了!”
蠻牛猶豫了一會兒,最終放下了村守,但依然怒目圓睜的瞪著他。
惡漢又羞又怒,知道自己在蠻牛面前占不到便宜。他轉(zhuǎn)身撿起墻角的靈鷲權(quán)杖,爬出洞口,拋下一句話:“等著巫師來!”
五個字,把小兔嚇得呆若木雞,她先是發(fā)瘋似的埋怨蠻牛,又轉(zhuǎn)身跪倒在神婆面前央求道:“婆婆,婆婆,救救我們。蠻牛今天昏了頭,平常絕對不敢冒犯村守的!”
老嫗扶起母子,勸道:“別怪蠻牛,他們越來越過分了。巫師來了,我和他談。烏云怎能不帶雨?嬰兒怎能不啼哭?”
蠻牛沖動之后不知所措,僵直的站在女人身后,猶豫了老半天才輕聲的說:“小兔,今夜我不能讓他們欺負(fù)你。”
嬰兒此時停止了哭泣,嘴角卻浮現(xiàn)出一絲冷笑。
片刻之后,村守兇橫的嗓音再次響起:“巫師大人到了。蠻牛,滾出來!”
小兔渾身顫抖,一只手拉著大漢不放,一只手抱著孩子央求著神婆。村守在洞口不停叫罵,男人掙脫女人,硬著頭從洞口爬了出去。女人把孩子交給神婆,跟著爬了出去。
小兔剛一爬出洞口,就搶先于蠻牛之前,下跪認(rèn)錯:“主人,饒命!孩子已經(jīng)不哭了。是我不好,不會哄孩子,驚擾了主人,賤奴知罪?!?p> 握著銅棍的蛤蟆村守走上前,一臉幸災(zāi)樂禍的表情。后面是讓小兔懼怕的巫師大人,他身上披著紫紅色獸皮大氅,頭上戴著紫紅色三尖冠,年齡不到三十,臉上卻沒有血色,一對冷漠的吊角眼射出的陣陣寒光。巫師身后還跟著四五個村兵,都提著木棒,舉著火把。
火光亂顫,巫師一伙面容猙獰;雪光冷冽,蠻牛夫婦渾身顫抖。
村守退到一邊,巫師昂著頭,慢步走上前,眾人把二人圍了起來,村守一棍打在蠻牛小腿上,倔強的蠻牛抱著腿蜷縮在雪地里。
冰如鐵,風(fēng)似刀,火光妖嬈,土奴跪著,巫師立著。
眾人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寒夜靜的嚇人。巫師緩步走到小兔面前,用威嚴(yán)的聲音說道:“小兔,你和蠻牛是我的土奴,我的財產(chǎn)。依照《靈規(guī)鐵律》,奴生子亦為奴,所以你們的孩子也是我的財產(chǎn)。土奴愛護(hù)主人的財產(chǎn),這無可厚非,我不會因此怪罪你們?!?p> 聽到巫師如此說,剛做了母親的小兔松了口氣,趕忙低頭叩謝,但還沒等磕完頭,巫師的聲音變得陰冷詭異,聽來猶如冬夜飲雪:“但要明白,既然是我的財產(chǎn),怎么處置,就是我的事。我可以把孩子養(yǎng)大成土奴,也可以把它帶到集市賣掉,都隨我。只要本公樂意,甚至可以把它喂給我的獒犬,或者送給巫醫(yī)做藥引。所以我要你們抱走他,就別讓我說第二遍?!?p> 聽到巫師冷酷至極的話語,女人把頭低低地貼在地上,抽泣著回道:“賤奴知罪,賤奴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p> 這時,老神婆抱著孩子,從洞中爬了上來,但巫師并不理會她,而是轉(zhuǎn)向蠻牛,問道:“蠻牛,你說今夜村守不能打你?”沒等蠻牛答話,他繼續(xù)說道:“本師告訴你,本師是你的主人,是靈門巫師;他是村守,是貴族,而你只是一個土奴。依照《靈規(guī)鐵律》所述,今日明日、今生今世,我等皆可以鞭打你和小兔,包括你們生的小奴種。聽懂了沒有?”
蠻牛低著頭,情緒激動,但抬頭看到巫師那張冰冷的臉后,只回了兩個字:“懂了。”然而恭順并沒有換來寬恕。眾人知道沒有這么簡單,都一臉冷笑地等著巫師宣判,而巫師俯視著蠻牛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愛護(hù)我的財產(chǎn),本公不怪罪,但土奴搶奪‘靈鷲權(quán)杖’是七殺惡逆之罪,犯上者按照《靈規(guī)鐵律》應(yīng)當(dāng)處以梟首分尸之刑,以儆效尤。來人,綁了!”
聽到如此嚴(yán)酷的判決,眾人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蠻牛瞪著雙眼,再也直不起腰板。女人嚇得面如死灰,不住地磕頭求饒,見到巫師堅決而又冰冷的臉,她只好緊緊抱住蠻牛,淚如雨下。
此時村守舉起靈鷲權(quán)杖,催促道:“還愣著干嘛,綁起來!”兩個村兵,抖開早已準(zhǔn)備好的繩索,上前準(zhǔn)備綁人。
“住手”,一個蒼老而又低沉的聲音響起。
老神婆搶上前,一手抱著孩子,一手緊攥著繩子,斥道:“你們這幫小崽子,都和蠻牛一起長大,非要致人于死地!”兩個村漢不敢對神婆無禮,回頭看著巫師。村守猶豫著想上前,但始終沒敢動。
老神婆昏花的濁眼和巫師冷冷的吊角眼對視著,眾人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等待如漫長的寒夜一般難耐。終于,老神婆先開了口:“巫師大人,上天有好生之德,因為這點兒小事兒就要殺人,就不怕諸神震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