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基地內(nèi)外

　　電梯里。

　　黃瓜騎士和白納徳各站一邊，隨著嗡嗡的運轉(zhuǎn)聲，他們在飛速下降。這種情況下即使擁有超感知也很難準(zhǔn)確判斷下降高度，不知過了多久，電梯終于停了下來。門打開了，白納徳一步跨出門外，做了一個邀請手勢：

　　“歡迎來到79號！這才是真正的79號。”

　　眼前是一個巨大的環(huán)形大廳，面積超過兩千平方米。十幾米高的天花板上，均勻的分布著無數(shù)LED燈，像滿天星辰，把這里照得如同白晝。大廳里有十幾根巨柱，每根都是一個電梯廳，他們走出來的地方，正是靠近大廳中央的那根。

　　天花板和墻面、地板都是白色，風(fēng)格相當(dāng)簡潔。墻壁上按鐘表方位分布著十二個銀色大門，每個門的上面都寫著編號：79-1區(qū)，79-2區(qū)，79-3區(qū)，一直到79-12區(qū)。有幾個門開著，也有人在大廳里行走，見到白納徳和黃瓜騎士，他們只是點點頭，便無聲的繼續(xù)前行。

　　“跟我來?！卑准{徳低聲對黃瓜騎士說。

　　黃瓜騎士也被震撼到了，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沉默的跟著白納徳一直向前，來到六區(qū)門口。白納徳掏出一張門卡，刷開了門。進(jìn)到六區(qū)，等門關(guān)上，他才恢復(fù)了正常的語調(diào)：

　　“現(xiàn)在你看到的這個，才是真正的79區(qū)。三樓只不過是一扇大門而已。這里是六分區(qū)，地下基地的試驗區(qū)。請跟我來，進(jìn)行超凡能力測試吧?！?p>　　又經(jīng)過一扇隔離門，他們終于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一個占地廣闊的地下靶場。武器架上擱滿了各式各樣的槍支，從西部開拓時期的左輪，到尚未正式入役的XM8突擊步槍，如同一個輕武器博物館。兩人來到一個手槍射擊位前，白納徳對黃瓜騎士說：

　　“李，你以前玩過槍嗎？”

　　“有的，很久以前有過?！秉S瓜騎士有些底氣不足的咕噥，他想起自己上一次摸槍，那還是十年前參加軍訓(xùn)時的事吧？

　　“那么，請拿起你面前的M1911，射擊對面的靶子?！?p>　　“好的，”黃瓜騎士拿起1911，“話說，我還是更喜歡左輪一些，這把槍不夠陽剛?！?p>　　“試試才知道，也許對你而言并沒有區(qū)別呢？”白納徳笑了笑。

　　黃瓜騎士拿起槍，回憶了一下射擊要領(lǐng)。他帶好耳塞、護(hù)目鏡，打開保險，雙手端槍，仔細(xì)瞄準(zhǔn)。

　　“砰！”靶場太大，M1911的射擊聲并不顯得刺耳。

　　“靠！”黃瓜騎士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子彈呢？”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當(dāng)然知道自己槍法很爛，但靶距只有十二米，居然沒有上靶，足足偏了兩三米，打在左邊的靶子上。

　　“這把槍不會有問題吧？”他對白納徳說。

　　“不會，在你射擊之前，專業(yè)射手已經(jīng)校過槍，這是標(biāo)準(zhǔn)操作流程的一部分?！?p>　　“再來！”

　　砰——歪了。砰——又歪了。彈著點繞著靶子打轉(zhuǎn)，沒有一發(fā)落在靶上。打空一個彈夾，黃瓜騎士把槍一放：“為什么？”

　　“這就是擁有超凡力量的標(biāo)記——我們稱之為偏轉(zhuǎn)力場。超凡者使用熱武器非常之低效，彈道會發(fā)生完全不可控的偏轉(zhuǎn)，即使能命中，殺傷力也會大幅衰減。反過來說，熱武器對超凡者也同樣低效?！?p>　　“可是，這不科學(xué)！”黃瓜騎士攤開雙手。

　　“科學(xué)？你的存在就已經(jīng)不科學(xué)了，超凡力量本來就不科學(xué)，你居然跟我討論科學(xué)？”白納徳一臉的不可置信。

　　“我信奉唯物主義......算了。”黃瓜騎士也實在是解釋不通了。

　　“嚴(yán)格的說，這也不能算做不科學(xué)。它并非反科學(xué)，而是遵循另一套完全不同的物理法則。從前，我們認(rèn)為，同一個宇宙中只會有一套法則?，F(xiàn)在看來，并非如此?！?p>　　“那么，這是為什么呢？”

　　“沒有一個完全合乎邏輯的解釋。只有傳說中存在一些線索，據(jù)說和古神有關(guān)。傳說超凡力量是由古神賦予的，也可以說，古神掌握了法則的力量，假如科學(xué)是一套法則的話，那么它們有另外一套法則。當(dāng)兩套法則沖突之時，超凡法則高于科學(xué)。你明白了吧，我們?yōu)槭裁匆髡俪舱?。因為，只有超凡力量，才能對抗超力量。?p>　　黃瓜騎士沒有回答，他雖然經(jīng)歷過超凡力量之間的戰(zhàn)斗，但沒有用過熱武器。他垂頭看著腳下，過了很久，才長呼一口氣。

　　“我想，我會認(rèn)真考慮加入79區(qū)的問題。不過，我還是不能馬上給你答復(fù)。我需要多一些時間?！?p>　　“沒問題，我完全理解你。這樣吧，我們先回三樓，你需要簽署一份保密協(xié)議，我會給你我的聯(lián)系方式和你的入職須知。等你考慮好了，再打給我。隨時歡迎你加入！”

　　回到家里，黃瓜騎士把門一關(guān)，直奔書柜。書柜左上角顯眼的位置放著一本黃色封面紅色書脊的舊書，他取下書，打開書頁。

　　“靜坐修道入門......這不可能啊，所有的修煉反應(yīng)和功法效果都沒有提到有什么偏轉(zhuǎn)力場?！笨焖俜^一遍，黃瓜騎士合上書頁，把書放回原處?！办`異事件，靈異事件。這沒法說了?！?p>　　他努力平復(fù)心情，拿出《79區(qū)超凡者入職須知》。

　　超凡力量簡史

　　超凡力量試論

　　世界并不平靜

　　我們的朋友與敵人

　　79區(qū)概況

　　洋洲超凡者登記制度

　　超凡者職位層級及職責(zé)劃分

　　超凡者權(quán)利與義務(wù)

　　超凡者保密制度（重要！）

　　......這本入職手冊大概有三百頁，相當(dāng)于一本長篇小說的篇幅了。等黃瓜騎士認(rèn)真看完，天已經(jīng)差不多黑了。他把手冊藏到枕頭底下，打開冰箱，準(zhǔn)備找點食材，湊合著解決晚飯。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嚇了一跳：

　　“喂？”

　　“嘿，哥們，是我。你今天感覺如何？還不錯吧？79區(qū)怎么樣？”

　　“又是你，能不能讓我安靜會兒？”

　　“別這樣，我理解你的心情。不如出來聊聊吧？我在月光河岸商業(yè)街的小四川等你，進(jìn)門右拐第三桌。我已經(jīng)點好菜了，你走過來，菜就上桌了，都不用等。這個點占位可不容易啊！”

　　“川菜館？你請客？”

　　“沒問題！”

　　十分鐘后，一家古香古色的川菜館里。一扇雕花木窗下，黃瓜騎士和奧賽赫相對而坐，中間的桌子上有一個放火鍋的大洞，下面架著燃?xì)鉅t。

　　“兩位先生，要什么鍋底？清湯，微辣，重辣？”穿著白色制服，帶著圓頂軟帽的服務(wù)員站在桌旁，左手拿著菜單，右手拿著一支鉛筆。

　　“我還沒點鍋底，留著讓你點。你喜歡哪種？”奧賽赫對黃瓜騎士說。

　　“得，還是鴛鴦鍋底吧。服務(wù)員，有鴛鴦鍋嗎？”

　　“有的，兩位請稍等，馬上就來。醬料桌在前面右拐，兩位可以自選。用餐愉快！”

　　服務(wù)員帶著菜單離開了。黃瓜騎士清了清嗓子，打算說點什么，挽救他和奧賽赫之間略顯尷尬的氣氛。“你也喜歡吃火鍋嗎？”

　　“很特別嗎？我是吃著火鍋長大的?！?p>　　“誒......我是說，我很少看到，你這樣的......”

　　“很少見到黑人喜歡吃火鍋是嗎？”奧賽赫無謂的聳聳肩，“留學(xué)生三件寶，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培根火鍋三明治。我可是有不少華國同學(xué)。”

　　“話雖如此，那你又怎么會是吃著火鍋長大的呢？”

　　“我并不是在麥肯東長大的。老實說，我很小就離開了我的國家，我生長的地方是松樹嶺，哪，你知道的，就在五區(qū)，緊挨著月光河岸。我是洋洲公民，而且很久以前就是了。對麥肯東，我的印象已經(jīng)不多了?！眾W賽赫有些悶悶的。

　　“那你為什么不回去看看呢？這并不算太困難的?！?p>　　“我在那里已經(jīng)沒有親人了。小時候，我是以難民身份跟著我叔叔一起過來的?！?p>　　“......對不起。”沉默了一會，黃瓜騎士說。

　　“沒什么好對不起的，我們又不是普通人。作為超凡者，誰沒有一點故事，不然也就不會成為超凡者了。以后時間長了，你也就習(xí)慣了。不提這些了，菜上來了，吃火鍋吃火鍋！服務(wù)員，啤酒，來幾瓶啤酒！”奧賽赫的低沉轉(zhuǎn)瞬即逝，短暫得就像一個錯覺，“你要常溫的，還是冰啤酒？”

　　“這天氣，來冰的吧！”

　　半個小時后，兩個人提著打包好的菜，還有兩箱啤酒，不緊不慢的往黃瓜騎士的住處走去。有關(guān)超凡者的話題，還是不太適合在人多耳雜的川菜館里談。

　　......

　　“所以，你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而成為超凡者的？為了追求力量？”黃瓜騎士問。

　　“也不能這么說吧，根本上是因為不安全感。”

　　“我不太明白。你很小就離開了麥肯東，也可以說洋洲才是你的祖國。小時候的事情，也許很可怕，但你也忘得差不多了。大不了，你以后永遠(yuǎn)也不再回去就是了。你在這里過得也很不錯，你的學(xué)歷很高，專業(yè)也好，畢業(yè)了找份工作，多半收入不錯，又安穩(wěn)。為什么還會覺得不安全呢？”

　　“超凡者都是被宿命牽引的無法逃離者。雖然沒有什么科學(xué)的方式可以證明，可我們的存在本來就不科學(xué)，不是嗎？總之我所見過的莫不如此，我不像你那樣，認(rèn)為自己會是個例外。我并沒有真正忘記過去，我還記得其中一些可怕的片段。那些所謂忘記的，也經(jīng)常在夢里出現(xiàn)，把我驚醒，只是在夢中看不清楚，醒后記不起來。

　　我不是忘記了過去，是逃離了過去?？傄袀€了斷的，不是它來找我，就是我去找它。再說，超凡者有什么不好？在洋洲，雖然談不上歧視，但是有色人種總是有個隱形天花板，這你也知道。唯獨超凡者，不但沒有膚色分別，甚至連物種都不重要，只有力量。

　　你知道我為什么從小吃火鍋長大嗎？當(dāng)年，我的叔叔和他的幾個朋友躲避內(nèi)戰(zhàn)，帶著我一起逃到洋洲來。我們在船艙底下蹲了幾個月，還在海上病死了一個。好不容易到了洋洲，他們又不懂什么技術(shù)，連英文都不會，只能到處打短工。

　　在中國餐館打工可以說是最好的工作了，不用講太多英文，中國老板也還算大方?；疱伒暧质亲詈卯?dāng)中的最好，因為只要會搬菜洗菜切菜就行了，最多要點刀工，不用會炒菜。多余的材料，快變質(zhì)了還可以讓你拿回去。小四川是這一帶最老的字號了，我叔叔就在里頭打過工。

　　現(xiàn)在，他們都已經(jīng)退休了，養(yǎng)老金也不高。79區(qū)的薪水很優(yōu)厚，我不但可以養(yǎng)活他們，還能保護(hù)他們。這不是很好嗎？至于你，你呢？你為什么會選擇成為一個超凡者？”

　　黃瓜騎士罕見的嚴(yán)肅了一下。“我？偶然吧。不過你說宿命牽引的話，那么大概這偶然也是必然的。因為我一生中最大的愿望，就是像一個普通人那樣活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