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往事如煙
趙弘武此次回村是為了尋找證件，他準備去一趟省城醫(yī)院，他生病了。
這晚可能是因為酒精的關系，或者是因為心里有一份沉重的心事，趙弘武躺在床上想了很多事情…………
他想起自己小時候因為家庭貧窮三年級就撤了學，回家?guī)透改阜排７N地了。他喜歡練武，家里的房梁上經(jīng)常吊著一個沙袋。
放牛打架他是孩子王，大他幾歲的孩子都不是他的對手。或許是因為經(jīng)常練武？或許是因為他天生好勇斗狠？
他記得自己與劉興啟從小就是好朋友，劉興啟從小就十分的懶，太陽曬到屁股都不起床，村里每天的動靜就是他父母又咒又罵叫他起床的聲音?？墒亲约航兴鍪虑樗麉s十分勤快，就算是犁田耙地的苦活累活自己讓他幫忙，他跑得比自己還要勤，村里就只有自己能讓他干活。
因為懶惰劉興啟從小就對偷盜有研究，懶讓他想不勞而獲，而偷盜是最簡單的方法。
趙弘武想起自己和弟弟趙弘勝從小在村里就爭強好斗，因為他們長得高大結(jié)實，加上脾氣暴躁村里無人敢惹（當然只是年輕一代，老一輩人他們還是害怕和敬畏的）。劉興啟從小偷雞摸狗，村里人十分厭惡，他們?nèi)颂柗Q村里的（三害）。后來王正秋和張俊東加入他們，“三害”變?yōu)椤拔鍙U”，他們成為十里八鄉(xiāng)有名的五個廢人。
趙弘武想起小時候他們的窩點是趙弘武家和劉興啟家，張俊東和王正秋差不多是在柳葉村長大，他們以柳葉村人自居。
趙弘武記得小時候窮，饑餓是他們最深刻的記憶。張俊東為什么會耍嘴皮子混飯吃，都是小時候被饑餓給逼的，靠耍嘴皮子吃飯是張俊東在饑餓的年代練就的一門絕技。
他們五人小時候在一起干盡調(diào)皮搗蛋的勾當，偷人家桃子李子，偷人家的黃瓜玉米，偷人家的白菜蘿卜，偷人家茄子辣椒。當然偷雞摸狗的勾搭全部由劉興啟承擔。
每當他們改善伙食的時刻就是劉興啟做賊的時刻。每當有人家雞鴨鵝狗不見了，首先就跑來找他們的麻煩。丟東西的主人跑到他們的家里東翻西找，幾人若無其事的讓他們翻找著。丟東西的主人把灶窩、糞池這些都地方都找遍了，還是沒能發(fā)現(xiàn)一根動物的毛發(fā)，只好悻悻的走了。
有時丟東西的主人會和他們斗智斗勇，假裝離去后在暗地里盯著，等他們吃飯時殺個回馬槍，丟東西的主人以為這樣必定能人贓并獲，可去看到桌上擺著的是素菜、豆豉、咸菜等普通的菜肴時失望至極。趙弘武幾人還殷勤的留人家吃飯，他們紅著臉走了。
一開始人們以為真不是他們干的，或許是別人？可是東西老是他們在家時才丟，最后村民們得出結(jié)論，他們幾個都是狼崽子，吃東西連皮毛骨頭都不吐。
然而事實是劉興啟偷來動物后交給張俊東負責，張俊東拿著動物躲在山里拔毛，然后他把動物的毛就地掩埋，又把剮白的動物藏在房屋附近，別人來家里當然找不到證據(jù)，深夜時幾人才悄悄爬起來煮偷來的動物，然后倒上酒慢慢享用。
趙弘武又想起他們幾人年輕氣盛的時候，小石橋村一戶聶姓的人家丟了只大公雞，硬說是他們偷了（其實他們沒有偷），還揚言要為民除害，除了柳葉村“五廢”。
五人一人提根木棍打到小石橋村聶家，聶家堂兄堂弟十幾二十人被他們打得四處逃竄，正主更是好幾天沒敢歸家，從那事以后他們就更加臭名遠揚。
想著這些往事，趙弘武微微的笑了，仿佛就像昨天發(fā)生的一樣。
趙弘武記得他們五兄弟去縣城趕集時被十多個混混圍住，帶頭的混混說道：“鄉(xiāng)巴佬，拿點錢給哥哥花，以后哥哥照著你，在羊街的地面上只要提哥哥的名字絕對好使?！?p> 趙弘武不屑道：“我沒錢，也不需要人照。”
混混頭目生氣道：“小子還挺狂，老子今天就讓你嘗嘗厲害?！?p> 于是他們被十幾個混混追著跑，王正秋拖鞋跑掉后被幾人追上圍著打，趙弘武和趙弘勝見狀上去幫忙，劉興啟和張俊東溜了。
三人和十幾個混混扭打在一起，最后還占了上風，那些混混也是虛張聲勢的主，真動起手來沒有他們狠。
劉興啟和張俊東看著勝券在握，一人拎根大木棍伸虛張聲勢的跑來，混混們見狀全部投了降，還認趙弘武做大哥，他們就是那時誤入江湖的。
江湖是個大染缸，把每個人都染成五顏六色。江湖像孩子們玩的彈珠游戲，又輸也有贏。江湖是個大家庭，包容著所有人的善良、丑惡、勤勞、懶惰、耿直、心機、和平、殺戮、是非、對錯。江湖是天堂，人們在江湖中尋找到快樂與幸福。江湖也是的地獄，人們在江湖中嘗盡悲傷與絕望。江湖江湖，一個充滿美麗又邪惡的地方…………
江湖曾經(jīng)給了趙弘武他們美好，也給了他們悲傷，他們懷著對江湖的憧憬，想過仗劍走天涯的生活。
他們初入江湖是很好玩的，他們追著別人跑，別人也追著他們跑，追人時的快感，被追時的恐懼，刺激著他們興奮的神經(jīng)。
他們在江湖中認識了奇形怪狀的人，享過奇形怪狀的福，吃過奇形怪狀的虧。
江湖讓他們成長，他們學會了在江湖上立足。江湖也把他們變成不好的一類人，他們在江湖中學會了坑蒙拐騙。
趙弘武愛兄弟，講義氣，又能打，很快在江湖上有了“三哥”的稱號，就是從那時開始他們很少回柳葉村，回去必定是躲難去了。
他們掙錢的門路是靠趙弘武和王正秋幫人收賬、收保護費、做打手，趙弘勝學的一些千術，還有劉興啟的偷盜，都是些歪門邪道。
他們掙到錢就吃喝嫖賭，不務正業(yè)，從不為明天做打算，這時他們過得很瀟灑，很快樂。
趙弘武對家鄉(xiāng)的人很好，要是誰被欺負和在街上沒有飯吃找到他，他一定仗義相助，羅章奇曾經(jīng)就受過他的恩惠。
想著這些往事，趙弘武更加沒有睡意。他又想到青蓮，一個溫柔又漂亮的女人，他對不起她。
記得第一次見到青蓮是夏天，她一身紅裙，和兩個姐妹在街上吃冰棍走著。
趙弘武靠在街上一家棋牌室的門口看著這個迎面走來的青蓮，她皮膚白皙，身材苗條，談笑溫文儒雅，樣貌清秀可人。
趙弘武看呆了，就連幾個女生走過身邊時他竟然忘記了吹流氓哨，以前看到美女路過身邊時他肯定要吹幾聲流氓哨。
幾個女孩看他的呆樣笑了，走過時好像還小聲的議論嘲諷，趙弘武無心聽她們的話語，只是呆呆的看著青玲的背影，看著她烏黑濃密的秀發(fā)，青蓮好像還回望了他一眼。
女孩是這樣議論的：“小蓮你看，那個男的好像喜歡你，看你都看呆了?！?p> 小玲看了看趙弘武調(diào)侃道：“我看他是在看你們兩，你們倆誰喜歡他？我去幫你們說說。”兩個閨蜜打了青蓮一下，青蓮笑著躲閃。
此時已經(jīng)快走到趙弘武的身邊，她們停止了打鬧，裝作若無其事的走過，臉上帶著一絲笑意。
走過之后一個胖一點的閨蜜小聲說道：“你們看他像個木頭人一樣，會不會是傻子？”
另一個閨蜜諷刺道：“你們看他像傻子嗎？五大三粗像個黑社會，我看他是被我們青蓮給迷的！”
青玲打了那閨蜜一下，然后回頭看了趙弘武一眼。
張俊東出來看到發(fā)呆的趙弘武盯著三個女孩的背影說道：“喜歡啊？我去給你打聽打聽?！?p> 趙弘武醒悟過來說道：“去，別瞎搗亂?！?p> 緣分是上天注定的，趙弘武和張俊東又在街上遇到三個女孩，兩人上去打招呼，張俊東憑借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把三個女孩哄得哈哈大笑。
他們帶著三個女孩逛街，吃飯，看電影，很快他們成為朋友。
然后變成趙弘武帶著青蓮逛街，吃飯，看電影，他們兩真好上了，最后還辦了酒席，只是他們沒有領結(jié)婚證。
他們在縣城租了房子，過起了溫馨甜蜜的生活。
結(jié)婚后趙弘武對青蓮很好，他第一次感到有家的溫暖，那是他一生最開心快樂的日子。
可惜好景不長，有了孩子后青玲希望趙弘武找份正當?shù)氖虑楦桑灰旌湍菐秃蠊酚鸦煸谝黄?，那樣沒有前途，他應該為以后打算，為她和孩子打算。
可趙弘武哪里肯聽青蓮的話，一開始點頭應對，后來互相爭吵……
“你就是要整天和那些狐朋狗友瞎混嗎？你就不為我們母子兩想想，你看兒子一天天長大，我們頭上連一片瓦都沒有?！鼻嗌彵瘋馈?p> 趙弘武生氣道：“我是哪頓飯餓到你們母子了？誰說我沒有瓦片了，我柳葉村有棟大瓦房。”
青蓮鄙視道：“還大瓦房呢？你也好意思說出口。趙弘武，你回去看看你那快一百年的破土房，墻縫裂得能伸進去手，風大了估計都能吹垮，你還好意思提你那破房子?！?p> 趙弘武狡辯道：“人總有三天鴻運，我總有一天會發(fā)財?shù)模視o你們母子住高樓大廈?！?p> 青蓮鄙夷的笑道：“你跟著你那幫狐朋狗友一輩子都不會有鴻運，你看看他們都是些什么人？你認識那么多老板就不會好好跟著他們學做點生意，將來也做個老板不好嗎？”
趙弘武把臉拉了下來：“我趙弘武生來就是地痞流氓，永遠做不了老板。我那些朋友怎么啦？他們都是我最好的兄弟，沒有他們就沒有我趙弘武的今天，你嫌棄他們就是嫌棄我趙弘武，你竟然喜歡老板當初為什么不選擇嫁給老板，而要選擇嫁給我這個地痞流氓。”
趙弘武聲音太大嚇哭了孩子，青蓮過去抱起孩子流著淚說道：“當初是我瞎了眼?！壁w弘武摔門而出。
從此趙弘武極少回家，他害怕吵架，害怕青蓮問：“你是要你的狐朋狗友還是要我們母子？你自己選擇吧？”
不久后趙弘武跟著他的狐朋狗友染上了毒品，毒癮發(fā)作時就會回家逼著青玲給他錢，青蓮不給就是一頓毒打，只到把他存在青蓮手中的錢全部逼完，青蓮對他徹底死心了，跟一個很喜歡她的外省老板跑了。
那老板是來羊街做生意的，一直很喜歡青蓮，他沒有結(jié)過婚，也不在乎青蓮的過去，他發(fā)誓對青蓮和孩子好一輩子，并且讓孩子一輩子姓趙，青蓮被他感動了。
青蓮走時留下一封信…………
“弘武，我走了，不要來找我，我對你已經(jīng)徹底死心了。謝謝你曾經(jīng)帶給我的愛，帶給我的快樂，那段時間是我一生中最幸福快樂的日子。我曾經(jīng)天真的以為會和你幸?？鞓返纳钜惠呑?，我曾經(jīng)也很喜歡你的朋友，只是有了孩子后我變得焦慮不安起來，那段時間我想了很多事，想得越多就越害怕?；蛟S女人的天性是敏感的，也是準確的，我看透你繼續(xù)和那些狐朋狗友在一起不會有好結(jié)果的，離開他們你才會有出路，可是你為什么不能明白我的苦心？我永遠是為我們的家在操持，我想到孩子將來要讀書，要上好學校，我們要給他一個溫暖的家，讓他不要在起跑線上就輸給其他孩子，這些你想過嗎？顯然你沒有！曾經(jīng)的你是個好丈夫，可惜你不是一個好父親！這天相信你早已經(jīng)想到了，在我問你選擇我們母子還是選擇你的那些狐朋狗友的時候，恐怕你早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我走了、武，不要想我。孩子我會把他帶大，我答應你孩子會一輩子姓趙，一輩子都是你趙弘武的兒子！我會教他好好做人，不會讓他像你一樣的不負責任。我要走得很遠很遠，離開這個我又愛又恨的地方，你知道我是下了多大決心才決定離開？是你傷透了我，我一輩子不想再回到這里，你知道我有多痛，多傷心嗎？”落款：小蓮留。信紙上有無數(shù)干了的淚痕，可見寫信人當時是多么的悲傷和痛苦。
趙弘武又從衣兜里掏出信紙來，他抱著信紙低聲哭泣，他承認自己不是個好丈夫，更不是個好兒子。